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唯一,除去恋爱,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做,重要的,不重要的,必须的,徒劳的,有意义的,无意义的。
何清霄的师父就这样把她抱在怀里从白天到黑夜,从京城到巴蜀。
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行至巴蜀栈道已是六月末尾,栈道旁还开着簇簇月季,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白的似雪,黄的似金,粉的似霞,红的似火。这些月季的茎又细又长,墨绿色的茎上长满了许多暗红的小刺,这些小刺又尖又硬,提醒着路过旅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蜀门大长老的事情早已传讯回门,路上不少友人前来拜访,每一个人都对林秋风的事缄口不言。
“霄儿,马上就到师门了,回房后好生歇息,人死不能复生,秋风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么憔悴的模样。”师父轻轻拂过何清霄额头前的白发。
“嗯”何清霄木讷的回复道。
从此之后蜀门多了位沉默寡言的长老,她醉心武学,三更起五更眠,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皆是如此,据说已把门派武功练至出神入化,比掌门更盛。只是时常盯着远山发呆。
巴蜀之地自古多奇山怪石,常年云雾缭绕,那些笼罩在山头的云会随着天气聚积、簇拥,缓缓成了壮观的云海,更多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似人似兽。
何清霄往往一看就是一天,有人说是悟道,有人说是参禅,只有她的师父会默默站在身后直至半晚。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时间会慢慢让人淡忘以前给你带来过美好和苦难的人,直到某一天失去关于他的所有消息。
“师姐,师姐,今天中午的红烧肉可好吃了,我给你送来啦。”
讲话地是位小女孩,她一身鹅黄色衣裙,头上扎着两个羊角髻,发间垂着流海簪,像一只可爱的松糕球,一对弯弯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这是师父刚收的关门弟子冉冉,调皮捣蛋,就喜欢粘着何清霄。
何清霄也因为她的到来开朗不少,童心就像一座城堡,里面住着善良、天真、烂漫、快乐、所有一切的美好,它是如此的透明。一双孩子的眼睛,就像沉睡在水底的珍珠,晶莹美丽,洗涤你的心灵。
“冉冉,师姐不饿,你吃吧。”何清霄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道。
“真的嘛师姐,那我不客气啦,嘻嘻”冉冉眼里闪着光端起碗夹起肉就往嘴里塞。
何清霄拿起刀又在院子里练起武功来,刀光瞬间充斥院落,划破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师姐你知道嘛,我昨天偷听到师父和掌门师伯讲话”冉冉吧唧着嘴说道:“当今七公主微服私访险些被江湖之人所害,皇帝老儿龙颜大怒,说是要肃正武林呢。”
何清霄听着顿下刀,便又舞了起来。
古往今来,多少盛世帝国,无一不是鼎盛一时,每一个帝国与朝代都叫嚣着要流芳百世、千秋万代,可是到头来不过留下一具具的枯骨留待后人谈,春风依旧,已是千百年,物是人非,事事已休。
更何况当今朝堂宦官当道,朋党作乱,世家大族秉持朝政,地方诸侯拥兵自重,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严刑酷律,狱中刑徒,人满为患。遇到灾年便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甚者是易子而食。近两年来揭竿而起不在少数,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农民起义都被朝廷镇压。
“师姐,师姐,皇帝老儿下旨令天下门派尽归朝廷,并颁布三纲五常,让江湖人士登记造册。”冉冉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冉冉,你跑慢些,旨意后面可还说了啥”何清霄把茶杯递给冉冉。
“咕嘟咕嘟,啊~真爽”冉冉鲸吸牛饮后拿起衣袖便往嘴上擦,“后面还写着,门派归顺朝堂需交纳门派秘籍,朝廷也会支付相应的金银珠宝。”
何清霄皱皱眉,江湖和朝廷本就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七公主被刺险些遇害,但也仅仅是个例,只需惩戒首恶杀鸡儆猴即可,这狗皇帝不想着澄清玉宇,涤荡乾坤却想着对江湖门派开刀真是奇哉怪也。
“师父和掌门师伯还有说啥”何清霄说着揉了揉冉冉的头。
“哎呀师姐,别揉啦,冉冉要长不高了”小女孩拨开放在头上的大手,“师父和掌门师伯说先静观其变,看看其余门派是何态度再做决断,而且我们蜀地山高皇帝远,朝廷可管不到这里。”
何清霄笑着刮了刮冉冉的鼻尖:“你这个小滑头。”
陈青云看着传功石里的画面想起前世二战的一句话:<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他们来抓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他们接着来抓工会会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他们再来抓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他们最后来抓我,这时已经没有人替我说话了。”
故事还在继续,其他门派纷纷传来讯息,有早就投靠朝廷拿到好处地,有置若罔闻负隅顽抗地,也有静观其变迟迟不表态地,仿佛皇帝的旨意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师父,如今我的武功已至化境,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想去后山禁地闭关,请师父成全。”
“好!好!好!我的徒儿果然天赋异禀,尽得我之真传,门派中已有两百余年未出现先天高手。现在终于复兴有望啊”
何清霄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开心,仿佛都抹平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师父终其一生也只停留在后天巅峰,山顶之后的风景为师没看过,这些要你自己去看啦”
“哦~哦~哦~师姐要成为先天高手啦,师姐万岁!!”冉冉开心地绕着两人转圈。
三日后,宗门禁地,密室前。
蜀门的掌门长老徒子徒孙一一到场。
“霄儿,你且放心进去,为师会在门外护法,有什么差错呼唤为师便可。”
“师姐。”冉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靠在师父的怀里。
何清霄闭关前就在包裹里塞进两样东西,一个是辟谷丹,一个是略显掉色的香囊。
这一闭关就是数月之久。何清霄梳理着武学招式,感应着天地契机,往事的记忆来回穿梭涌上心头。
何清霄盘腿而坐,脚心朝天。双手左抱右,食指虚触,手心向天,放在脐下三寸丹田处。舌头翻顶上腭,眼睛七分闭三分睁,眼观鼻,鼻观心,全身心放松,渐渐入定。
洞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一场春雷如期而至来到人间“喀嚓——”,打醒了正在闭关的何清霄。她睁开眼睛舒展筋骨,身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衣服上竟没有半点灰尘,这正是到达半步先天之境。
何清霄正准备再次入定,可那半步先天的超然五识,隐隐约约感应到雷声里不时传来喊杀声。
不对,何清霄觉得事有蹊跷,一个纵步飞掠到密室口按下机关,可记忆里的喀嚓声并没有响起。
“师父,师父快开门,门外怎么了?”
“喀嚓——”又传来一阵雷声,外面的世界恢复寂静,只有雨点稀稀沥沥的声音。许久过后还是没有等到师父的回应。
何清霄的心跳怦然加速,双手抵在密室门口缓缓发力,可密室大门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应该是被重物抵住了。
“排山倒海”何清霄磅礴的内力传至双手狠狠拍在门上,“哐啷”密室大门连着门前巨物被打的四分五裂破空而出。
入眼便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夜晚的黑暗和连绵的雨幕遮蔽着视线,何清霄用力向前望去,碎石中坐着位老妇人,面向密室怀里正抱着什么。
“师父!!!”何清霄冲到老人面前才看清一切。
老人的背上插满箭矢早已气绝,怀里紧紧护着孩子也被透体的箭头扎成了刺猬。
“啊啊啊啊啊啊!!!”何清霄仰天怒吼,浑厚的内力冲开身边的雨水形成了一片空地。
“大人这里还有漏网之鱼!”无数的军士从茂密的灌木丛中鱼贯而出。
借着闪电划过微亮的光里,才看清这些军士,他们全都身着金色铠甲,身负长枪长刀,手里拿着禁弩,何清霄记得这是京城禁军的装备。
领队是一瘦弱男子,仔细观察就能得出此人非行伍出身,头覆金盔遮蔽容貌,身上的金色盔甲与众军士不同,其颜色偏暗质地轻巧,但防御能力丝毫不弱,这男子手中竟没有丝毫武器。
何清霄气沉丹田,拿起师父手中紧握的刀,观察着军阵的变化,呼吸间便确定军士摆地是方圆阵。
大将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方圆阵的队形密集,防御力强,
正是对付江湖门派的绝佳阵法。
何清霄寻找破绽的视线与中央男子双眼交错。她愣住了,那是双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眼睛。
领队男子走出军阵走进雨幕,天地间只剩下雨滴打在铠甲上的“咚咚”声。
“咔嚓——”
雷声里夹杂着一句淡淡的问候:
“清霄,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