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红得发亮。
旧时仪癸国故意设下的那场差点让她输到一无所有的大火,好像也是这样的腥红。
火光在赵景程眼中被点燃,一场名为欲望的大火终于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怎么也没料到敢带兵围了皇宫的,是自己那个怯弱孤僻的女儿。
眼看着自己养的禁卫军被消灭干净,她只能屈就在来自女儿势力的刀下,无力反抗。
一片肃杀之气中,赵倾曜身着金甲,缓缓向她走来。
随后将头盔取下,恭恭敬敬地唤了她一声:“母亲。”
赵景程脖子上被架着数把利刃,无法动弹,看面前的女儿许久,她缓缓道:“是姜泽安?”
“是姜女师。”
“她选择了你。”
“是。”
赵景程闭上眼睛,“真好,我的女儿,你会伪装。”
“是。”
“姜泽安也老了,她竟然忘了我这种恶人的后代也会是恶人。”
“是。”
赵倾曜仍旧回答得恭恭敬敬,但身上没有半分往日里软弱无能的样子。
“倾曜,你的所作所为让为母没有半分预料,我的女儿,也许你会比我更有潜力。”
赵景程看着赵倾曜的眼睛,许久叹出一口气,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离我近点吧,这是母亲最后一次与你说话了。”
赵倾曜的脚忍不住前进了半步,随后笑了笑,摇头道:“母亲,您可是我的母亲啊,我太了解您了,您却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
见赵倾曜不上钩,赵景程只好将暗器重新压回手臂的血肉之中,恢复了平常的语气:“要杀我这件事,你没有听姜泽安的话吧。”
“确实,姜女师的计划太慢,我等不了,我日日心惊胆战,害怕您的剑最终指向我。”
赵景程算计着自己与赵倾曜的距离,口中提醒道:“你真要把自己的退路堵死?要是起了这样一个头,隐患无穷。
野心者无数,你杀了我,她们都将效仿你,弑君主夺其位,倾曜,这样的天下你坐得安稳?”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赵倾曜回道:“我坐得安稳,现在及今后的局面我都有能力把控,母亲,从来都不会有安稳的天下,您是知道的。”
“那天下百姓呢,如果你一时任性造就出一个乱世,多少条人命会被战争粉碎?”
赵倾曜摇摇头,“母亲,这句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也是在乱世中上位,你的皇座之下也压着无数黎民百姓…现在你说出这番话,真是太过冷血了。”
此时,军队后方传来骚动,一名衣着单薄的男子往殿内冲来,但士兵们只敢劝阻,不敢将其了断。
因此,男子得以跌跌撞撞地闯入殿中,慌乱狼狈的步伐似乎要奔向赵景程。
赵倾曜自然听到了后方的动静,等男子入殿,她面目阴沉的将其狠狠箍入怀中,对后方平静道:“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
赵景程看着被赵倾曜束缚在怀中的男子,心中无甚在意,而女儿的反应让她抓到了一丝生的机会。
所以她故意对赵倾曜怀中男子轻唤了声:“阿宁。”
李佑宁的目光本来一直放在她身上,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她叫出,眼睛猛的通红,喊道:“陛下!”
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唇空张了好久,发不出声音,紧接着,他的手抓住赵倾曜冰冷的金甲,哽咽道:“曜儿,这是你的母亲!是天下人的…”
赵倾曜抓住李佑宁的手,冷冽的声调里隐隐藏着愤怒,一种对自身能力感到惋惜的愤怒。
“现在是,以后不是了。”
随后不待赵景程反应,她手中的长枪狠厉地掼入赵景程的胸膛。
目光顺着长枪流转的寒光到达赵景程的身上,赵倾曜声音坚定:“母亲,你已经老了,不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穿透整个胸膛的银枪,一寸一寸带着体内的温度退出身躯,赵倾曜神情冰冷,“母亲,不是我要抛弃你,是你先拒绝的我!
你太可怕了,你想永恒的掌握权力,故意忽视了我,甚至忽视了寿命,在你无形的逼迫下,我活得精神紧张。”
赵景程仰着头,忍耐着胸口的疼痛哄道:“现实是我无视不了寿命,我的王朝结束后,就是你的王朝。”
赵倾曜目光闪烁,语气中难以自制地染上哀伤和不甘:“不,母亲,你只想要做权力的唯一者,你从没考虑过下一个王朝,从没考虑过我,我不可能相信你。
我生来就处在你权势的压迫下,你却又可笑的让我成为了皇太女,这样的身份,你让我如何自处?!”
“所以我选择在这个时候上位,等你死后,我会向你证明,我比你更出色,母亲。”
她银枪再起,伴随着母亲的称呼,没入赵景程的血肉之中。
胸口又是一阵剧痛,赵景程才感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在没彻底咽气前,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倾曜,眼神里是极端的偏执。
忍着胸口溢出的血,她语气强硬地说出自己的遗言。
“真好,我的女儿…我的书房有密室,密室里有我早就拟好的圣旨…你…去拿…
明白吗…赵倾曜…你可以顶替我…但我要你把那张舆图上所有土地,都变成我朝炀的国土…”
赵倾曜确定赵景程没有了行动能力,蹲下身去,握紧了自己母亲的手,回道:“若女儿做不到,便将自己凌迟百刀,碎尸万段!”
赵景程努力去听赵倾曜的回答,这是母女二人头一次如此亲密,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和脉搏是如此一致,轻诉说联系起二人的血液出自同一条河流。
听完,赵景程满意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随即,胸口的枪被抽出,她脖颈间落下银刃。
一瞬间,血花四溅,赵倾曜的金甲上闪烁出红光,她怀抱着母亲的头,转身要走进殿外的甲兵当中。
李佑宁被三五名甲兵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发生。
当看到自己养女转过身后怀中抱着的东西时,他整个人像没了心神,身体无力地下滑。
面容肃穆的赵倾曜一把扶起李佑宁,冷声道:“李佑宁,该走了。”
昭阳皇宫的大火烧了十天十夜,新帝赵倾曜于废墟中上位。
上位后,赵倾曜将其父李佑宁封为皇后,国都改为良储,更年号为弘昼元年。
此后,赵倾曜封开创弑母夺位的先河。
乱世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