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暑,艳阳高照。林间吹起的风裹着热浪,无名野花摇曳生姿,一派生机盎然。
本是静谧的环境,却被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打破。
车内躺着一名女子,身着布衣,双腕被绑,无知无觉。
“笃、笃、笃。”
车身颠簸,她的头狠狠磕在车壁上。石雨青吃痛睁眼,眼前模糊,头也昏沉,好半天才觉出一丝清明。
这是何处?
头好痛。
石雨青想伸手揉揉额角,甫一动,才发觉出不对劲——自己的手被缚住,绑在了身后。
稍稍一动,便觉酸软不堪。
车外声音响起,隔着车门听不真切:
“大人您的车,哪里还需检查!”
“放行,放行!”
车又开起来。
石雨青有些惊恐:我不是在坐火车回家吗,怎么凭空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车厢的帘子被人一把拉开。突然涌入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但她还是努力向外看去——
一名古代短装打扮的男人一手把着帘子,一手拿着几块短布条,凶神恶煞地立在车门边。
短装大汉踏步登上车阶,几团蒸腾的热气也顺着掀开的动作扑进车内。
他动作粗暴地将手中的布条塞进石雨青口中,转身对车上其他几人一样照做,做完便下了车,一句话都没说。
石雨青用舌头抵着布条向外推,上面的味道熏得她几欲作呕。
帘子放下来,车内又恢复了昏暗。
脑中思绪翻涌,石雨青背靠着车厢,开始努力平静下来,思考自她醒来发生的一切。
她醒了大概有一炷香,唯一听见的人声就是车外不知是谁的一句“无需检查,放行。”
放行?要放去哪里?
这样谄媚的口气,想必驾驶这辆车的人地位不低。
她想到了刚刚进车塞布条的短衣大汉。
那一身是古装,没错的,而且是做工之人的打扮。
石雨青细细思忖:要么自己是被绑架了,还被绑进了一个落后的山村;要么……自己就是穿越了。
虽然她也觉得后一种想法较为荒谬,但那短装打扮的凶恶大汉又该如何解释?
其余情况她一概不知,但她知道刚刚上车的短衣大汉定是怀着恶意,绝不是一句玩笑可抵过去的。
目前首要的行动,是逃生。
正想着,一股困意袭来,石雨青抵抗不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车已停了。
门外有人声对话。
“这批货质量不错,上面的人……,拿着,赏钱。”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除赏钱之外,这次……吃些肉食么?”
“若是医师动作快,赏给你们也无妨。都仔细着些,别叫人发觉了。”
石雨青努力去听,但由于说话之人离车较远,又顾着旁人说的小声,最后她只听清了其中零星片段。
正想着靠近帘幕听仔细些,车帘就“唰”的一声被人拉开了。
之前塞布条的短衣大汉扯住石雨青的肩膀,硬生生将人提在半空,下了车。
石雨青早在大汉撩开帘子时便紧闭双目,以适应明亮日光。
她强忍着肩膀上的痛意,放眼四处。
只这粗略一眼,石雨青惊呆了。
她是穿越到了古代没错,但穿的好像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古代。
湛蓝天空、亭台楼阁、树茂草丰、九曲回廊——这是古代没错,还是一个很有格调,很有钱的典型古代院落。
但是……
石雨青看着停在院子中央的大家伙,有些怔愣。
那是辆颇具现代特色的车,虽然外表大部分都由木板拼接而成,但它的大致形状更像一辆没有挡风玻璃的小型汽车,车轮下方正喷着蒸汽的管道也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
没等她细看,大汉便扯着石雨青和车上的另一个倒霉蛋快步进了屋内。
屋内灯火通明,字面意义上的——
十余只火烛立在高高的架子上,被摆放在木床周围,更近些是几盏煤油灯,将木床那一块地方照得异常明亮。
几名身着灰色罩衫的人立在木床边,全身包裹严实,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各式精细的刀具摆放在床侧小桌的托盘里,随着灰衣人的取拿发出碰撞响声。
“你们是谁?绑我作甚?”
石雨青想问他们,但嘴里的布条阻断了她说话的能力,她只能呜呜地喊叫。
但灰衣人丝毫不为所动,就像处理过千百遍那样,机械地一步步运作着,有条不紊,没分一个眼神给她。
石雨青被绑在木床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光。
她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利刃在肌肤上划过的痛楚。
随即,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石雨青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她被人强行按在床上,生生取下了腹腔内的全部器官,痛不欲生。
“笃、笃、笃。”
石雨青的头磕在了车壁上,她醒了过来。
睁眼,一片熟悉的昏暗。
车帘厚重,阵风吹过也只是让尾端起了些波澜,一丝风都未透进来。
石雨青有些发抖,刀刃割开她一层层皮肉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身上,如附骨之疽,让她遍体生寒。
二十多年的成长历程,她从来没有这样怕过。
车又停了。
一道粗犷的嗓音响起:“停车,接受例行检查。车里装的什么?”
石雨青听到人声,稍稍回了些神。
无人应答,只有一些叮叮当当的响声。
随后,那道粗犷声音又响起来,只是这次充满了讨好与奉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看错了眼!”
“大人您的车,哪里还需检查!”
“放行,放行!”
最后一声,是对着看守在城门口的守卫喊的。
“咔哒”一声,车开了。
石雨青原本只是随意的听着,思维还沉浸在被生剖器官的疼痛中。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死了还能听到人说话吗?不像之前活着的时候,只听了一句话就被干掉了。
下一秒,那句话又清晰地出现在她耳边——“大人您的车,哪里还需检查!”
“放行,放行!”
仿若一道惊雷,将她彻底劈醒了。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动,手腕被长久捆绑泛出的酸劲儿立刻传到脑子里。
这是真实的世界。
她没死,反而回来了。
几息后,车停,短衣大汉上车,塞布条。
一切都与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至此,石雨青明白了。
这些重复发生的事情无一不在告诉石雨青——她是陷入了一场不断循环重复的穿越。
石雨青嘴里塞着臭烘烘的布条,竟然诡异地感到一丝心安。
安的是她还没死。
安的是她还能找到活下去的路。
对,活下去!
思及此,石雨青强按住激动的心情,开始整理线索。
时间就是生命,上一轮她抵不住麻药晕过去,不知到之前院子需多少时间,如今一分一秒都要利用起来。
第一次,她在车上醒来,脑子不清楚,只记了个大概的时间。
如今第二次,虽仍有些迷惑,倒是有了些可用的线索。
其一:门卫问话未得到回答便开门放行,言语恭敬,想必驾车之人身上有某种类似令牌的信物,见之如见人。有大用。
其二:她刚刚在短衣大汉进车厢时仔细看过了,他腰间空空如也,并未出现什么能叮当碰响的物件。想必驾车人数有二至三人。
石雨青倒吸一口凉气。
按短衣大汉的体格,1v1她都不行,更不用说多人对战了。
这不是免费给人送经验,完事还要加一句么么哒吗?!
车又颠簸一下,她把吸进肚子里的凉气又吐出来——且不讲这么远,需一步步往前走。
首个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她口中和手上的束缚。
石雨青暗自挣了挣——绑她的人为了心安,系得很紧,又绑在背后——仅靠她自己完全解不开。
这第一项都无法开展,前面的想法岂不是全无用处?
石雨青沉思着,脚尖突然被碰了下。
车厢破旧,不知驾车人走的什么破地,石雨青随着车身晃荡不停,自身头脑发晕,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脚边还有个人。
垂眼看去,是个侧躺着的人,车厢昏暗,看不清男女。
一道白光掠过她的脑海——这不就有现成的队友吗!
思及此,石雨青挪动身体,主动靠近离她最近的那人。
车厢宽敞,空间较大。
上一轮,石雨青被短衣大汉提出车门时曾粗略看过,这车上约莫有四五个人,男女服饰未曾看清。
现如今,他们几人被绑住放倒在车厢内,倒也不觉拥挤。
她双手被缚在背后,行动很是不便,花了好大功夫才近了那人的身。
车厢后门挡帘被风吹起,石雨青借着探进的一丝亮光仔细审看侧躺的人影。
肩宽腿长,身材壮硕,是个成熟的成年男性。
妥了。
石雨青在心里道了声抱歉,随即一脚踹上男人大腿。
只听一声沉闷的痛呼声,男人悠悠转醒。
“……!”
男人茫然睁眼,看到周围一片黑暗,心下惊异。
想出声发问,却发觉口中塞有异物。
想动动身体,却发现手脚皆被麻绳捆住,动弹不得。
他看向把自己踹醒的石雨青,妄想从她那里知道什么。
石雨青却管不了那么多。
她见男人睁开眼睛,立刻掉转身体,平地滚了一下,将自己的后背面对向他。
随即伸腿蹬住地板往上蹭,被捆在背后的双手尽力摸索着。
这是石雨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男性,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活命,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就是一截能增加存活几率的人形救命棒。
所以她动作毫不扭捏,摸到类似皮肤的东西便上下一翻手腕,将男人口中的布条拉了出来。
抓着手心里的布条,石雨青心下稍安,随即将自己被绑住的双手尽力向后送。
男人被暴力叫醒,又遭黑暗惊吓,脑子发蒙,肚子里一大堆问题正待解决。
如今口中的的阻塞被取下,他看着送到嘴边的绳结,欲言又止,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都暂时按下。
拉紧,放松,又拉紧。
石雨青等了半晌,手上的绳索还未被解下,她有些急,“呜呜”出声提醒男人。
陆山也焦急。
绳结绑的紧,颇为难解;周遭环境昏暗,他一时也找不准系了扣的节点,只能摸索着扯。
这时,车停了。
外间又有声音传进来:
“大人吩咐的事,可都办好了?”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声音尖细,语调张狂。
石雨青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另一人接道:“您就放心吧,都妥妥的。”
那人哼一声:“开了门,验验货。”
开门?
验货!
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门帘掀开,石雨青和车外的短衣大汉对上了眼神。
车内,本该各占车厢一角躺着的两人挨得极近,其中一人正奋力与绳索搏斗。
车外,短衣大汉怒目圆瞪,突然蹦出来的查车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笑得不怀好意。
石雨青:“……”
奋力搏斗的陆山:“……”
完蛋。
随即,查车人手一挥道:“还愣着干嘛,都给我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