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城墙之下,人们排着队不断的向前涌动着,等候守城士兵的检查。他们衣着褴褛,脸上却带着希望。毕竟这普天之下,还能保持着安康之态的也只有杨衍的青州了。
士兵们尽职尽责的检查着每一个人的行囊。
天佑十四年的节气怪的很,尽管立春早早就来了,但是温暖却没有降临到这片大地上,寒冷的冬季还是一如既往就仿佛春天从来没有来过。天下的百姓流传道说这是国祚崩亡之诏。
可尽管如此寒冷,排队的人也没有说是提前离开的,在纪律的维持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检查。
“汝来桐城作甚,年龄几何,籍贯何处。”士兵边检查边对着面前这个在一行人中穿着还算是完整的男人说道,边说着边揉搓了一下冻得显得发紫的手指。
“我来桐城投奔,今十岁有六,名吴赫,有一姑母在此。原是锦州五香人,家中遭柳军洗劫,来此投奔。”名叫吴赫男人依次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士兵正在检查对方的包袱,听到吴赫介绍自己是锦州人,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吴赫。吴赫顿时紧张起来,看着自己的包裹。
对方打量了他几眼,然后笑着把包袱还给了吴赫。
“别紧张,没事,我们青州可不是锦州。我原来也是锦州人,如今来了桐城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吴赫的松了一口气,装作惊讶的样子说没有想到对方也是锦州人士。
两人相互打了几句寒暄,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行李,将包裹好好的装在身上,摸到里面的东西还在之后,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桐城二字,迈着步伐进入了城门之中。
青州,他终于到了。
“女郎,听说郎主过段时日便会回来了,到时定能赶上女郎分娩。”一个穿着粉白衣裳做丫鬟打扮的姑娘边搀扶着一个大着肚子的贵妇人。
贵妇手上正捏着剪子修剪外面的梅花枝。
丫鬟扶着妇人坐在椅子上,然后将边上刚刚妇人修建好的花枝放到瓶子里面。外面寒冷的似乎能将手指冻掉,但是屋内却是温暖如春,花香浮动。
“我不盼着他回来,只是希望能无事便可。他这次和主公一起攻打锦州久久不克,近几日睡梦中总是心悸,盼着他总不要有事就好。哪怕是他晚些回来,想来肚子里的孩儿也是不会怪罪他阿耶。”妇人微微蹙着眉头,转而又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都是慈母的光辉。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院子里面两人一起栽种的桃花树树立在院中,只是立春已过,桃枝却是还没发芽。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的格外晚些
“是了,是了,女郎放心吧。郎主肯定会平平安安的归来的。女郎就等着给郎主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就好了,给小郎君再添一个弟弟。”老嬷嬷眼神小橘去拿水盆过来,然后笑着上前安慰着。
贵妇一听到自己那令人头疼的儿子,本来还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开,些许怒气浮上面容“询儿呢,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玩去了。也就是他阿耶不在,不然看到他天天疯玩肯定要好好惩治他。”
“小郎君正是爱玩的年纪,女郎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老奴看来小郎君倒是和女郎小的时候十分相似。”老嬷嬷接过小橘递过来的帕子仔仔细细的将吴氏的手擦干净,出声安慰着。
“嬷嬷莫要再提从前的事情了,我和询儿那里像了。”吴氏被老嬷嬷的话逗的羞红了脸。
老嬷嬷是她的乳母,从小看着她长大,在她出嫁的时候跟着她一起,对于她小的时候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她可一点都不觉得询儿像她。就算是自己小的时候被阿耶阿娘惯得骄纵了一些,也没有这般调皮。想来肯定是随了他阿耶。
嗯,定是随了他阿耶。
老嬷嬷看谢吴氏被打岔忘记了刚刚提起了谢士呈的事情赶忙送了一口气,又赶紧提了些吴氏小的时候的事情,逗得吴氏开怀大笑。
等过了一会,吴氏有些乏了。老嬷嬷就送吴氏进了厢房,等看着吴氏睡着了,她方才从房间里面出来。
“嬷嬷,我们真的要这样一直骗女郎吗?”刚刚还笑着跟吴氏卖笑打岔的丫鬟小橘满脸愁容的跟刚刚从房间里面出来的嬷嬷讲话。
陈嬷嬷望着房间里面因为月份太大睡的不是很安稳的吴氏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女郎马上就要生产了,万万不可动了胎气。至于郎主的事情就等小郎君生下来再说吧。到时候怎么惩罚老奴都是愿意的。”
陈嬷嬷满脸苦涩,她身为吴氏的奶娘,如何愿意欺骗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只是吴氏这一胎本来就不稳妥,前几个月的时候落了红。本来好不容易帮着吴氏稳了胎,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前天就有密信传来说郎主在战场上下落不明。她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吴氏,郎主走之前下过命令说过自己如果遭遇了不测,一定要等到吴氏生产之后告诉她,万不可有什么意外,她也只是照吩咐去做,瞒了下来,至于剩下的就等到时候女郎生产之后再说吧。
“希望郎主无事,这样女郎也就不会担心了。”小橘双手合十向漫天神明祈福着。
“希望如此吧。
嬷嬷看着阴沉的天空,天色压抑,浓浓的乌云将要倾轧而来,风席卷了庭院,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像是珠帘被人狠狠扯断洒落在地上。屋内女人躺在床榻之上。她睡的十分不安稳,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谢郎,谢郎....谢士呈!!!”
吴氏猛的惊醒,她拖着沉重的肚子,想要从床上撑起身子来。她刚刚梦到了她的谢郎受伤了,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她上前想要捂住谢士呈肚子上的伤口,可是怎么都捂不住,血一直流,流了她满手,满身。
她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悸,有一种预感告诉她,谢士呈出事了。她想要叫人,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就喊不大声。屋外雷声阵阵,完全掩盖了她的声音。
就在她想要努力叫人的时候,肚子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剧痛。她看向自己两腿之间,果然,被褥湿了一大片。
她使劲大声喊了一声嬷嬷,便再也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床榻之上。
“女郎,女郎你这是怎么了。这....羊水破了!快,女郎要生了。把大夫和产婆叫来!”嬷嬷一进来就看到吴氏捂着肚子倒在床榻之上,赶紧就叫小橘把早早就准备好的产婆和大夫叫过来。
产房内吴氏紧紧的攥着自己乳母的手,她头上布满了汗珠,脸色惨白。
“嬷嬷,嬷嬷。我梦到谢郎了,我梦到他满身是血.....他躺在我的怀里,他一动不动,他定是出事了!”吴氏眼神恍惚,紧紧的抓着乳母的手大声喊着。
“女郎放心,郎主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现在您的当务之急是将小郎君生下来,为郎主再添一个小子。万万不要再想那些东西了,专心准备生产吧!”嬷嬷忙用帕子擦着吴氏头上的汗珠,却不敢看着吴氏的眼睛,只是匆匆的扯开话题。-
吴氏也没有发现乳母说这番话的眼神闪躲,她听到话之后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清醒:“是了,是了,梦都是反的。谢郎肯定没事,我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前线,军营。
“怎么样了,润泽现在是什么情况。”男人神情紧张的看着正在为躺在床榻之上的男人把脉。
那大夫也是行军多年的老军医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是谢士呈这样的奇怪症状。他知道前不久前线告急,杨衍遭遇伏击。谢士呈用偷梁换柱之计把自己和杨衍对换。等杨衍突围成功回来准备解救的时候,却发现谢士呈失踪在深山老林之中。整整半月,杨衍翻遍整座山峰,才终于有农夫寻到官府之中说自己在深山之中捡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看到身上有官府的令牌才寻到军队之中。
杨衍听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军帐之内,得知了谢士呈的消息就拉了军医来到农夫的家中查看。
“回禀大人,这病甚是奇怪。明明外伤都已痊愈,脉象上看并无不妥。可谢参将这明明是游魂之症,我也不知道几日才能苏醒。”老军医无奈的收回手,给了杨衍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杨衍听言上前一步猛的拉开老军医:“你好好给我治,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润泽治好,不然我怎么和小嫂交代啊。”
“谢士呈,你可得醒过来,你夫人就快要生产了,吴氏还等着你回去呢。”杨衍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道。
老军医看着病床上一动不不动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谢士呈是个顶聪慧的谋士,自从他投了杨衍,前后为军队和青州的改制做了不少贡献,就连老军医孙女能够活着也多亏了谢士呈推行的政策。
也罢,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他准备搏一搏,就算是为了报答谢参军吧,就看老天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谢润泽,且看你的造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