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大厅灯火通明,姜子牙端坐主位神情严肃,姬发立身下首面色凝重。李靖和黄飞虎披甲疾步进来,拱手道,“启禀丞相,二公子,杨戬将军传回消息,我军成功阻拦了闻仲的偷袭,西岐无事。”
姬发面容稍霁,姜子牙眉头却不见舒展。他问道,“武成王,你确定三霄参战吗?”
黄飞虎道,“虽然三霄没有参与这次偷袭,但末将确认了三次,消息可靠。”
姬发提议,“丞相,不若你约三霄出来相谈一番,或许能把她们劝回去。”
姜子牙心知此举成功机会不大,但还是决定试一试。他书信一封,命黄飞虎亲自送了过去。
敖丙点了一盏烛灯后畏畏缩缩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姜伋的卧房。晚风透过雕花木窗窸窸窣窣地穿了进来,扰得原本明黄透亮的火焰黯淡下来,映得姜伋刀削般的侧颜忽明忽暗。
鲛儿将窗户关拢,回身站在姜伋面前。姜伋微微仰起头,漆黑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冷光,唇线一漾,淡淡吐出一个“手”字。鲛儿低眉,颤抖着将自己的双手手心朝上摊在姜伋的眼前。姜伋伸手拢住,动作如往日般轻柔,掌心却没有平时的温度。
“这段日子,夫人真是让我深觉意外。”姜伋异常温柔地抚摸着鲛儿的手心,面色深沉如水,“你知道为夫在马家是怎样的位置吗?你知道今日宴会何意吗?你知道你在宴席上的那番话会在马家掀起多大的波澜吗?”
鲛儿唇瓣轻轻动了动,“我知道。”
姜伋双手倏然紧握,鲛儿立时觉得十指骨骼生生地疼。她咬着唇角,忍痛道,“我还知道,夫君眼里不揉沙子,夫君斩草必定除根。”
姜伋猛地抬眼,一双黑眸锐利无比,整个人宛若行走于黑夜森林里的一匹孤狼。他一把将鲛儿拽进自己的怀里,冷冷发问,“你还知道什么?”
鲛儿紧紧贴住姜伋坚硬似铁的胸膛,姜伋的心跳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我承欢你身下,夜宿你枕畔,你的喜怒哀乐我全都知道。你也从来都不曾隐瞒过我。”头顶呼吸声骤然变得急促,鲛儿轻轻一挣,手臂似一条灵巧小蛇游上姜伋的肩,“姜郎,一件破败的玩物当然没必要留在你手边,扔了也没什么。但是璞玉不同,只要细细雕琢还是会焕发出异彩的,弃了未免可惜了。”
姜伋握上鲛儿搭在他肩上的手,清冷责问,“我与大哥煮酒,屋内清明透亮,屋外风急雾浓。现在雾气弥散进了屋中,这美酒还能成吗?”
鲛儿明眸蒙上愧疚之色,“我今日是莽撞了,但我也只有今日一个机会了。我听到大哥那句话,便知蒯沅的举动悉数在你的掌握之中。过了今日,姜郎就会把一切清理得干干净净。”
姜伋手臂动了动让鲛儿躺在他怀里,“为免日后出乱子,团团不能记在你名下。”鲛儿睫毛轻动了几下,乖巧地应了一声。姜伋贴近鲛儿的面颊,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手若柔夷,肤如凝脂。夫人这般美妙,让我忍不住想要欺负你。”
鲛儿羞赧,轻巧伸出两根手指抵住姜伋迫近的唇,“百日之后,妾任凭夫君处置。”
守在窗下的敖丙见到烛火熄灭,松了口气。他抻了一个懒腰正要找地方睡觉,转身却见到姜伋冰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敖丙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吓走的魂魄找了回来,向姜伋道了一声安好。姜伋长袖一甩倚坐长廊,慵懒地开口,“怎么还不睡?”
敖丙垂手两侧恭声道,“小敖担心公子,故而守到了现在。”
姜伋露出一抹苦涩微笑,“你都看出来了?”
“公子近来伤怒交加,身子一直不大爽快。虽有小姐的雪参丸养着,但我还是担心公子动了真火乱了脉息。公子既不愿惊扰君上,何不请丞相助您疗伤呢?”
姜伋摇了摇头,“爹先前重伤未愈,如今西岐大敌当前,我不想他再劳神了。左右我在冥界,不会出什么事。”他抬眸,“我现在担心你。虽说君上不追究你,我爹也用杏黄旗压制了你嗜血之性,但我还是怕你一个不慎堕入魔道。你若还想跟着我,就跟我回冥界吧,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诺。公子,蒯沅您打算怎么处置?”
姜伋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大哥自会给她一个交代。还有,你明早跑一趟主宅,就说团团随我姓,为庶子。他们都是外公那一辈的老人了,忠诚耿直,自知我意。我这就去跟爹娘打声招呼。”
翌日清晨,姜子牙简单用过早膳后匆匆出门赴约。自他离府开始,马招娣双手一直紧紧攥在一起在大厅不停地转着圈子,转得武吉眼睛都花了。姜淑祥背着药箱进来,见到马招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焦急模样,遂走上前来搀住她,“娘,您坐下来喝口茶吧。”
“我哪坐得住啊。”马招娣盯着门口望眼欲穿,“你爹去了半天怎么还不回来啊?”
武吉无奈道,“师母,师父出门还不到一个时辰呢,您着什么急啊?”
马招娣狠狠地瞪了武吉一眼,“人家担心他不可以呀!”
武吉翻了一下眼睛。姜淑祥安慰道,“娘,您不用着急。爹见云霄仙子可是正式下了帖子的,他们不会对爹怎样的。”
“上次你爹去见闻仲不是也有帖子吗?结果呢,差那么一点点就没命了。朝歌那边都是小人,哪会讲什么君子之礼啊?”马招娣重重地叹了一声,忧心忡忡道,“糖糖啊,自从你爹负伤回来,娘只要看不到他,这心就会怦咚怦咚地直跳。我是真怕你爹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啊。”
武吉道,“师母,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师父他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
马招娣急吼吼道,“那为什么还不回来呀?跟三个泼妇有什么好说的啊。”
姜淑祥扶着马招娣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娘,三霄一直认为爹杀了她们的兄嫂,澄清误会总要费些功夫的。”
马招娣拍了一下小几,“你说这三个女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爹要真是杀了她们大哥,那为什么不干脆连她们一道杀了,何必这般费事啊?”
姜淑祥跪坐在马招娣身边给她捶着后背。马招娣撅着嘴托着腮,恍一抬头见到姜子牙衣袂飘飘地进来,立刻兴高采烈地抱了上去,“相公,你回来啦。”
姜子牙心满意足地享受着马招娣的投怀送抱。武吉问道,“师父,您和三霄谈得怎么样啊?”
马招娣扬起脑袋瞧着姜子牙。姜子牙叹息一声,“白费口舌。”见马招娣一脸紧张,姜子牙温柔笑道,“如今琼霄的缚龙索被夺,琼霄的金蛟剪有二公子克制。至于云霄的混元金斗,虽然厉害,但为夫绝对应付得来。所以招娣,你呢就安心地在家里煮好甜汤等我凯旋。”
“我的相公最棒了。”马招娣笑逐颜开,双臂紧紧缠上姜子牙的腰身。姜淑祥侧过脸来轻咳一声,道,“弟妹把团团抱回来了,爹娘要见一见吗?”
马招娣松开手转过身来,“虽然只给了庶子的名份,但还是应该来拜见一下你爹,取个名字成个体统才是。”
姜淑祥应了一声,出去把鲛儿和一个身着墨绿色夹袄的小男孩叫了进来。孩子显然受了教导,大大方方,礼数甚是周全。姜子牙夫妇见这孩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小小年纪又这般聪慧守礼,心下甚是喜欢,立刻把孩子抱了过来疼爱。姜子牙择“衡”字为孩子的名字,取其“平正”之意。
朝歌兵营,闻仲和申公豹研究布兵之法。琼霄仙子进来,说要带他们去看一个阵法。闻仲和申公豹对视一眼,随琼霄仙子前往。三霄仙子引着他二人来到一个艳阳高照,花团锦簇的极乐之境。申公豹问道,“三位仙子,这是什么阵法啊?”
云霄仙子神情端肃,报出阵名,“九曲黄河阵。”
申公豹疑惑道,“可为何这阵看起来地面平坦,郁郁葱茏,不见半分凶险呢?”
碧霄仙子冷哼一声,“若是被你看出来,那就晚了。”
琼霄仙子道,“闻太师,申国师,这阵法你们千万不能踏进半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云霄仙子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三姐妹的法力不及姜子牙他们,手上的法宝也只剩下混元金斗一个,与之正面交锋胜算不大。所以我们布下了这个阵法,只要姜子牙入了阵,他就绝无生机。”
闻仲担心道,“姜子牙此人甚是狡猾,他必然不肯轻易入阵。”他看向申公豹,“国师,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他给引过来?”
申公豹眼珠一转,道,“凤妃和玉妃今早到大营。我相信两位娘娘一定有办法。”
琼霄仙子道,“我跟两位娘娘一块去。无论如何,这次我都要杀了姜子牙给大哥报仇。”
姬发等人在伯侯府大厅讨论布兵防御之事,哮天犬捂着左膀子哼哼唧唧地进来。杨戬立刻站起身迎了过去,“哮天犬,你这是怎么了?”
“主人,我这左臂之前被砍断了。虽然玉鼎真人给我接好了,可偶尔还会有些疼痛。前些天我练功的时候脱臼了,当时以为接回去了就没事了,可今天和哪吒过招的时候又疼得不行。”
“糖糖姐你快点。”姜淑祥被哪吒像扯风筝一样扯到了哮天犬面前。姜淑祥揉着胳膊,“哪吒,祖宗。你这手臂是玉莲藕,断了还能接上。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断了就废了。”
她见哮天犬满脸痛苦,检查一番后握上他的左臂,哮天犬立时发出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姜淑祥秀眉紧蹙,“忍着点,你是男人。”哮天犬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不是人,我是狼。不是,我是狗。”
姜淑祥不屑地呵呵一声,素手用力向上一提。哮天犬痛哼一声觉得舒服多了。他甩了甩左臂,高兴道,“真的不疼了。都好了。”
姜淑祥道,“你的左臂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帮你接骨的人力道太猛而导致了些许错位。我已经帮你矫正了。”
姬发走到姜淑祥身边,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在上面快速点了几处穴位。姜淑祥收回手臂活动了一番后笑道,“二公子的医术越来越好了。我看你可以出师了。”姬发但笑不语。
大厅里突然刮过一阵阴风,琼霄仙子和九头雉鸡精现身。哪吒亮出火尖枪朝前一刺,“哼!又是你这个臭妖怪!”
琼霄仙子喝道,“姜子牙呢?叫他滚过来受死!”
杨戬怒斥一声“放肆”。九头雉鸡精道,“仙子无须与他们废话。赵先生夫妇的死他们通通有份,我们现在就杀了他们替赵公明夫妇报仇。”
姜淑祥盯着九头雉鸡精眉梢上挑,语气尖刻,“你怎么那么着急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么着急,原因很简单,你才是杀死赵公明的凶手!”
九头雉鸡精铁青着脸朝姜淑祥喷出一口黑色毒烟。姬发眼疾手快把姜淑祥护在自己怀里。一道紫色身影急速闪了过来,长袖一挥,毒烟顿时消散。琼霄仙子看清来人后咬着牙根恨声道,“姜子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