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五百年前,技术如同人们曾热切期盼的那般飞速进步,惠及千家万户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让无数人看见了自己曾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事物。”
昏暗的病房里,宽屏手机被刻意调低了亮度,在病房里不再那样刺眼,而屏幕里显示出来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纤细柔弱的女人做一身教师打扮,跟随着身后显示屏上的内容,以温柔的语调娓娓道来。
“从手持终端再到与人脑连接交互的新技术,从那时候起人们逐渐不再需要出门才能完成以前需要做的一系列事情——社交也好工作也罢,买菜做饭还是出门购物,都不再需要你去亲自完成。曾经仅仅只是一个构想的元宇宙无限延伸,生活中的一切只需交由人工智能去完成,而人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养殖场里被饲养的部分,嗯,像猪咯。”
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内回响出无限的诡异,可是陈述禾依旧捧着手机,看的十分认真;如果没听见内容,或许谁也没想到她正在听的是新版小学生的历史通识课。
“可是有一天,“元芯之乱”爆发了。”
从这句话开始,历史通识课仿佛变成了一盘盗版光碟,温柔可亲的历史老师诡异一笑:“互联网在一夜之间崩坏,人工智能真的爬到了人的头上,他们占据了整个地球1/3的地域,可是谁也不能做什么,因为他们被脑机接口烤熟了——所有人都只能看着,看着他们自己,或是别人的脑袋一路火花带闪电,就连脑浆都煮成了脑花。”
屏幕中的女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碗麻辣脑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但或许是上帝不忍心,又或是不允许作恶多端人类就这样死去,谁知道呢?从哪天开始,那些运气好的人居然活了下来,还在进化中拥有了全新的能力。他们被统称为,元芯人。”
她抹了抹嘴角的油,继续说:“但那些带着怨恨,带着执念,带着不甘异变的人却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大的变数,他们有了一个遭人鄙薄的代称,异变人。他们自愿投入人工智能的麾下,当无恶不作的伥鬼”
“为了避免这些异变人伤及无辜的普通人,异能总局应运而生,可是异变人就是有罪的吗?人类就是好的吗……?”
声音猝不及防的切断,但陈述禾只是嘻嘻一笑,看向床上已经醒过来的男人:“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还是——”
“陈小姐。”
贺应缇刚醒,唇色有些发白,但他还是勉强坐了起来:“异变人的盗版光盘,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违禁品。”
“来——随便聊聊。”
她晃晃脑袋,碎钻的耳垂与齐耳的短发纠缠,一双圆圆的杏眼却有着上扬的眼角,带着无限的媚意和一丁点狡猾:“你说你是总局派来的,我的空降上司,但是据我所知总局自己都乱的很,还有时间来我们这?”
对于陈述禾来说,总局的确麻烦,总局派出来的人更是麻烦上加麻烦。
如今的世界,异能局的权利早已大过了五百年前的人治法规,所以陈述禾再讨厌他们,也只能毕恭毕敬好商好量。
“说实话帅哥,我们这真的不适合你”
陈述禾单手撑着下巴,看似十分诚恳的为对方着想:“当年祖辈击退那些铁疙瘩,画线而治,咱们华国的边界线就在宣州城前面,这里最危险了,您这细皮嫩肉的何必呢?”
贺应缇摇了摇头,语速平缓:“山南寺,我们说好的,我给你血,你演我的未婚妻。”
——他是宣州人么?陈述禾在一瞬间分神想到,他的口音还真的很江南。
但她很快又觉得不耐;因为面前这人就是油盐不进自寻死路,她都这样与对方好商好量,居然还要这样。
陈述禾气笑了,于是点头,有些挖苦道,“行,来,咱们再展开聊聊,让我听听,我未婚夫是做什么的,爱吃什么 ,爱喝什么,爱玩什么,异能又是什么?”
贺应缇毫不畏惧的与她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杀气几乎能够化为实体。
“你是想问最后一个吧?”贺应缇微微垂着眼眸望她:“想知道?”
“不说拉倒。”陈述禾也懒得演戏,往后一倒进了椅子里:“一会把你推到我们分局割块肉,拿去做个实验不就知道啦,不爱说您可千万别说……哎你摸我手干什么!”
她说着就止住了话头,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腕,随机抬起头看向对方,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惊诧。
因为她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手腕的旧伤消失了,那种沉闷的疼痛明明困了她十年,此时却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手腕。
“我是一名大学老师,我这个人也不怎么挑食,什么都吃一些,没什么特别爱喝的,可能不太吃甜,爱和学生打交道,异能是治愈他人的伤病——这样可以吗,陈小姐?”
贺应缇轻轻的松开了手,让陈述禾几乎刚刚的接触的地方所带来的温度似乎只是黄粱一梦,男人也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以后雨天不会疼了,陈小姐。”
刚见面就收了人家两份大礼,就算陈述禾再疯也干不出别的不讲道理的事情了,她收回手,揉了揉手腕:“所以总局派你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来监督宣州城的日常工作执行。”贺应缇将手收到了被子底下,他坐的笔直,像是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这是我的任务。”
”哈?”陈述禾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总局什么爱好?叫奶妈来打怪?”
“这不是有你么。”奶妈本人十分平静,专注看她的眼眸漂亮又安静——像是伺机而动的狐狸:“相应的报酬我也已经支付过了。”
美人果然都麻烦。
陈述禾在心里哀叹一声,就算面前的狐狸再漂亮,陈述禾也感觉牙疼心疼了。
“那我跟项天珏说一声。”
“保密的意思是,除了你我,还有刚刚那位女士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贺应缇温和的反驳了她:“不会很久,最多半年,据我所知,项天珏先生似乎是在项家海外据点进修,半年之内也回不来。”
“你是不是把我身边的事也摸得太清楚了,贺执行官”
陈述禾抬起眼,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防备和敌意:“涅墨西斯——你说一个奶妈的代号怎么会是这个?你又有什么仇要报?”
“陈少主,看来总局规章手册您是半点没看。”贺应缇微微一笑:“自十年前开始,总局全面启用随机抽取的方式为新人择定代号。”
“并且据我所知,药剂师在总局的代号是猿人泰坦,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有意见。”
陈述禾:……
药剂师她知道,一个瘦的可怜的宅男白斩鸡,代号居然是猿人泰坦。
总局是一群神经病傻冒,果然没错。
“那您先躺着吧。”陈述禾不甘示弱,刚刚失了先机她这会当然要找回场子:“现在整个山城都知道我陈述禾刚刚抱了个漂亮男人进医院,疑似纵欲过度伤着了娇花。”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陈述禾分明是咬着牙,她语气温柔,动作十分粗暴的把贺应缇塞回被子里。
最后,还看似贴心的给他掖了掖被角,只留一张满是困惑的脸在外面,至此她才心满意足感觉解气了,拍了拍贺应缇,“所以呢,您可就先在医院里面安生两天,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也给我点时间来处理下你带来的附加麻烦。”
“知道了。”贺应缇点了点头,主动缩回被子里:“那你早去早回。”
陈述禾:“……”
给你点颜料你还开起染坊了
“对了,陈少主”
陈述禾下一步便要踏出病房门,却被贺应缇忽然喊住了:“明日是中元节,你魂魄有伤,别出门了。”
陈述禾:?
你又骂我!
——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啊。”
翌日下午,下了早班的李祁祁女士拎着小龙虾一盒,捞汁卤粉等一系列美食翩然而至,桌上肥宅水奶茶早已准备就绪。
她来的是陈述禾在郊区的大平层,陈述禾不喜欢老宅规矩多,自己买的大平层舒坦的很,她和李祁祁这会瘫在靠窗的沙发上,边吃小龙虾边追综艺。
“李祁祁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诶,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干嘛帮他说话”娃娃脸的李祁祁是个好脾气的宅女,看闺蜜怒目而视,于是她塞了一个小龙虾到陈述禾嘴里:“本来中元节晚上就不安全,在家肯定是最好的,不出门就不出门——”
结果话音未落,李祁祁的手机就响了。
落地窗前的小茶几上,手机铃声忽地响起,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但这一瞬间两极反转,之前怒目圆睁的陈述禾哈哈大笑起来,而李祁祁只能叹了口气,摘下沾满油的手套,认命接电话——
“哎,这就是立flag吧。”
时近黄昏,陈述禾单手开车,十分惬意的送闺蜜去上班:“待会给那个姓贺的打针的时候你记得打屁股针,疼死他。”
“可别介,今天晚上这情况,我可没空给他打针。”
李祁祁一边看着手机中的资料一边苦哈哈的:“忽然连环车祸,送到我们医院的就有二十多个人,得,还睡觉,我长我们医院门口算了。”
“……二十多个?”
陈述禾因为这句话,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用漫不经心的笑容取代了:“没事,我去你办公室睡一觉,等你下班,咱们一起回去。”
“禾禾——QAQ”
“别肉麻。”陈述禾停下车,示意她赶紧进去:“我去停车,一会到你办公室去等你。”
“好!”
“…等会”
李祁祁不明就里,回头看她,却被陈述禾一把拉到怀里,就看陈述禾摘下了自己带着的玉扳指,又用手套箱里的线串了起来,带在李祁祁的脖子上:“没事别摘”
“好!放心吧,我快去快回!”
李祁祁自然也是个手脚麻利的,远远就看见了医院此时的混乱,下车快步奔上前去,立马加入同事们的队伍一起帮忙。
陈述禾凝视着这一幕,但她总有一根名为直觉的神经在跟她说——今晚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