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门就与平常表现不同的姜至让安若侧目，目光瞥了眼对面气定神闲地女生，打着圆场：

    “温小姐人美心善，有人追求很正常。”

    店里人流来来往往，引得风铃叮铃作响，空灵清冽的声音传入温迎的耳朵，她不顾对面男人降到零下的冻人气压，轻轻嗯了一声。

    商量完合作的具体细节，天色已晚，外面的风雪早已停止，只留下满地白银。

    温迎走出咖啡店，掏出手机翻阅叫车软件，夜晚的温度有些低，不一会儿手指就变得僵硬。

    放在嘴边哈气的功夫，一辆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下，温迎抬头，呼出的热气凝结，染白了发丝，配合睫毛上的霜花，似冬日精灵。

    “温小姐。”安若降下后门车窗，探出头询问道：

    “这个点打车高峰，我们送你吧。”

    温迎扫了一眼车内，没见到那个身影，又看到自己的订单久久没有人接，点点了头。

    打开副驾车门，入眼的就是一张轮廓清晰俊冷的侧脸，男人见她呆愣在原地，轻佻下眉，嘴角漾起弧度：

    “你好呀，温小姐。”

    温迎叹了口气，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她敛起眼底抗拒的神色，嘴角扯起一抹微笑：

    “劳烦姜先生了。”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路上，正值晚高峰，车辆多，道路压力大，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就要等上一会儿。

    李浩是一个闹腾的人，车内气氛凝重憋的他实在是忍不住：

    “温小姐，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温迎心下一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抬眼撇了下后视镜里李浩充满好奇地眼神，余光瞥见窗外灯火辉煌的写字楼，眸子一亮开了口：

    “普通白领。”

    正竖着耳朵听的姜至闻言，绷直的脊背放松了几分。

    窗外的景色快速闪过，路边临立的店铺灯光透过车窗映在温迎的脸上，清澈明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转瞬即逝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连余光都不肯给他的温迎，姜至有些挫败，可算明白了什么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这边还没神伤完，李浩又接了话茬：

    “温小姐，你今天面子可大了，至哥从来不让我们坐副驾驶，非得说是女朋友专座。”

    说着还小媳妇吃醋似的哼唧两声。

    温迎淡淡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这与她都没有关系了。

    姜至用余光看了眼旁边没什么表情的温迎，想到前不久网上流行的话语，决心逗她一下。

    “温小姐，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你做了别的男人的副驾，不会生气吧。”

    阴阳怪气的语调落入温迎耳朵，她竟听出了一点醋味。

    “不会的。”她压下心中上升的不明心愫，平静的陈述着一个虚构的事实：

    “我男朋友根本不让别的女生坐副驾。”

    乌云散去，月光倾泻下来，照亮万家灯火。

    安若和李浩早已到站下车，在回答完姜至询问的地址后，她闭眼假寐，逃避他的搭话。

    车子缓缓停在目的地，扭头看向已经睡着的温迎，姜至下车吸了根烟。

    烟雾消散在空中，带走烟草的烈味，也带走了姜至的思绪。

    高三一模后，温迎的成绩下滑的厉害，步入差生行列。

    班主任在询问家长后得知家里的工厂出了问题面临倒闭，父母都在外地寻找新的资金链，无暇顾及她的学习。

    秉持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想法，班主任安排她与姜至做同桌，并嘱咐姜至如果有时间为她课下补习。

    恩师的嘱托无法拒绝，姜至接下这份差事，开启“养孩子”之路。

    温迎看起来乖巧，内心却十分叛逆，你让她往西她绝不往东，但会悄悄跑向西北。

    在温迎第三次溜号看书的时候，姜至抢走了她那本被翻烂的《石头大全》。

    “还我。”温迎看向他，一双杏眼里是不掩饰的恼意，让姜至的动作微微一顿。

    修长的手随意翻了两页内容，都是一些五颜六色又奇形怪状的石头。

    “图片照不出出矿石百分之一的美，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找收藏家在现实中观察。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听到他的建议，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随即试探的问：

    “真的？”

    “真的。”姜至语气坚定的说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手指轻敲桌上的试卷，“你得把它先做完。”

    怕她糊弄，他补充：“正确率要百分之八十。”

    明晃晃的不公平交易，温迎摇摇头，表示不要。

    见拿不回自己的《石头大全》，她干脆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外加运动会免参赛资格。”

    少女猛然坐起，亮晶晶的眼睛看想他，映出对面少年的身影：“不骗人？”

    每年的十月份学校都会举行秋季运动会，这是运动渣温迎最痛苦的日子，班主任却要求每个同学必须报一项比赛。

    温迎试探的小语气让他心下一软，常年淡漠的眼睛里出现一抹柔情。

    “我是体育委员，当然不骗你。”

    说时迟那时快，温迎拿起桌上的卷子开始奋笔疾书。

    起初她的速度很快，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没过几分钟，她的嘴角就耷拉下来，视线停滞在试卷上，笔墨在纸上晕染出一个圈。

    姜至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停笔，他凑过去，带去一阵皂角清香。

    “哪道题不会？”清冷的嗓音像是贴着耳朵灌入心水，激起阵阵涟漪。

    温迎吸了吸鼻子，眼神看着离自己仅十公分的姜至，放缓了呼吸。

    头上的碎发因少年的动作而轻微浮动，下面是一双常年淡然的眼睛，窗边的夕阳透过玻璃撒在他的身上，增添一分温柔。

    “别看我，看题。”注意到她的目光，姜至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傍晚的学校空荡荡的，除了蝉鸣，只剩下两人的低语。

    温迎走下车，车门合上的一瞬间发出“砰”的一声。，唤回姜至的思绪。

    她没有停留，转身就要上楼。

    “温迎。”

    姜至靠着车身，指尖猩红一点，模样俊冷，黑眸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他的嗓子有些哑，顿了半晌，他道：

    “这些年还好吗？”

    温迎觉得真是疯了，地理课上明明讲的是夜间吹陆风，她怎么在风中感受到了沙砾，咯得她眼睛生疼。

    “当然！”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似是被冬风吹红的鼻尖用力吸了吸，故作轻松道：“好的不得了。”

    姜至想说些什么，薄唇张开又合，又无法言明。

    终是下了决心，却被温迎出声打断。

    “好了姜先生，夜晚路滑，小心行驶，明天还要拍摄我就先去休息了。”

    未给他回应的时间，温迎快速跑进楼内，只有被踏碎的雪可以证明来人的痕迹。

    回到房间用力的关上门，温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狼狈的跪跌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下流，极力证明地吸引力的存在，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揭开，掀起血淋淋的血肉。

    温迎想过很多种与他重逢的场景，在校庆的典礼，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静谧悠然的海边，总之，这些场景内她都要做一个动作——扇他一巴掌。

    为自己年少破碎的心还回一个公道。

    可真正见面的这一天，她无法抬手，甚至话都说不出去，满脑子都是：原谅他。

    恋爱脑的可怕之处在于对方一句话一个行为就可以让她抚平伤痛，再续前缘。

    火象属性全满的温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从来不看甜宠小说，她最爱看的是婚后老公出轨，婆婆刁难的狗血电视剧，这让她十分清醒，不愿步入爱河。

    高中时期大家沉迷于追星，一到下课时间几个女生就会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聊着自己的偶像，偶尔发生争吵，严重时还会互相扯头花。

    温迎不理解她们的行为，也不知道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人哪里好看，低头继续翻阅矿石图片，姜至的提议让她内心躁动。

    想到姜至，温迎勾了勾樱唇。

    低头看了眼桌堂里的牛奶，少女的眼里满是欢喜。

    自从与姜至达成交易，她每天都会多带一瓶牛奶，还用彩色的绳子打了个蝴蝶结。

    在少年来到座位后献宝似的放在他的课桌上。

    姜至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道了谢。

    温迎却像接受到鼓励，每天都喜滋滋的带着牛奶来上学。

    时间久了，温迎注意到他从不在自己面前喝牛奶，都是放学后装进书包里带回去。

    “姜至，你不要害羞，男生也可以喝牛奶的。”

    有天，温迎终于忍不住，温声细语告诉他没关系。

    少女眼睛亮晶晶，嘴角挂着一抹傻笑，自以为开明的注视着他。

    姜至怔鄂，想要反驳，却见温迎张开手臂面对着他，眼睛机灵的扫视着教室，见大家都在沉浸于自己的事情后，她小声冲姜至说道：

    “我帮你挡着，趁他们没看见，你快喝。”

    姜至不忍拒绝温迎的好意，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轻抿了一口。

    奶味在口腔蔓延开，很浓，还带了一丝甜味。

    “怎么样？”温迎悄声问，因情绪激动脸颊染了红，配上她的动作，显得滑稽又可爱。

    “嗯。”他低声回应，眼底是说不清的柔软，“很好喝。”

    温迎闻言眼睛笑成了月牙，不由得挺直腰板，骄傲地抬起头，语气里都是洋洋得意：

    “那是，也不看是谁煮的。”

    正当温迎滔滔不绝讲述她煮牛奶的辉煌战绩，姜至支着手，看向少女的眼神是从未出现过的温柔。

    “还有。”他开口，秋风应景般吹进室内，带着他告白似的话语：

    “我不是害羞，是舍不得。”

    窗外的落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发出沙沙的声响，其中一片叶子似是不满泯于众生，脱离部队飘飘然落入开着窗的书桌上，在它旁边，赫然是一整排系有彩带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