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苏晚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这种罕有的灵器向来是有价无市,只是她如今修炼七年出头。她有自知之明,虽自己颇有修道天赋,但想得四族魁首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不过可以争上一争,参赛者有修为限制,说不得自己能侥幸上个前五。
“四族夺魁赛表现优异者的奖励也是灵器吗?”苏晚好奇道。说实在的,她对于灵器并不感兴趣,修真界的强者从不依赖外物。戚岸的本命灵剑折断亦可御敌,只要实力不济着才会依靠外物!
比起灵器,她更想要灵石,若是灵器可以直接折算成灵石给自己就好了,还能省得她找买家谈价格。
除了观夜吟之外的人都笑了起来,知道这是苏晚又在惦记灵石奖励了。
观夜吟在一众人里是最了解苏晚的,见此也跟着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些年他小师妹一直在寻找仇家,说是有需要自会找他帮忙。事实上,雾山危机解除后,苏晚便没再为自己的事麻烦过他。
他的小师妹为了找到仇家,在努力修炼的同时不停地做任务赚取积攒灵石,为前往其他三域做准备。她的那几个朋友,只以为她如此疯狂积攒灵石是为了早日证道飞升。
谁说不是呢?
这熙熙攘攘的修真界,有几个修士不想飞升?
南未阳不明他们何故发笑,但沉稳如他,并不在意师弟师妹的琐事。他就着苏晚的问题想了想,答道:“不尽然,记载说奖励是随机的。”
苏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多谢师兄解惑。”
这点小事对南未阳来说不算什么,他将目光投向飞舟前方的城池,绿梦城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众人随着他的动作也看到了前景,皆沉默了下来,他们的目光有兴奋,有担忧,更多的是自己即将参加五百年才举办一次的盛会的激动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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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顺天域五大世家最具话语权的绿梦城萧家,虽说不是修真世家,但是实力不容小觑,何况萧家还是山海图的持有者,受仙盟庇护。虽说修真界大比盛会五百年才举办一次,但是他们从未出过差错,对于参赛的宗门乃至散修落脚地的安排亦是稳妥十分。
按照上一届修真大比盛会擂台赛的名次,落脚地中心四处最大的地界分给了前四名,排名第二的仙音宗与排名第一的玄剑宗比邻而居,对面是四名合欢宗,第三名长晟宗则是在合欢宗的隔壁。
仙音宗与玄剑宗的归海峰交好一事在顺天域里众宗门心照不宣,苏晚自然不会放过去见独子苏灵澈这么好的机会,这七年来她见苏灵澈总共也才两面,母子间连话也没说几句。
趁着这次机会,她也想去见见那顺天域传说中的天才弟子月楼,打探打探敌情。虽说自己这元婴初期在擂台赛上不会对上化神中期的月楼,可自家宗门的师兄会对上啊!
既是以拜访之名,苏晚一个弟子身份自是还不够,知她思子心切的韩千岁义不容辞地带着苏晚往玄剑宗去了,做师尊做到韩千岁这份上也算是无地自容了。说是师尊,可在求道上,他指点不了苏晚多少,甚至日后还得依仗弟子指引前路,他能做的,也就是多关心弟子的身心健康了。
玄剑宗向来清贫,其他三宗为了让弟子住的舒心,拿出的灵宝住处都是院落的形式。玄剑宗则是放了几座九层的阁楼,每层都住着不少弟子,其中四座较为气派的便是玄剑宗四大主峰的弟子。
或是为了表现出宗门四峰和睦,又或是为了方便四峰交流战术,这四座阁楼的顶层以铁索桥各自相连,顶层里住的便是四大主峰的峰主长老以及他们的亲传弟子。四座阁楼命名也简单粗暴,以四个峰名命名。
苏灵澈作为归海峰五长老的亲传弟子,自然是随师尊戚岸住在顶层的。
在玄剑宗引路弟子的带领下,苏晚跟着韩千岁通过了三层结界,很快来到了中心处铁索相连的四座阁楼下方。
“二位稍等片刻,容我上去通传温白长老。”一身玄色弟子服的小弟子规规矩矩地向韩千岁作揖离开,另一个则是礼貌笑了笑站在原地与韩千岁二人一同等候。
在他人地盘,苏晚自是不能随意东张西望,她垂眸站在韩千岁身侧,心中则是十分期待见到苏灵澈,十七岁的苏灵澈也不知长高了多少?
自从她见过十五岁的苏灵澈后,她心中的仇恨似乎平淡了许多,她的孩子没有如同上一世般折在十三岁,平安度过了死劫,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她也许真的走出了一条新的路。
扬剑楼顶层露天平台上,一群玄剑宗内门弟子正两两一组切磋比斗,身为掌门首席弟子的月楼代替自己的师尊在一旁监督指点,经他指点过的弟子大都有所感悟,可见他几句话的含金量有多足。
作为顺天域的天骄弟子,月楼生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眼神清冷疏离,衣着打扮一丝不苟,如同那九天之上的仙人般不可亵渎。他白皙的左手手背上亮着一抹赤色的印记,那是顺天域的道侣印。
扬剑楼在归海楼的对面,他很快注意到了去往归海楼通传的弟子,历练归来的他自是听师尊纳兰寻说过几年前和归海峰的冲突矛盾,他向来讨厌那个叛出师门的飞冷长老,这件事他的师尊有很大的问题。
对于归海峰渐渐没落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这其中有自家师尊的手笔,于他而言,归海峰的没落可以是自然凋零,但不能是宗门内斗的结果。然,他做弟子的如何能去评判师尊的过错?
好在归海峰有个救场的五长老,没造成更大的因果,月楼对这个千年前名声煊赫的人存着些许敬畏和好奇,可是人家恨极了他的师尊,连带着也不愿见他,到如今他也不曾见过这个从鬼域荒原逃回的师叔。
甚至他连这个师叔收的弟子也不曾有过照面,听说他这个便宜师弟是个三灵根的小孩,也不知他那师叔一个天生剑体要怎么去拉扯一个资质如此差的弟子?
“师兄,你看,底下来了两个仙音宗的人。”一道俏生生的女声自旁边传来。
声音的主人站在栏杆边向下看着,是一个长相娇美且楚楚动人的女弟子,她右手手背上有着和月楼手上一样的道侣印,很明显,她便是月楼的小师妹——雪陵裳。
她看的正是苏晚与韩千岁二人,只是隔得远,只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服饰和黑黝黝的脑袋顶。
“陵裳,怎么不好好练剑?”月楼并未去看,只是冲着雪陵裳无奈地笑笑,语气带着宠溺。
不等她回话,一个胆大的男弟子故作委屈道:“月师兄,你对我们平时不是这样的。”他的话引得不少在休息的弟子闷声发笑。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雪陵裳羞红了脸,提剑加入练剑弟子中跟着操练了起来。
月楼被调侃一番,失了说教的兴致,退到他的茶座上认真看起了一本心法。
在苏晚二人来到顶层时,他这才抬眸看去,在看清时却是险些失态,匆忙举高手中的书挡住了自己的脸。苏晚看到的也正是被书挡住脸的月楼,她不知那是月楼,只觉得这人看书的姿态颇为奇怪。
待到月楼平缓心态,苏晚已经被引进了归海楼的房间里,他再看到的已是紧闭的房门。
他定是眼花了吧,怎么会看到他凡界和离了的妻子呢?那人还穿着仙音宗内门弟子服饰!
不,或许他没有眼花……
他几月前历练归来就曾听闻仙音宗内门收了一个天生乐体的女弟子,资质不凡,名为苏晚,几年的功夫修为便来到了元婴期。
那时他只是惊讶了一下,毕竟顺天域那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若说苏晚是自凡界来也没有道理,因为玉祁山这几百年只来了一个凡界修士,还因为看守不利以至于人家葬身兽口了。
可如今他看到了一个与他那和离妻子容貌极为相似的仙音宗弟子,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名为苏晚的仙音宗女弟子就是他曾经的凡人妻子呢?
可谁家宗门让自己的弟子用真名去凡界历练的?最可笑的是,天生乐体和天生剑体的结合居然是一个资质极差的孩子!也不知那孩子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是死了?亦或是被带来顺天域了?
如果是带来顺天域了,届时知道他的身份,不会上门纠缠他他吧?
月楼心头浮现些许担忧。
对于这个曾经的妻子,他应该不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吧?月楼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只是过了太久,他只记得些许片段。
作为凡人常书景,他对苏晚的最后印象停留在和离前夕。
他那凡人母亲丹亲王妃把他喊到面前,让他去秋水苑看看苏晚母子。
他也没推脱,虽说他不喜欢持强凌弱的苏晚,可是苏晚把丹亲王府操持得还不错,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兴致缺缺的他来到秋水苑时,苏晚正在书房内弹着琴,她没有穿平日里那几件显得她整个人端庄雅正的绫罗裙,反而穿了一袭正红的牡丹纹褶裙,脸颊上了艳丽的妆容不说,还梳了个两边坠着黄金长流苏的双雀髻。
只是常书景并不知,这其实是苏晚未出阁前的喜爱的打扮风格,如同牡丹般艳丽照人,是最真实的她。
那时,他行至秋水苑不远处,就听见有里面有琴声传出,琴声悦耳非常,奏的是【落雁平沙】。弹琴之人弹得顺畅自然,浑然天成,悠扬的琴声令人仿佛置身秋日湖水旁,有雁群在空际盘旋高鸣的情景里。
他被琴声所迷,抬脚去了苏晚所在的地方。
进门的他一眼就看到厅内的苏晚,一向端庄淑雅的人突然换了风格,他有些不适应,还多看了两眼,他心里是觉得这样华丽的打扮很适合容貌艳美的苏晚的。
直到,他目光落在苏晚手中的团扇,瞬间心生不适。
他当时怎么想的来着?
哼,嚣张跋扈的人自然适合张扬艳俗的打扮!他被凡人母亲逼着去看她,心下不满有此评价实属正常,何况她手中还拿着从他小师妹手中抢来的团扇,为了那把团扇,她甚至动手打了小师妹两耳光,下手极重。
虽说那时他处于在凡界历练没有前世记忆的状态,但是这女人为了喜爱之物如此不择手段,那时他是厌恶于她的。
如今,他亦是觉得她是品行不端的,凡界历练的是心智,一个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如此好的天赋在这种人手中真是白瞎了。届时说不得还真会赖上他,月楼这般想着,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第一时间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样想着,为了不与苏晚打照面,月楼找借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楼匆忙离去,其他弟子并不在意,却引起了雪陵裳的注意,她的大师兄似乎在躲着那两个仙音宗弟子,方才他举书遮脸时她便有所察觉。
她疑虑着要不要追上去问问时,余光里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道侣印,顿时心安了大半。
这里是修真界,不像凡界可以三妻四妾,她的大师兄已经和她在天道见证下结过道侣契了,没人可以再指染她的大师兄。
雪陵裳嘴角勾起一抹笑,专心练剑去了。
前往归海阁会客厅的苏晚对月楼的注视有所察觉,但是她只当是玄剑宗其他弟子对他们的好奇,并没有太在意。
算起来她上次探望苏灵澈还是三年前,十四岁的苏灵澈虽然在修为上没什么长进,可是他已经能把七年前戚岸在他们面前挥舞过的那套剑法一招不差地复刻下来了。
戚岸说,这套剑法是他悟出来的,苏灵澈是第二个认识到其中精髓的人。
换句话来说,她的灵澈在剑术上很有天赋。
可是她其实不求灵澈成为什么第一人,她的灵澈这一生能平安快乐保护好他自己便可以了……
“峰主,五长老,客人带到了。”带路的弟子略一行礼后识趣离开。
苏晚忙收回思绪向厅里看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玄剑宗内部的样子。
她早闻玄剑宗在宗门装饰上向来崇尚简朴,如今可算让她开眼了。归海峰作为主峰之一,会客厅看上去虽不简陋,但离简陋也不远了。
主位后是光溜溜的墙,连副字画都没有,几把看上去结实的椅子端正地摆在下首,若是多来几个人估计得站着。
戚岸和一身着端正黑衣的女子站在厅里等着他们,戚岸还是老样子唇红齿白,看上去乖巧干净,身上的长老服饰连带着也朝气了不少。
黑衣女子带着发冠,模样亦是秀气娇美,但是她的身上有着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场,哪怕打扮庄重也不让人觉得奇怪。很明显,这个黑衣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宁霜。
对于宁霜,苏晚是钦佩于心的,在戚岸回到玄剑宗前,宁霜孤身一人守着归海峰近千年!
据她所知,归海峰前任峰主是以玄剑宗宗主身份飞升的,飞升时因可托付的弟子不知所踪,不得已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师弟,峰主之位留给了刚刚出师不久的宁霜。而后,宁霜的二师兄叛师,四师姐离宗而去,归海峰就剩宁霜孤零零一个人撑着。
在扬剑峰的有意排挤下,归海峰几乎收不到资质好些的弟子,宁霜一边打理着峰头,一边寻找着失踪的师兄师弟,十分艰难,直到宁霜发现自己到了修为瓶颈。
担心归海峰失去传承,慌乱的宁霜顾不得寻找师兄师弟,她开始寻找能继承杀伐剑意的弟子,直到寿元将尽戚岸归来。
“仙音宗析木峰韩悬白,见过宁师叔,戚师叔。”韩千岁也是第一次正式来见宁霜和戚岸,他略一思索,上前依着自己的辈分给宁霜和戚岸施礼。
韩千岁的师祖扶桑和宁霜的师尊谢唯空是好友,到他这,宁霜和戚岸可不比他高个辈分嘛。
只是他这般问候到底没想到苏晚的处境,苏晚的儿子是戚岸的弟子,按理来说,她与戚岸是同辈。
她若称戚岸为师叔祖,那她待会见到她儿子岂不是得叫声师叔?
“韩道友客气了,你我并不同宗,不必如此自谦。”宁霜客套了两句,便把目光放在韩千岁身后的苏晚身上,她笑道:“这是韩道友的弟子苏长月?”
她亦是早就想见见苏晚了,这可是她小师弟唯一提起在外结交的友人,甚至连人家儿子都收来当弟子了!她也算是了解她小师弟性格恶劣之处,虽说苏晚这些年小有名气,被称为顺天域的后起之秀,但能成为她小师弟友人的,可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长月见过宁峰主,戚长老。”苏晚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见礼。
苏晚一句戚长老,戚岸的笑凝固在脸上,他忽然有些后悔七年前没有以新弟子身份拜入归海峰,如今苏晚不得不这般唤他,届时浮游宗那几个见到他怕不是也这样叫他啊?
若他未被困近千年,其实和司韵也差不多大。
厅里的人并未察觉到戚岸的失态,宁霜拉着苏晚已经开始唠嗑了,韩千岁自来熟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见外了不是,灵澈随阿初出门了,他说要逛逛绿梦城,你们怕是要等个几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