姜梨木站在董悦京身后,握住她的手。
董悦京诧异看了她一眼。
“我们能做的都完成了,现在,你应该去解决这一切了,他不会害你。”哪怕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姜梨木看着她的双眼,语气坚定。
许江之红了眼眶,看着董悦京痛苦到扭曲的眉眼,半晌:“你想说什么?”
董悦京趔趔趄趄走到许江之跟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董家从未害过你。”她哽咽,“又为什么不杀我。”
他刚想回答,一个恍惚,他突然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了,你上次就自杀……不!”
“什么?”她问。
他突然厉声,仿佛找回了神智:“不…你不是她,悦京已经死了。”
许江之看向面前的董悦京,突然被刺激了一样,他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又是愤怒,又是声泪俱下:“她死了啊…”
“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许江之问。
他周围依旧魔气环绕,却独独避开了董悦京。
“你觉得呢?”董悦京顿住,笑了笑。
“我不能再忘记了,这一切都是镜像中的。”许江之眼角沁出一滴泪,掐着董悦京脖子,却丝毫没有用力,“你是假的…”
董悦京咧嘴一笑,“我是假的吗?”拿起姜梨木刚刚握住她手时,偷偷塞给她的珠钗,刺向许江之的胸膛,“可是伤害,是…真的…”许江之又被其余人催动法力重伤。
他虚弱地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为什么要杀了我…就差一点,我就能找到你的转世,我就能光明正大爱着你了…”
董悦京立马弯腰把钗穿透许江之的心脏,真正杀死了他。
“我不需要你爱我的转世,因为,生生世世我都会恨你。”
语落,董悦京瘫软在地,双手撑住脸,她居然亲手杀了人,她居然真的报了自己满门冤死的仇,她最后终于撑不住了,失声痛哭。
雨幕中,所有人静静看着她发泄,都礼貌地没去打扰。
过了好半晌,她才恢复了冷静,抬头望向天空,今天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这一切就像梦境,她却不敢不承认这一切对她来说真实的可怕。
她哑声问:“他为什么说我是假的。”
“因为这是过去的世界。我们是未来的人。”孟南佳有些苦涩,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所以,这都是假的。”董悦京一愣,“那原本的我呢,怎么做了?”
孟南佳沉默了,最后在她期冀的眼神中全盘托出。
董悦京笑了笑:“我的居儿没事,太好了。”然后她转回了身:“剩下该是我的新人生了,你们该回去了。”
姜梨木一怔。
她看向董悦京插入许江之心脏的钗,这是她刚到的时候从董悦京房间里随手拿的,在掌心与她相握时偷偷递给她的。
血流涌动,突然,许江之衣带被血和雨水冲得一松,姜梨木看见,那穿透他胸膛的珠钗旁边,衣领遮住了半只与杀死他的一样的珠钗。
许江之私藏在自己胸膛着的,
董悦京的珠钗,她的遗物。
姜梨木看向董悦京,她也看见了这只珠钗,一愣,她又爬向许江之,将那只来自未来的珠钗插入自己发间。
样子虽然狼狈,动作却坚定。
姜梨木莫名相信,这次董悦京会改变她的人生。
“或许,在你们的世界,我是假的,但是在我的世界,我是真实的。”董悦京回头一笑,背向乌云密布的天,在她们穿回去前,给了所有人最后一个微笑。
她从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所有人都说董家人都是疯子。
她“离经叛道”和哥哥建筑,了解天文地理,她习文学武,有见识有远虑,期待过庙堂高立,高山流水,边塞风光...可因为要嫁人,她收起了锋芒,也成为了一名被封建所困住的女子。
可这次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在她的世界,董悦京不再想成为所谓的被冠名的许王妃,她本该是她自己。
未来的事谁都无法判定,可她的人生本就应该属于董悦京自己。
*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我们还没有告别呢!”刘睦道。
姜梨木垂着一双眼,莫名觉得递给董悦京钗子的那只手灼热得很,她悄悄瞧了瞧,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太抱希望的一举竟真的成功了。
“别犹豫了,先去解决村长吧。”说这话时,碧柠甩了甩辫子扭头往前走,只有琴铮看见她微红的眼角。
村长从小对碧柠很好,至少是装得很好,那时村子重男轻女严重,可村长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碧柠拿完,再给他们这群男孩子。
而如今,她要亲手斩断这年少的情谊,为了从小长大的伙伴,不得不与从小陪她长大的村长剑锋相对。
“师姐,你说村子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如今能告诉我们了吗?”姜梨木问。
碧柠静了几秒,嗯了一声:“有一次我琴铮和何肖一同下山会村时,听村民提起过,村子不久前有一人假装迷路顺理成章住在了里面,结果发现那人竟是魔族,村子就此被魔族人下了诅咒。村长死了,当时在场的村民就都会死。当时我们试了所有方法都解不开诅咒。”
“那时我和琴铮都还是籍籍无名的弟子,只有何肖已经名贯九州,这所谓诅咒恐怕就是用来杀了他的,幕后主使想让我们就算知道凶手也无法对他下手。这恐怕也是贤禾和村长达成合作的条件之一。”琴铮道,“这下,叫我们不仅不能杀他,还要替他吊着命。”
碧柠忽得笑了,双手覆盖着脸,“我曾经还以为他也是受害者,我把我当时有的所有奇丹妙药都给了他。”直到笑出了泪:“明明那么显而易见,我真是...傻子。”
孟南佳看着二人的脸,半晌收回了目光,一手运剑,“先走吧。”
她不敢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又想起那只狐狸,那只骗了她也还把她当傻子的狐狸精。
琴铮点了点头御剑在前方带路。
以姜梨木为首的孩子们跟在她身后,到了之后,众人打算稍作调整,准备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就坐在了村口旁边的土堆。
刘睦他们缩在一起骂村长骂得狠,姜梨木一句话都不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没什么感觉,或许是遭遇了太多背叛,被伤害得遍体鳞伤,以至于她已经觉得这类事情平常稀疏,只是在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变强变强,不能再重蹈覆辙,就算再次遭遇背叛,也不能落得前世的下场。
蔺楚宵似乎有察觉似的,站在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梨木抬起头看他,莫名其妙问了句:“我以后能和你一样厉害吗?”
蔺楚宵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可以。”
姜梨木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只有你会认真回答我这么无聊的问题。”
蔺楚宵又认真道:“不无聊,我回答是因为我觉得你一定可以。”
姜梨木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莫名心头浮现一种熟悉感,这种感觉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收回目光,随意嗯嗯了声道。
不久,琴铮三人便准备充分了,姜梨木没想到这么快,毕竟作为大门派的最顶尖的弟子,储物袋里有的东西,那必然是数不胜数,能这么快挑好选择完成,袋子和手不得擦出火花?
不出其然,三人满头大汗。
孟南佳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小声嘟囔:“完事我要回家睡一个月,补充体力。”
碧柠还没喘气便拉着琴铮的手,招呼了姜梨木他们一声就匆匆往里面走。
村长估计是好几天没和贤禾联系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振,坐在家门前,放空看着远方。
直到众人走进,他才注意到,他匆匆忙忙站了起来,看到碧柠他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就被碧柠弹出的法力打回座椅上,村长满脸惊谔,一副懵懂的样子,弓着身子捂着肚子,“柠柠你这是干什么?”
碧柠心凉了半截,“别装了,你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哭腔,“我宁愿自己不要那么了解你,村长你看到我时的恐慌,只有从小和你关系最好的我,才能认出来。”
琴铮怕她崩溃,扣住她的肩膀。
她摆脱琴铮的束缚上前一步,抓住村长的衣领,那神情甚至可以称上目眦欲裂。
“你说的爱都是骗我们的,你杀了何肖,杀了我的朋友,杀了你从小养大的孩子,你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吗!”
村长垂下头。
碧柠放开了他的衣领,“原来这才是你,骗子。”
“难怪上次你躲着我,你是在心虚吗?”碧柠咬紧不放。
可村长一句话都不说,就像一切都只是碧柠的独角戏。
村长家周围不知不觉围满了人。
碧柠咬牙切齿:“我好想杀了你。”
村长终于敢抬头,他目光闪躲:“你不能。”
四周的村民听到这话,也急了,都来劝碧柠。
环境叽叽喳喳,碧柠觉得头痛欲裂,她无助地看向琴铮,琴铮正好低着头看她,二人对视,碧柠率先收回目光。
“我..”碧柠刚说一个字就顿住了,忽然她觉得好委屈。
不仅自己好委屈,也替何肖好委屈,所有人都为了活着不想村长死。
可何肖呢,他难道就该死吗,难道就该被亲近之人一碗一碗毒药害死吗?
他那样一个人,没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村民有什么事求他,即便没了灵力,他也会用尽方法帮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像父亲一样的人毒走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不期待村民会支持她杀村长,怕死是人之常情,她理解,她也没真打算杀死他。
只是为什么因为这个诅咒,因为怕,就觉得村长干什么都应该被赦免?一切都不能怪他。
只因为他是掌控命运的神,所以就算杀死了看着长大的孩子,也能被无罪释放,也能什么都不被怪罪吗?
为什么啊?
琴铮看着她,握住她发凉的手,不顾众人的反对怒喊和抽泣,毅然决然看着这些熟悉的陌生人道:“村长我们要带走,但是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他死,你们这段时间先选出一个能承担…一生孤独的新村长,后续我会来接手。”
孟南佳略感歉意地一把拽起村长,一边向众人道歉一边往前走。
小孩们操控简单法术硬生生在前头打出一片路。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声讨声中,径直离开。
出村那刻,村长还想挣扎逃跑,姜梨木剑锋忽然一转,“忘了告诉你,亲王被我们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突然一僵,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吞了一口口水,不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