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身大海

    海洋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刹那,沈朝歌瞬间由舒适的、放松的姿态改为防备。

    原来第一天的那个脚印是沈管事的。

    沈朝歌记得清楚,第一天的脚印明显要比之几天的大上很多。

    她当时没想太多,只当是风有些大,将脚印的边缘吹散了些。

    沈朝歌短暂的蹙了下眉,也就是说海洋系统真正让她寻找的人其实是沈管事,而不是张大娘。

    在听到张大娘话时,沈管事自然也看向了沈朝歌,在看清面容那一秒,他的瞳孔短暂的缩了下。

    张大娘对两个人之间的异样没有察觉,还在那里自顾自的介绍着:“这这位是半年前被海浪卷到岛上的,我想着问下能不能在渔村里定居。”

    沈管事“啊”了声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满脸热情道:“当然可以。”

    得到应允后,张大娘重重谢过便打算带沈朝歌离开,可没想到沈管事的声音又毫无预兆的响起:

    “张大娘,我记得你家应该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住人了吧。”

    沈管事细细道:“我可以先和我家那小崽子挤下,让这位姑娘住。”

    张大娘的表情犹豫,因为沈管事说的是事实,她的家里小,已经没有空闲的位置了,但毕竟人是她领过来的,就这样将人扔到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底是不好。

    沈朝歌看出了张大娘的难为情,主动解围道:“那我就先住沈管事家吧,正好我刚来渔村,还有许多不了解的情况需要请教管事。”

    张大娘见沈朝歌这么说,神情松懈了许多,她拍了拍沈朝歌的肩膀,便离开了。

    张大娘离开后,沈朝歌和沈管事四目双对,彼此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有一股尴尬的气息在蔓延。

    沈管事年岁大了,定力好,这点沈朝歌甘拜下风。

    到底是她先按耐不住,沈朝歌直视沈管事,状似不经意的问:“沈管事,你前阵子是有来过我的稻草屋前吗?”

    沈管事叹气了声,看着沈朝歌灿若星眸的眼睛,心知此事是瞒不过,他纠结道:“进到来说吧。”

    沈朝歌一进门,最先看到的是把自己憋成河豚的沈多鱼。

    刚才被沈管事那么无理由的批评了番,他显然是气不过,整个人胸腔都在剧烈起伏,但在看到外人的那瞬间,又顺速的收好。

    显然是经验丰富。

    沈管事瞧见沈多鱼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哼笑了声让他滚回自己屋里。

    沈多鱼愤愤不平的瞪了沈管事眼才回了屋。

    等没有闲人在场后,沈管事终于说起了正事。

    “前阵子我闲来无事就去海边逛了逛,没想到,一不小心就逛得忘了头,逛到了丛林的对面。”

    沈朝歌的嘴角一抽,看着沈管事年近六十的面容和身体,只能感叹一句:你老的身体真不错,那么大的丛林竟然一不小心的就逛完了,还不带踹气的。

    沈管事眯了下眼睛说:“走的忘了时间,等我感觉到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就想着回家吃饭。”

    “结果,离开时,我不小心看到了你吃那玉米的情景,我心下好奇,就想着尝尝。”沈管事表情回味,显然是在回想那烤玉米的香气。

    沈朝歌的嘴角抽了又抽,她还以为沈管事知道了她外人的身份,在加上这种没见过的吃食,有什么阴谋,到真没就这么简单。

    想到这时,沈朝歌表情放松,她正准备说没事,这烤玉米她还有许多。

    但没想到,沈管事直接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我想你一定是拯救我们海岛的关键。”

    “啥???”

    沈朝歌一个着急,直接飙出了母语。

    我就是一不小心穿了个书,莫名其妙的绑定了个海洋系统的家伙,被迫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而已。

    沈朝歌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一觉醒来就被人告知现在是世界末日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

    沈管事表情放空的盯着虚空内的某一处,在话语的间隙搜寻着仅有的记忆:“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

    沈朝歌已经无力吐槽了。

    很好,她终于知道第一次见面时沈多鱼的嘴碎是随的谁了。

    “……”沈管事洋洋洒洒的讲了一大段,终于说到了重点:“你也知道,现在距离‘禁海令’的实施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年。”

    沈朝歌点点头,这个她到是知道,毕竟当初那本《北越景帝·东海传》可没少翻阅。

    “这四五十年间,时不时就会有人因为风浪被卷到岛上,久而久之就在这里定了居。”

    “因为‘禁海令’岛上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岛上什么都没有,我们也能以捕鱼为生,我想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岸边的环境。”

    沈朝歌点点头,渔村岸边那副场景是她一辈子忘不了的画面。

    岸边的渔船堆积,木板上的绿色苔藓上偶有干涸血迹,突兀显眼。岸边的空气潮湿,鱼的黏腻鱼片黏在地上,随处可见。

    一切都显得那么灰暗。

    “我们这些人几乎已经将能捕的鱼捕近了。”沈管事面露惆怅,嗓音又低又哑:“如果在没有外来食物,恐怕我们都只能活生生的饿死在岛。”

    “而且,因为我们的过度捕捞……”

    沈管事停顿了下,才继续说:“报应总会到来。”

    “这几年海岛所在的这片海愈来愈不稳定,总会有风浪出现,每一次我们都面临着巨大的损失。”

    沈管事低头看到指尖,平静的叙述事实:“最开始没有人把这海浪当一回事,还照常去捕鱼,直到有一天,乘这渔船去捕鱼的十多位年轻人都没有回来……”

    沈管事的嗓音依旧平静,可沈朝歌却能感知到他心中连成片的酸涩。

    “我的大儿子,也就是沈多鱼的哥哥也在其中。”沈管事声音哽咽:“等海浪平息后,整个渔村的人都有去寻找他们踪迹,但很显然……他们不可能存活下来。”

    “事后,所有人只当成了意外,依旧在捕鱼,但很快,海浪发生的频率愈来愈高,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身死。”

    “我是村子里的管事,没办法只好定下来不准出海捕鱼的命令,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因为鱼是村里唯一的食物来源。”

    “不出海捕鱼我们只能饿死,只能饿死。没有人愿意死亡。”

    这时的沈朝歌接了一句话:“但是在大海的风浪面前……”

    沈朝歌没有说尽,但沈管事听懂了,他自顾自的接下话茬:“在大海的威胁面前悄不声息的饿死也不是不可接受,毕竟这样最起码还能保持个完整的尸骨。”

    “我们从前的每一次出海向来是承载着希望,因为我们又可以凭借这些鱼生存好长一段时间。可现在,都变了。”

    “出海成为一件痛苦忐忑的事情,每次都是提心吊胆,因为没人知道海浪什么时候来,哪怕是天气好的时候风浪也是毫无预兆的。”

    这就是大海的惩罚吗?沈朝歌心想。

    “在饥饿面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

    “渔村里那群年轻人隔三差五就趁天气好的时候外出,一在路上遇到我就遮遮掩掩,说是什么出去玩之类的话。”

    整座渔村为了规避大海暴怒时带来的风浪,特意将渔村的位置定在远处。

    但在沈朝歌看向沈管事时,她的余光无可避免的扫到窗户外。

    这时,她才震惊的发现,整座渔村里只有沈多鱼的窗户是正对着大海。

    从窗户看向外界的视野广阔,可以将岸边的景象一览无余。

    蔚蓝海面的平静,平静下的汹涌,汹涌下的灵魂。

    汹涌下的灵魂是一群热忱的青年。

    “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们被卷到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种子,就算有种子在这片土地上也种不活,我们为了生存只能捕鱼。”

    “只能捕鱼。”沈管事又底底的重复了遍,不知道是在说给沈朝歌听,还是在说给沈朝歌听。

    沈朝歌一直在听沈管事讲话,而讲话的途中,她的目光始终一眨不眨的看向窗外。

    沈管事很快就察觉到了沈朝歌从自己身上挪开的视线,他顺着沈朝歌的目光扭头看去。

    苍老的面容绽出了丝笑容:“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在怎么瞒着我,不还是瞒不过吗?”

    “我的大儿子死于第一场风浪,儿子在为了让全渔村的人吃上饭,前往大海,死于大海。”

    “我是村子里的管事,为了保护渔村人的安全,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葬身大海,也不允许人任何人靠近,因为不安全。”

    “我可以见不到我儿子的尸骨,但我不能让更多的人失去性命。”

    沈朝歌被深深的击中,感觉胸膛又闷又重。

    这一刻的沈朝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单纯的拥有了穿越而来的第一次实感,她是真的真的想为这个淳朴好客的渔村做些什么。

    她之前在读《北越景帝·东海传》时也曾暗自思索过这本野史为什么结局那么仓促。

    只是短短的停留在北越景帝在东海实施“禁海令”以及东海日后在军事、经济方面的作用。

    其余之外再无其它,至于“禁海令”问世产生的影响更根本没有出现过。

    拥有现代思维的沈朝歌可以从经济上、政治上……各个方面说出“禁海令”的种种缺陷。

    但唯独不会想到“禁海令”的实施对海岛上原住民的影响。

    因为沈朝歌她是上帝视角,她是站在这本野史的高空之下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它。

    她不会把自己带入这本书中,成为其中一员,去真实的感受掌权者留下的一条政令对于百姓乃至于整个北越的影响。

    这是局限,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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