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方向
    苏杭刚在钟长林家坐了没多久，《商海》主编尚骏和《青旭》主编谭峰振就一起赶了过来，进门也是直奔某个少年刚刚完成的书稿。
    随后的午餐，话题都不离这些。
    尚骏先是觉得《大风》这个名字太没有特点，看过了第一章的内容，立刻就没了意见。
    谭峰振也是感慨。
    主要是某个少年这次的风格大变，书名返璞归真不说，内容……暂时当然不是全书，但只看第一章的字，就只觉得，如果苏杭换一个笔名，大概很难有人认出。
    热闹的午餐之后，钟长林三个就直奔博艺总部，很不见外地把苏杭留了下来。
    当然也有交代。
    钟长林的意思，剩下的，就由自家宝贝闺女招待了，让钟杞盈先带某个少年去她房间，看看姑娘从小到大收藏的各种昆虫标本。
    之后也不急。
    毕竟年节气氛还在，可以一起去逛逛街嘛。
    外面很热闹的。
    还让女儿在某个大财主面前一点都不要客气，想买什么，直接开口。
    送走事业心上头的父亲几个，钟杞盈笑着转向一旁：“苏杭，你要到我屋里看标本吗？”
    “还是出去逛逛吧，然后，我就该回河元了。”
    苏杭说着还有些后悔。
    尚骏在午餐时还希望他能亲自写一段序言来着，最近一边过年一边还要写稿的苏杭不想再动脑细胞，就给推了。
    早知道就一起去博艺总部。
    钟杞盈点着头，还是把少年拉进了自己房间，既然要出门，肯定要打扮一下啊。
    顺便……
    果然显摆了一下自己从很小开始就收集的昆虫标本，也是钟杞盈最终会读生物学的起源。
    换上一件很亮很蓬的橘色羽绒服，一看就很暖和的那种，再加了一顶浅蓝色绒线帽子，缠上厚厚的围脖，两人与钟杞盈母亲道别几句，这才出门。
    比起钟杞盈的亮眼，一身简单黑色羽绒服还挎了个包的苏杭就显得普通许多，甚至都有点像个跟班。
    来到楼下，在这个不算晴朗的初六午后依旧寒冽的空气中蹦跳两下的钟杞盈也很快发现了某人的不协调，笑起来：“这么看，你一点都不特别嘛，像个弟弟。”
    苏杭刚给扈建龙打了电话，收起最近更换的小巧诺基亚手机，带着姑娘走向小区大门，一边道：“本来就是啊，我才岁。”
    “哦，你这一说，再想想……又不那么普通了。”
    苏杭没多扯这个，而是问道：“稍后去哪，要不，亚细亚？”
    “真的啊，去了我可真不会客气，大财主。”
    “小财主。”
    “嗯哼，和那些世界级大财主比起来，确实很小呢。美国有个叫……比尔盖茨的，去年身家亿美元呢，你有万美元吗？”
    “好像没有。”
    钟杞盈踱着步子：“看这段时间那些报纸对你咋咋呼呼的，我就觉得，一群井底之蛙。”
    “有道理。”
    钟杞盈侧身而走，看向身旁：“我都说你井底之蛙啦，就这反应？”
    “你说的不是那些报纸吗？”
    “还有你！”
    “杞盈姐，这可就伤人了，”苏杭做出一副受伤模样：“等下我可不帮你买单。”
    “我也没打算花你的，”钟杞盈扬了扬下巴：“姐有钱呢，在英国，奖学金之外，打工也挣了不少。”
    说着还掏出一个白色钱包晃了晃。
    苏杭伸手，姑娘也就递了过来。
    打开，果然厚厚一叠钞票。
    重新递回去，苏杭笑道：“你也算是个小财主了。”
    钟杞盈收回钱包，却是道：“所以啊，你抽空可以帮忙和我爸说说，让他别总动心思帮我筹钱了，万一那天再栽进去，得不偿失。”
    “钟伯伯很有分寸的，”苏杭笑了下：“而且，你自己怎么不说？”
    “我说了啊，不管用，”钟杞盈道：“你在我爸这里比较有分量，我这次回来，他日常三句话恨不得加两句和你有关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啦。”
    “好吧，我替你说说。”
    “听着好敷衍。”
    苏杭作势要从挎包里掏出手机：“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
    钟杞盈停下脚步，重重地点了点脑袋：“打！”
    苏杭收回手：“算了，不要这么风风火火，劝你姑娘家慢一点，要不然会老的很快。”
    “小滑头。”
    来到小区门口，扈建龙恰好赶到。
    两人上了车，钟杞盈却没有去逛商场的意思，而是提议就这样乘车在市区随便转转。
    苏杭也没意见。
    于是，桑塔纳开始在年初的商都大街小巷里穿梭，车里的两人，都是饶有兴致地望向车窗外，各种建筑，各样行人，各色街道。
    路过一家电器商城，苏杭还让扈建龙停了停。
    随意买了台相机，还是海鸥。
    继续走，一边拍。
    偶尔在一些街巷会停一停。
    如此到下午的三点多钟，再次回到钟家所在小区附近，车子停在玉川河畔。
    两人来到河边，又拍了几张照片，钟杞盈拉着少年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又转向结冰的玉川河，河面冻得很结实，不少人在上面玩耍，不远处还有出租溜冰鞋的摊位。
    钟杞盈有些跃跃欲试，想到少年刚刚说起，该离开了，又打消念头，看了眼一旁：“和你在一起，感觉还挺不错呢。”
    苏杭刚刚随手给相机换了一卷胶片，举起拍了一张，闻言笑道：“可别喜欢我啊，我现在情债太多。”
    “我大你八岁呢。”
    “其实我比较喜欢年龄大一些的。”
    钟杞盈微微张大嘴巴：“啊？”
    苏杭对着姑娘又是一张，笑道：“别担心，你属于那种小的，我是说，嗯，心理年龄……至少比我小一轮。”
    “小一轮……”钟杞盈眸子也跟着瞪大：“你的意思是……我只有四岁？”
    “不是这么算的，”苏杭道：“我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岁。”
    “那是多少啊？”
    “秘密。”
    “嘁……”
    钟杞盈撇了下嘴，转眼还是好奇，身子朝一旁斜了斜，碰着某个家伙：“到底多少啊？”
    “四五十岁吧。”
    “嘁！”
    “嗯，这么一想，刚刚算错了，你的心理年龄，估计要小我三轮。”
    钟杞盈开始掰指头，然后转向一旁：“还是未成年，我可是在读博士诶，还是帝国理工的。”
    “小孩子才喜欢炫耀自己的学历。”
    钟杞盈：“……”
    钟杞盈：“那成年人呢？”
    “成年人更在意，但通常不会放在嘴上，比较内敛。”
    “那，你呢？”
    “我啊……这倒是没想过。”
    “我感觉出来了，”钟杞盈道：“一个悲观主义者，对什么都不在意。”
    “精辟。”
    钟杞盈又抬了抬下巴，傲娇模样，转眼又道：“不过，你这样不对啦，才有一点钱，就好像看破红尘一样，这可不好。你就想想……嗯，你和那比尔盖茨的差距。”
    “没想过有那么多钱，”苏杭摇摇头：“钱多了也挺烦的。”
    “啧……”钟杞盈白眼过来：“那你把钱都给我吧，我……在英国那边，其实有很多实验想做，但太花钱，经费批不下来，就只能放弃。”
    “好啊。”
    “真给啊？”
    “当然不会全给你，”苏杭笑道：“不过，如果你将来真需要了，可以和我说。”
    “我现在就真需要，”钟杞盈又开始掰指头：“有一个神经元蛋白的合成项目，其中几样材料好贵，还有仪器……嗯，全部下来，一次实验，大概需要两万英镑。”
    “两万英镑，应该是二三十万人民币了吧？”
    钟杞盈乜向一旁：“不舍得了？”
    “没有，”苏杭摇头：“就是突然觉得，我还真是个穷人。”
    “好啦，就当我没说，”钟杞盈道：“等我回英国，继续向学校申请，本来就该他们掏钱。”
    “嗯。”
    钟杞盈却又嘟起嘴：“你这么没担当啊，刚刚谁那么豪气来着？”
    “刚刚是刚刚，”苏杭摇头：“现在是现在。”
    “你这家伙……”钟杞盈抬起小手，轻轻打过来一下：“我本来对你都有好感了，现在，没有啦。”
    “我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
    “嗯？”
    “两万英镑砸进去，就一个……”
    “神经元蛋白合成。”
    “就这个，好像没什么用。花钱没什么，但我是个不喜欢做无用功的人。”
    “科学研究就是这样啊，”钟杞盈道：“当你爱因斯坦发现质能方程时，一开始也没人觉得有用，结果呢，地球都差点被那群人折腾没了。”
    “这倒也是。”
    “你在岔开话题了，”钟杞盈很聪明：“刚刚……你在考虑什么？”
    “穷人啊，”苏杭道：“我该多赚点钱，将来……一次性砸进去两百亿英镑，或许才有点用。”
    “两百亿……英镑？”
    “所以说，这某种程度上，又回到我们之前在你家讨论过的话题了，”苏杭笑道：“很多基础性的科学研究，还是要全人类一起发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足够的资源。”
    “可是，你这个悲观主义者，不是说……嗯，没有对抗，那什么……就要停滞不前吗？”
    “是啊。”
    “那就是没有然后了。”
    “不是。”
    “嗯。”
    “就是……如果确定了这个方向，感觉……会很累。”
    “什么很累？”
    “一个人撬动本该是全人类要做的事情，”苏杭看向一旁姑娘：“你说会不会很累？”
    “听着就累。”
    “这就是我在考虑的了，”苏杭道：“两万英镑砸进去，可能连水花都不见，不过，如果能有两百亿英镑，或许就能见到一点东西了。如果还能有更多，应该就能打破我之前判断的停滞不前。”
    “两百亿英镑已经很天方夜谭啦，你还更多？”
    “杞盈姐，你不是听说过我不少事情吗？”
    “嗯。”
    “那你就该知道，”苏杭笑道：“我是个很擅长利用杠杆的人。”
    钟杞盈想到某个少年在股市的那些事情，说道：“用别人的钱给你赚钱？”
    “大概就是这种。”
    “这你倒是确实厉害。”
    “现在可真不算什么，”苏杭笑笑：“将来，撬动几千亿，几万亿，在我看来，也没那么难，以这种资金体量来做基础科学研究，你觉得会怎么样？”
    “几千亿几万亿，你这牛可吹大了呀。”
    “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苏杭笑道：“不过，在我看来，这算是未来几十年想要人类科学有所根本突破的唯一方法了。”
    “你可真够悲观的。”
    “嗯？”
    “现阶段，全球各国每年投入其实就有这么多了，”钟杞盈道：“你为什么就确定未来几十年会没结果呢，还只能用私人资本的力量？”
    为什么能确定？
    这倒是个问题。
    不能说啊。
    于是又有些意兴阑珊。
    钟杞盈瞄向一旁，突然哼了一声：“我突然发现，原来，两万英镑的事情，就这么被你绕过去了。”
    “我可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只是两万英镑而已呀，”钟杞盈显然是挺期待某个实验，还放软了自己沙沙哑哑的娃娃音：“我可是知道，我爸说的，你从股市赚了钱，好像……换了一笔外汇，对不对？”
    “嗯，万美元。”
    “那我这两万英镑也不多呀。”
    “是啊，我也没觉得多，刚刚就说了，”苏杭道：“反而是太少，杯水车薪，无用功。”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多，”钟杞盈顿了顿，伸手过来，小小地挽住少年胳膊：“苏杭，你支持我做实验，我就……嗯，如了我爸的愿，当你女朋友，怎么样？”
    苏杭笑着摇头：“杞盈姐，不至于。”
    “我认真呢。”
    “别这么认真，人生已经很无趣了。”
    钟杞盈顿时泄气，蓬蓬松松的羽绒服都好像瘪了一些，身子歪过来，靠在少年肩头：“唉，好烦呀。”
    苏杭想了下，说道：“要不这样，人嘛，最好还是自力更生，你可以试着自己赚钱，嗯，我恰好就听过一个故事，好像一个家伙，对考古感兴趣，应该是考古吧，或许其他。但没有钱，于是就下海经商，赚了几百万，就回去继续考古了。然后，花完了，又出来经商。”
    钟杞盈明白少年意思，脑袋微微抬起，又落下，磕在某人肩头：“我又不是你，打工赚点小钱还可以，哪里能赚几百万呀。”
    “你好歹是女博士。”
    “在读。”
    “嗯，在读女博士，”苏杭笑道：“说明脑瓜肯定足够。”
    “然后嘞？”
    “然后，我这个人呢，恰好有一堆赚钱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