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掷掉手中断刀,对展昭说:“我兵器不如你,并非武功不如你,我寻把好兵器再来同你比武。”
展昭听他说要再来找自己比武,正合心意,与他三击掌定下再比武的誓言。
……
“你说他失忆了?”
黄梨停下脚步,惊讶得看着展昭。
此地不比京城,天还未黑尽街上的行人就减了大半,两旁的商铺也陆续插上门板,做着打烊休息的准备,似乎整条街于某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他连你我都不识,不是失忆是什么。”
展昭拉住她纤细的手臂,继续跟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往前走,白玉堂就在他俩的前方,他们跟在他身后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前世你神秘消失又出现后也失忆过一段时间,他和你前世一模一样。”
“所以你才让表叔回去找韩彰、蒋平过来,还嘱咐他们一定要带丁嘉过来。”
黄梨恍然大悟,神秘消失又出现后就会失忆?时光之匙的副作用?
“我还与他约定再比武,他就算忘了自己是谁,也会记着从小到大练了千遍万遍的武功,只要记着武功就一定会记着有人要与他比武。”
这记忆已经融入骨髓,是他们习武之人不可切割的身体的一部分。
展昭说着又问黄梨“看到他腰上挂的那块玉佩了吗”。
黄梨回忆了一下,白玉堂腰间的确挂了一块玉佩,这时候男男女女谁腰间不挂点东西,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洁白无瑕,是块好玉。”
她随口就夸赞一句,其实她当时根本没细看,注意人去了,哪还能注意到挂在腰上的玉佩。
说到这儿,又偷瞄展昭好几眼,心想说正事呢,怎么去看人玉佩,难道稳重如他也是个追求时髦的崽儿。
正分神去想他以往的穿搭时却听他说“很像你遗失的那块,但不应该呀,前晚我还见我师父戴着呢”。
黄梨听得云里雾里,一边走一边弯腰看向展昭:“什么我遗失?又什么你师父戴着?”她这时才注意到他双眉紧蹙,神情困惑又忧虑,“展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前世,你得了一块玉佩,你很珍惜,走哪儿都戴着,后来那块玉佩在一个晚上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展昭停下脚步,眼也不眨地盯住黄梨,就像她随时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一样。他接着说了一句“跟你一模一样”,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难以承受的负担压在了他的心头。
跟我一样突然消失?
黄梨听到这件事太惊讶了,再加上他们周围的环境比较昏暗,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挂在展昭脸上的忧虑之情。
这世上竟然真有同时光之匙一样神奇的存在,难道那块玉佩是另一把时光之匙?
同一个时空、同一个地方,两把时光之匙……
想到这种可能,她眸光一亮,心头瞬间闪过好几道念头,笑容更是抑制不住地爬上了她的嘴角,赶紧催促展昭再说说玉佩的事。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玉佩是两只鱼首尾相接的形状,“在到你手上之前,玉佩是弥勒教之物,我师父转送出去,那个受赠的姑娘后又阴差阳错送给了你。这一世没有那个受赠的姑娘,玉佩就还在弥勒教我师父的手上。”
他将前世她与王若琳从相识到义结金兰的经过简短地说给她听。
这个故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无非是一个具有侠义精神的姑娘历经磨难从魔教圣岛救回了一个被绑架的少女,少女出于感激和依赖与救她的恩人义结金兰,并将自己身上最贵重的物品——那块凭她本事挣回来的玉佩转赠给了恩人。
“前晚还在你师父腰上别着,但现在却在白玉堂腰上……”
黄梨整个人都是轻松愉悦的,开玩笑的对展昭比了一个切东西的动作:“难道白玉堂杀了你师父,把你师父的玉佩夺了过来……哎哎,你别走呀。封丘到京城,这条路是必经之路,你师父会不会想去京城,路过这里的时候遇到白玉堂,也不见得被杀了,大有可能被白玉堂打败了,毕竟拳怕少壮嘛。”
二人远远跟在白玉堂身后,见他跨进了一道门,四处昏暗,只那处亮着辉煌的灯火,门前还竖着一灯箱,灯箱上写着“久住”二字,原来是一家可供住宿的客栈。
跟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家客栈名为“马家客栈”,是市集唯一的客栈,除了住宿,还有一酒肆,酿得瀛玉酒远近闻名。
展昭径直往客栈走,黄梨跟在他身后,她生怕白玉堂发现他们在跟踪,显得鬼鬼祟祟的。
进到客栈却没看到白玉堂,黄梨想着他必然回房间了,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正要问展昭住这里万一碰到白玉堂怎么办,就听到身后有人朝他们“喂”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转头往身后一看,一白衣青年抄手、倚墙而站,不是白玉堂是谁。原来木门挡住了他,再加上她和展昭进门后就径直朝里走,以至于她没看到他。
跟踪人,被人当场逮住,黄梨面浅,只觉得双颊发烫。
白玉堂离开倚靠的墙壁,不急不缓地走向二人,“你们夫妻倒怪,一路跟着我干什么。”
展昭往后觑了他一眼,并不意外,跟着就对店掌柜说要两间上房,顺便再备点酒菜,最后嘱咐店掌柜在浴室备两浴桶热水,宵夜后他们要洗洗旅途的风尘。
黄梨听展昭说“住店”,底气一下就起来了,斜睨白玉堂一眼,冷哼道:“整个市集就这一家客栈,你能投宿这里,我们就不能了?有病就去找大夫治!”
“小小女子,倒张狂得很。”白玉堂冷冷的注视着她。
黄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也没多大,彼此彼此。”
白玉堂被这女子一呛,瞬间不知该怎么回嘴,大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难养,又不是他养,管她做甚。
他轻哼一声,随即吩咐店掌柜先帮他备热水,他现在、即刻就要沐浴。
待他走后,展昭就向店掌柜打听他的事。
“白爷呀……来了有几日了。”
店掌柜颇踌躇了一会儿,问二人与白玉堂是何关系,打探他的事做甚。
“亲戚。”
“好友。”
黄梨和展昭都没料到对方会回答,更没料到对方和自己回答得不一样,二人面面相觑,瞬间傻眼了。
展昭摸摸鼻梁,臊得耳根都红了;黄梨赶紧解释,指指自己,跟着又指指展昭,说她是白玉堂表妹、是亲戚,展昭则是白玉堂好友,他们没说谎。
店掌柜压根不信,反反复复端量他们,最后淡淡的说只知道那位公子姓白,其他一概不知。“两位客官,店里的客人多,我每日操劳繁忙,哪能人人都注意到。”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二人只得怏怏的跟着店小二去了酒肆。
大约一个时辰后,黄梨进了浴室,一个上了年龄的大娘帮她守门。
黄梨向来敬重劳动人民,给大娘的赏钱颇为丰厚。
那大娘眼睛一亮,千恩万谢好一阵,又说她就守在浴室外,还要热水叫她一声。
待大娘一走,黄梨就滑进了浴桶,温暖的水瞬间就驱散走身体的疲乏,她舒服得将整个身子都泡入了水里。
直到全身都放松下来她才有空理理思绪,心想不管玉佩是什么,有什么用,时光之匙她一定要拿回来。只要一想到时光之匙马上就要失而复得,她就开心得像吃到糖的孩子。
“展大哥,”
她向隔壁喊了一嗓,其实这里的男女浴室是一间屋子,平常只有男客,若有女客来此,只需在中间插上一排门板,两旁各挂粗布帘子,隔开男女即可。
隔壁很快就响起展昭回应的声音,黄梨听到后又问,“我那次失忆是怎么恢复的?”
“有薛神医帮你扎针,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慢慢就恢复了。”
也不是很麻烦。
“如果白玉堂恢复记忆就好了,你可以直接问他玉佩怎么来的,如果真是你师父那一枚,你就让他还你。我呢……”想到替她提水的大娘还守在浴室外,黄梨改口说:“就让他把钥匙还给我。”
隔壁好半天都没人回话,她连忙坐了起来:“展大哥,还在吗?”
才泡这么一会儿?不可能走了吧。
要么……
偷看一下!
她脑子里立时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正想到旖旎缠绵处,隔壁突然响起展昭问话的声音。“你拿回钥匙干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啊,自然得拿回来。展大哥,你不知道,没钥匙后我整个人都感觉特别没底……”
她话还没说完,隔壁就说:“你既然想留在这儿,拿不拿得回来又有什么关系,除非……你是又想回去了?”
黄梨一下就听出展昭的语气没对,嘟囔一句“没说非得回去”。
这句话她说得小声,隔壁显然没听到,继续对她说人不能三心两意。“黄梨,如果你决心跟我,那就是和我一条心,岂能你回不去,你就嫁我,能回去,你又犹豫了。”
“我没犹豫……”黄梨毫无底气的自辩一句。
她的确犹豫了,回不去是一回事,能回去她还是想回去,她不可能放着她爸妈不管,再来,未来物资充足、生活便捷还民主自由,不是古代这种封建王朝可比的。
“好,你既然没犹豫,那我们马上成亲。”
“你不是说再等两年,等你铲除……”
隔壁再次打断她的话,“我等不及了,我怕你后悔,我们先成亲,其他的事慢慢做。黄梨,怎么样?”
我……
黄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隔壁的沉默却令展昭失望,他知道黄梨心中有他,他也并非反对她找回她的钥匙,只是重活的这一世,她对自己一直三心二意,似乎随时都会抛下他、弃他而去,使得他陷入了患得患失的漩涡中,内心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
他靠在浴桶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