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礼握紧笔,抬起头观察周围环境,正规的标准化考场,严格的监考老师,一切都与正常的高考没有差别。
“咚咚咚”,姜礼的桌子被敲了敲,“同学,请看自己的试卷,请遵守规则”,姜礼抬眸,是监考员甲在提醒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监考员甲念到规则两个字时,语气有些异样。
姜礼本想尝试一下挑衅规则会不会是这场考试的出路,但当她正准备开口时,心里忽然一动,一股阴冷顺着她的脊梁向上爬,脑海里“高考”概念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这是高考,高考不允许任何扰乱考试秩序的事情发生,姜礼咽下字眼,决定先按兵不动。
监考员甲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正准备转身,在姜礼的视角里,监考员甲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然后猛地和监考员乙一起冲向了姜礼右前方的位置。
变故突生,姜礼望着那个位置,那位考生被监考员挡住了,姜礼一时没有看清,但监考员的声音却铿锵有力地传入了她的耳朵:“考生4号,因作弊取消考试资格”,作弊?
监考员话音刚落,整个教室骤然昏暗,窗户外的黑雾一点点蚕食着玻璃,逐渐入侵,周围考生和监考员的皮也一块块脱落,直至血肉模糊,姜礼观察着异变,唯一正常只有姜礼还有那位作弊的考生。
姜礼嘴角勾起,找到你了,真正的考生,故事的主角,她大步迈向那位考生,那是位面色苍白的男孩,此刻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了,但嘴角却微微上扬,他和姜礼直直对视着,笑容越扩越大。
他冰凉的手拉住了姜礼的胳膊,声音温柔:“请问,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地狱吗?” 还没等姜礼甩开他的手,又是一阵晕眩,姜礼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卧室里,没错,是现实中自己的卧室。
姜礼愣了愣,很快冷静下来,先出房间看看,没有人,整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有人吗”,敲门声一声一声敲打这姜礼的神经,姜礼顿了顿,问道:“谁啊”,外面的人沉默了一瞬,怯怯地回答:“是我,阳阳啊”,声线姜礼很熟悉,和那个高考作弊的男生很相似,但却更加的稚嫩,如果她是因为那个男生来到这里,那么这个男生很有可能是这场所谓的“高考”的切入口了。
剧情需要推进,但开门的确很危险,只有赌一把,姜礼做决定很快,了解姜礼的人却知道,这个表面上的乖乖女行事果断,一直秉持着犹豫就会败北的信条,姜礼从厨房找了把水果刀防身,她赌这是剧情的必经之路,也赌就算是那些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也会有弱点,姜礼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开了,门外是那个苍白男孩的缩小版,估摸着八九岁的样子,满脸泪痕,手上抱着一本被撕了部分的破旧的书。
“阳阳?”姜礼开口确认道,小男孩点点头,“小姜姐姐,妈妈叫我来找你问题”。男孩背后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她撑着门的手根筋分明,略有外突的眼睛下有浓重的眼袋,露出来的手臂青紫相加。
“哎呀,小姜啊,听说你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害,都是邻居,可不可以帮咱孩子补补,这孩子,上次考试居然掉到了全班第五,不知道一天是不是上课不认真听,肯定是打游戏去了,我一天天把心思扑在他身上,他上课走神,名次也下降,那生他有什么用啊,他爸也没出息,他也没出息,我的命好苦啊”
姜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女人看到姜礼的表情,讪讪地笑了笑,停止诉苦,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所以小姜啊,你看咱们家王阳阳……”
姜礼权衡了一下利弊,王阳阳是这里唯一的切入口,这条线她必须跟进下去以获得足够的信息。
想到这里,姜礼还是开口应下,“我会帮他补习,你俩小时后再来接他吧。”姜礼说完被王阳阳拉了拉衣袖,:“姐姐,我家就住隔壁,不用接”,姜礼:……不好意思,还没搞背调,所以我是你的邻居?
女人听了过后很高兴:“我们家孩子就拜托你了啊。”
她本欲直接转身离开,但又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地把王阳阳手里的书扯了出来,语气恶劣:“还看!一天天不学好,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她语气顿了顿,仿佛是顾忌姜礼这个外人在场,却也没继续嚷下去,只是果断离开。
姜礼看着那本残破的书,好像是关于历史的兴趣读物。王阳阳眼神黯淡,沉默无言。
“王妈妈,那本书给我看看可以吗”姜礼突然出声,喊住了女人。
女人捏紧了书页,转头对姜礼露出了一个笑容,姜礼不知道怎样去描述这个微妙的笑容,以及女人当时的眼神,是慈悲的,也是恶毒的。
她语气很轻很轻:“没什么好看的,这是一本没用的书。”
尽管是对这本书的诋毁,但姜礼却从诋毁中感受到了女人对这本书的宽恕,就好像她平常辱骂王阳阳时用的那么多恶毒的词汇,但对这本书,却只是无用这样轻飘飘的词汇,她放过了这本书,为什么?
姜礼感觉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些东西,这本书很重要。
“那是本历史兴趣读物,我很喜欢历史,喜欢看些课外书,妈妈觉得我不务正业,就把书收走了”王阳阳看出了姜礼的好奇,小声为她补充了故事的始末。
姜礼对女人温和地笑笑,语气温柔又坚定:“就是通过这本书了解一下孩子,这样补习的时候能够对症下药,能更好地帮助到阳阳,您认为呢?”
姜礼清晰地看到女人在她说前半段话的话的时候眸子黑雾漫起,一点眼白都看不见,她一步步朝姜礼走来,血红色的指甲越来越长,她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抚上了姜礼白皙的脖颈。
直到听到“更好地帮助孩子”动作才停了下来,停了一会儿,她幽幽地在姜礼耳边说道:“希望你是真的能帮到他。”
女人退后一步,把手搭在了王阳阳的脸上,锋利的指甲瞬间将孩子的脸上划出血痕,但两人都没有在意,女人语调扬起,拽住孩子的头发:“阳阳好好学,从姐姐这里,学点东西。”
王阳阳被拽着头发,整张脸都疼的惨白,却并没有哭闹,只是乖巧地点头。
女人却被这种乖巧和服从刺激到了,狠狠地拉扯王阳阳,疯狂地尖叫:“你个没用的东西,只知道点头,就是因为你这样,才没办法保护妈妈!”
姜礼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没有想到姜礼的力气这么大,女人挣脱半天也没挣脱掉,慢慢冷静了下来,从姜礼故意放松下来的钳制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女人明白自己以人的形态和姜礼硬碰硬不占上风,但现在还没有到猎杀时间,她还没办法变成鬼怪的形式对姜礼进行捕猎,女人咬了咬牙,留下书,转身离开了。
姜礼简单翻了翻那本书,很厚一本,是一个名字叫羲和的作者写的历史兴趣读物,由一些有趣的历史小故事串联起来,风趣幽默,应该颇受王阳阳这么大的孩子喜欢。
羲和,太阳神么。
姜礼看向王阳阳,试图套一点更多的信息出来:“你妈妈一直这样?”
她指的是妈妈的疯魔状态,王阳阳领会到了,他讪讪地挠了挠头,“她,她可能是太想让我成才了,”
看着姜礼略有些怪异的眼神,“她很爱我的,我小时候问为什么我叫阳阳,妈妈说我就是她的小太阳,是她人生中的光,我爸爸,爸爸有些不好的习惯,妈妈过的很不好,妈妈说我的出生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小男孩着重强调着,眼神逐渐黯淡,一声又一声,不像是在说服姜礼,反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全部的希望?姜礼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组,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可以担起这么有份量的词汇了吗?
简单地给王阳阳辅导过后,姜礼发现这孩子非常聪明,知识基础也很好,学习态度,习惯,能力都不差,照这样下去考个好大学是没问题地,为什么会选择作弊呢。
姜礼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场奇怪的高考以王阳阳为核心而展开,要想脱离,恐怕王阳阳作弊的原因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补习完后,姜礼想了想,还是对王阳阳说了一句:“加油,如果你想,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王阳阳:如果你语调起伏稍微大一点我就信了。
小男孩腼腆地笑笑,眸子里似乎真的全是对未来的向往,姜礼看着他的眼睛底层,那里是懦弱,是不甘,是仇恨,是贪婪,是身陷泥沼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的被他自己憎恶着的灵魂。
这种眼神,会是一个八九岁的小朋友拥有的吗?姜礼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砰”是酒瓶被砸碎的声音,隔壁男人女人的争吵声,尖叫声撞入了二人的耳膜,“都怪你生了那个孽种,只会吃干饭,还会干什么,啊?”
那种眩晕感又来了,在逐渐模糊的视角里,姜礼看到小男孩脸颊上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回了他的家,走回了那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