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回到商营,尚未降下云头,先看得赵公明怒气冲冲走进辕门,被闻太师接住,才知公明已跟燃灯道人会了一场,忙即动用木长子神通飞身变化,一道光落去西岐西门前。
好巧不巧,芦篷前站一道人,看那守门的黄天化神气,是要进芦篷向众仙通报。
“道友莫走。”哪吒现出身形,黄袍披身,面相凶恶,光溜溜一个头,浑身有如白玉般,笑道:“请道友通报,说西方野人俱伐罗来为姜丞相出力。”
黄天化应了一声,忙回芦篷禀报众仙。
道人问哪吒,“在下西昆仑野人陆压,怎么没听说过道友名讳?”
“莫非你觉得贫道听说过你?”哪吒笑了一声。
少时黄天化回转,请他们进芦篷说话。
相互见礼完毕。
燃灯道人问道人来历,同时法眼睁开去望哪吒。不晓得哪吒身上带着御神铃,此行又有曹娘娘暗中施法为其遮掩天机,未看出来路,猜是西方教下。又去看陆压,眼睛差点被金光晃瞎。
陆压自报来历,吟诗一首:“……陆压散人亲到此,西岐单伏赵公明。”
哪吒怕露陷不敢作诗,只说是西方野人,末了说半阙诗:“长子俱伐罗,讨灭贰臣心。”
燃灯道人遂请上座,并问赵公明如何治法。
陆压微笑出声:“我且去看赵公明形容,回来再做计较。”言罢到商营叫阵,遇着金蛟剪,化长虹而走。一去一回不过片刻工夫。
哪吒一杯茶还没喝完,看陆压回来了,心中冷笑,盘算着待会儿如何祸水东引。
倘若曹娘娘不受连累,他也无心插手,听出曹娘娘话里偏向,只得委屈燃灯师伯了。也怪燃灯道人不会挑徒弟。正想着,就看陆压取出一花篮,花篮里有一幅书。
陆压笑道:“衲子能治赵公明,需子牙公助力。此为‘钉头七箭书’,上边符印口诀书写明白,子牙公照此行事,在岐山以北,封神台下筑起土坛,坛上立草人,书写‘赵公明’名讳,点起命灯。一日三拜,至二十一日,贫道亲来助你功成。”
“不可!”哪吒迎着众人诧异目光,说道:“子牙公乃是元始天尊钦点封神之人,虽说气运如海,岂能为一赵公明消耗?再者他为元帅,理当在此坐镇中枢。一走二十一日,商营来攻,此间谁能抵住赵公明?是燃灯道友还是陆道友?”
此话一出,燃灯道人先变脸色,气呼呼。
姜子牙似有所悟,接过话头道:“按道友意思,可有两全其美法子?”
“我可为子牙公代理。”哪吒说。
彼时燃灯道人上座,姜子牙下手位是哪吒,李靖旁边是陆压。
姜子牙闻言就把钉头七箭书交付,哪吒拿了装进豹皮囊里,看陆压有口难言,他也有疑惑。
“我有一事不明,想向陆道友请教,道友可否为我解惑?”
“道友请讲。”
哪吒点点头,说道:“赵公明久在峨眉山罗浮洞修道,此番还是初次下世,未曾听闻他与谁结过仇。道友缘何如此痛恨公明?”
“赵公明乃‘日之精’,上古天庭十日之一。不巧家祖乃是后羿,贫道至此单为伏此一人,圆了昔年恩怨,理所应当尔。”陆压说。
哪吒这才恍然,失笑摇头道:“据此说来,道友适才自夸未免太过,连巫妖大战都没见识,自身又为后羿子孙。也敢说甚‘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真教我贫道笑掉大牙!”
陆压一咬牙,叫道:“俱伐罗,我自问无有罪你之处,你先前芦篷外无礼,我不与你计较。献钉头七箭书又遇着你来分润功劳,亦未说你半句不是。始终好言好语相待,你怎敢如此无礼?”
“道友小气了。”哪吒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为西方元灵,说话办事向来如此,并非有意针对于你。你不知,燃灯断指问禅机,齿敝舌存总难明。”
陆压深吸一口气,闭起双眼。
哪吒故作尴尬神情,与燃灯道人道:“即说要子牙公射影,不若由他陪我一道往岐山筑坛。”
燃灯道人信了陆压,却不信“俱伐罗”,犹豫一瞬,吩咐道:“道友要在岐山出力,子牙却需回转。太乙师弟,你也陪着走一趟吧,免得中途意外生出。”
太乙真人领命,姜子牙也起身,与哪吒一道施展遁术,转眼就到封神台前,看得五色祭坛安在悬崖上,一团瑞彩起伏。<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姜子牙忙道:“道友,你刚说的‘贰臣’、‘气运’,都作何解释?”
“姜师叔,你连我也认不得了?”哪吒面貌体态不变,声音却换回原本。
太乙真人冷哼道:“你变此模样,倒赚了贫道一个稽首。”
哪吒施礼下拜,道:“师父,前番纸衣送信,你们可见着了?应在燃灯师伯见宝。”
姜子牙说,“赵公明讨还定海珠时他自称佛门,我就知道不好,却难厘清其中因果干系。”
“姜师叔,师父,你们听我说。”哪吒笑了一声,真话假话掺着讲来,“陆压来杀赵公明,为报私仇。他借姜师叔气运斩大罗,确能成功,但也因此害了姜师叔,千年以后现出报应。如若成功,往后他必尽心辅佐西周以为偿报。至于燃灯道人,不瞒两位长辈,弟子前在文王姬昌处学得后天六十四卦,由卦象算出他对阐教不忠。”
姜子牙苦笑,“此等秘闻,却不是我能知晓。”
“子牙公,你也莫要妄自菲薄。”太乙真人宽慰一句,说:“早年师尊收徒,只有南极仙翁、云中子二人,后来燃灯道人入门,师尊让他当了阐教‘行走’。连我也是被燃灯道人接引到昆仑山拜师。是以在阐教,燃灯道人地位高出我等不少。一如截教分内外门,燃灯道人好比赵公明,掌管俗务,并未听得几次师尊讲法,未蒙赐下法宝丹药。据此看来,又像外人一个。他与西方教有缘,也到过须弥山几次,所学神通,所有宝物大抵都跟佛门有关,却不稀奇。”
“怪不得!”哪吒喊一声,接口道:“就说燃灯师伯与赵公明放对,竟逃向别处,事后赵公明连失二宝,如今看来他是得了西方二圣指点。陆压许也得了西方二圣吩咐,来西岐报家仇。”
太乙真人点点头,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是你误会燃灯师兄。可还觉得他会叛教?来骗钉头七箭书又为何故,莫非子牙走不得二十一日,你就走得了?”
哪吒肯定道:“佛道同修不是罪,另拜师傅也有理,只是燃灯道人貌似没能掌握其中的度。”
“子牙公,你觉得如何?”太乙真人问。
旁边姜子牙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看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无奈道:“赵公明不去,商营难破,此是其一。燃灯师兄纵有二心,毕竟此时没有叛教。不若就依他们,用此钉头七箭书绝了赵公明。”
太乙真人摇头,“燃灯道人欲要借定海珠成道,此事师尊也爱莫能助,日后必投西方教。哪吒,你若能退走赵公明,我可做主,用此钉头七箭书先对付了燃灯道人。”
哪吒原是个好动的,听了这话欢喜异常,忙不迭道:“师父,你再不吩咐我办事,我就得眼不见心不烦,辞别闻太师回朝歌去了。我这便回返商营,劝走赵公明,应也有几成把握。”
“你走了谁用钉头七箭书?”姜子牙猛地一愣,看太乙真人师徒都向他看来,苦笑道:“师尊说我是劳碌命,不得清修,果然事事需我主持。”
计议妥当,姜子牙由封神台唤下五路神,起造土台,按书治事。
哪吒也辞别了太乙真人,迎着夕阳回返商营。
他知道陆压先前说了谎,更知陆压是上古燧人氏钻木取火而生,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
陆压后边取出桑木弓、桃枝箭才跟后羿有关,阴谋论的想想,兴许陆压从后羿子孙那里得知了赵公明是‘日之精’的事,不能共存,专程走这一趟。
念到此处,哪吒又想起旱魃女来,暗暗想到这些玩火的真危险,发起狂来闹得个赤地千里都算好的,再有化名“俱伐罗”的时候,却不能再招惹陆压了。
一会儿走回先锋营。
哪吒听没人找他,又好气又好笑,叹道:“闻太师有了三山五岳朋友帮忙,倒把我们这些正儿八经的西征兵将忘在脑后,我去中军营看看。”
说完就走。
绛妃看向茫然的龙吉公主,笑着解释道:“元帅这是坐不住,想着去跟周营杀上两阵过过手瘾了。”
哪吒走进中军营,看到闻太师等人用宴,到太师身边坐下,环顾一圈,见赵公明闷闷不乐,把手一招。
十五颗定海珠连带着缚龙索飞起半空,落在赵公明身前矮几上,发出乒乒乓乓一连串响。
赵公明忽见二宝眼前出现,忙收了,起身太快以致于带翻矮几,深鞠一躬道:“当初在紫金阁,贫道还对三太子无礼,今日才知道中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