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在无数次打不通陆承念的电话之后,赵子瑜终于接受了陆承念忽然消失的这个现实,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胡思乱想。

    至少陆承念和老师请假了,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而且还有六月份的IMO,他肯定得参加,不会的,他一定不会不告而别的。

    可她还是一直担心着,这两天连晚上做梦都会一遍又一遍的梦到陆承念,梦到他跟自己告别,说以后再也不会回M市了,让她一个人好好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每次惊醒过来,她都会给陆承念打电话,可结果都是一样的,对方已关机。

    所以赵子瑜在周六一大早来到了陆承念家门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想这么轻易失去陆承念。

    至少要勇敢一次吧,就算是为了自己。

    她按了门铃,良久没有反应,赵子瑜眸色又暗了,但她仍然不死心,又按了好几次门铃,依然没有人应答。

    赵子瑜眼里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了,她垂下头,想要转身离开,可心底酸涩的感觉怎么都压不下去。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赵子瑜惊讶地回过头,透过大门和长长的小道,她看到陆承念站在家门口。

    他没有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走到半路或大门口来接赵子瑜,只是安静地站着。

    但距离实在是有些远,赵子瑜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走了进去,准确地说是跑了进去。

    到屋门口的时候,赵子瑜已经有些喘气,她迫不及待质问:“陆承念,你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啊?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

    陆承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哑着嗓子对她说了一句:“赵子瑜,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赵子瑜很难去形容这一刻陆承念的声音中带着的情绪,她才注意到面前的男生几乎瘦了一圈,神情无比憔悴颓废。

    随后赵子瑜进了屋,屋里一片漆黑,所有窗帘都紧紧拉着,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她熟练地打开了客厅的灯,两人走到沙发旁边,沙发附近凌乱的散着陆承念的背包和许多酒瓶和水瓶。

    赵子瑜又去接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然后陆承念平静地叙述了自己这两三天的经历。

    时间回到三天前,星期三,学校大礼堂,陆承念在人群中,正在调试手里的相机,等着接下来赵子瑜她们的盛大登场。

    忽然手机振动起来,陆承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父亲陆元松打来的电话。

    他疑惑地接起了电话,平时没事的话,父亲几乎不会联系自己。

    但这一次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略显焦急:“小念,你在学校吗?我让你王叔来接你,赶紧回C市一趟。”

    “怎么了爸爸,我现在有事走不开,有什么事……”陆承念还没来得及说完拒绝的话,那头父亲的话就让他如坠冰窖:“你母亲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等她去了也需要你来处理她的身后事,你赶紧过来一趟,别有任何磨蹭。”

    陆承念挂掉电话,最后看了舞台一眼,还是离开了大礼堂,飞奔到学校门口,然后坐车赶往C市。

    司机把他送到了C市华北医院门口,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M市跟C市距离并不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陆元松的助理等在医院门口,见到身穿校服的陆承念出现,就立刻将人带了进去。

    ICU急救室,陆元松见到已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眼前一亮,陆承念只是点头示意,算是和父亲打了招呼。

    在来的路上父亲已经大致告诉了自己母亲的情况,说是神志不清醒的时候失足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然后被人打电话报警送到医院的,抢救无效,医院就打电话通知了家属,现在只吊着一口气在等着陆承念去见她最后一面了。

    因此他的目光急急看向床上,瘦弱的雷曼春躺在床上,身上多处缠着纱布,更是插了满头的管子,饶是这样,她的呼吸也十分微弱了。

    “曼春,你看,是小念来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呢。”陆元松对着床上的前妻“深情”呼唤,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和这个前妻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妈,我来了,你醒一醒好不好。”陆承念也凑到病床前,期望能唤醒母亲,但雷曼春没有清醒。

    陆元松把陆承念拉到病房外,助理和医生都在等着,陆元松开口道:“这位是华北医院陈医生,陈医生,这是我儿子,也是病人的儿子,你跟他说下情况吧。”

    陈医生点点头,看着陆承念殷切的目光,说道:“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她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身上多处受到撞击,损伤了内脏,最后一下的时候恰好撞到头部,头部受到巨大冲击,脑血管破裂,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没有抢救回来。现在就是用机器保着,也最多保不过二十四小时,明天早上之前病人要是还没清醒,那她的神经就会全面死亡,机器也无法给她续命了。”

    陈医生说话的时候,陆元松已经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等到陈医生说完了他才回来。

    听完医生的话,陆承念一直很沉默,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陈医生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这不该是孩子对母亲出事应该有的反应。陆元松见状赶紧让医生先离开,自己和儿子说话,陈医生也不好管人家的家务事,于是就走了。

    陆元松穿着得体的西装,一副上流人士的穿衣打扮,但此时面对儿子,却有些局促,他的眼神闪烁不定说道:“小念,那个我...”

    “今晚我在这守着妈妈,爸,你先回家休息吧,别让苏阿姨和妹妹等着急了。”陆承念打断了父亲犹犹豫豫的话,十分听话懂事地说。

    “那辛苦你了,你妈她就只想着最后见你一面,你就好好陪陪她,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处理后面的事情。”陆元松拍着儿子的手臂,温和地说着。

    “嗯,我知道了。”

    陆元松见状转身欲走,又指着旁边站着的助理补充道:“这是我助理小江,有什么需要你就找他。”他又回头对着小江说:“小江啊,这几天辛苦你了,帮忙照应一下这里,公司那边就让李霖看着。”

    “好的陆总,我应该做的。”小江满脸讨好地点头。

    然后陆元松走了,只留下陆承念和小江站在门口,陆承念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讽刺地笑了。

    “陆少爷,您先进去吧,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就行。”小江对陆承念也很是客气。

    陆承念点点头,然后独自走进了病房。

    他握着病床上母亲冰冷的手,一言不发,只期望就这样握着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忽然他想起来了那一天握住赵子瑜的手,那样温暖柔软,和母亲的手完全不一样。

    他这样想着就开口和母亲说话:“妈妈,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她特别可爱,真想带你也认识一下她,要是你见过她,或许就不会选择那样的生活了,因为你会发现这世界上原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我们留恋。”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雷曼春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

    陆承念终于放弃了,他手机没电了,只好拿出赵子瑜的MP3,将耳机一只塞进自己耳朵,另一只塞进母亲耳朵里,随机播放歌单,然后他又握住母亲的手,就这样守着她。

    耳机里的歌从温柔唱到你不是真正的快乐,雷曼春还是没有醒,陆承念也没睡着,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陆承念坐得累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他原本打算起身活动一下,忽然感觉到雷曼春的手动了两下。

    陆承念猛然惊醒,大声喊道:“妈,妈,我是小念,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小念,你醒醒好不好。”

    雷曼春像是费尽全身力气才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儿子,那张脸酷似自己年轻的时候,她落泪了。

    她想抬手摸一摸儿子的脸,可惜她没有力气,她觉得连呼吸都痛,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再做任何事情了。

    但她的精神无比清醒,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过去的日子的回忆,在她赌博吸du之前,也在她离婚之前。

    那时候她有爱自己的老公,有可爱活泼的儿子,那时候她拥有一切。

    可后来她沾上了赌博,丈夫也出轨了,要和自己离婚,她气冲冲同意了,连儿子也没带上,就离开了家。

    陆承念那时候还那么小,而她怎么那么狠心那样对待他呢,雷曼春想着想着觉得痛苦不已。

    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她用尽全身的所有力气,张开嘴想要说话。

    “妈,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啊,我听着你说,你别急。”陆承念眼眶通红,凑上去急急说着。

    雷曼春伸手拽着陆承念的衣领,扯着嘶哑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说:“小念,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然后雷曼春的手松开了,缓缓滑落到床边,她眼里噙满泪水,目光痛悔看着面前的儿子,然后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妈!妈!”陆承念大声吼着,他的吼声回荡在病房里,也惊醒了门外的小江。

    小江推门而入,慌忙问道:“陆少爷,没事吧?”

    陆承念没有理会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母亲,明知道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小江叫来了值班医生和护士,他们给病人做了死亡确认,雷曼春被转移到了太平间,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陆承念不愿离去,无论小江怎么劝他,他都坚持要守在太平间门口,守着里面的雷曼春。

    第二天一大早陆元松赶到医院,着手处理雷曼春的后事,他显然昨晚就得知了雷曼春的死亡。

    从医院到殡仪馆,他亲力亲为,在儿子面前做足了样子。

    可陆承念只是沉默地看着,看着这一切,看着短短两天时间,自己的母亲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罐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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