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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启禀各位看官,小杨汗颜,前日才发现历史上被姬昌任命为陶正的是妫阏,妫满是妫阏的儿子,故而本章之前所有的“妫满”都改成了“妫阏”,特此敬告。<hr size=1 />
</div> 酒塞旋紧堵住辛辣酒气,李长庚竖起眼睛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邓华老弟啊,你怎么也蹚起这浑水来了呀。”
太乙真人吁了口气,无奈嗔声,“你当我真舍得金光洞里的逍遥日子呢?还不是顾念着阐教同源,不想见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那一天么。”
“师兄的心意我明白,只是这事儿你办得的确不聪明。”姜子牙稍稍坐正了身子,面色一片昏暗。李长庚放下酒壶,向来迷离的醉眼难得漾出一汪清明,“哪吒身为先锋却在军营昏睡不醒,既已确定是暮菊之祸,姬发急怒之下责问姜伋也是理所当然的。姜伋才登大位,这个时候内廷外朝皆须安稳才可。你寻了这件小事给姜伋添一添堵以分散他对截教的注意力这本顺理成章,只可惜你低估了姜伋的城府,非但移不了火,反而引火烧身。”
“你的意思是……”太乙真人眼中精光一轮,脊背陡然生出冷汗,“师兄会否多虑,泰山府君当真会借此事为难咱们吗?”
“凭我对果果的了解,恐怕此事不只这么简单。”姜子牙剑眉攒成一团,脸色如浸寒霜,“师兄且先回乾元山,果果那儿就交给子牙料理吧。”
太乙真人认真地估摸一下了眼下的情势,无息点了点头。而事态发展也确如姜子牙先前所想的那样。李长庚肃着脸色将泰山府君决意为姜伋选妻的消息扔给姜子牙,丝毫不避讳站在一旁的姬发和哪吒等一众阐教门徒,“说说吧,你儿子走这步棋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泰山府君将了果果一军呗。”姜子牙提了提随风拂动的及地舒袖,不着痕迹地把话锋从姜伋的身上转移至泰山府君,“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倒有些难办了。二公子以为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姬发直言呵斥毫不客气,半点不惧怕李长庚天庭战神的身份和权力,“泰山府君此举当是冲着天界去的,但只要天庭不轻举妄动,太微宫便也发作不起来。天界没有动静,单有冥界一个巴掌倒也拍不出什么响来。”
“所以,这条消息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姜子牙淡笑着丢开手,食指轻蘸茶水在案上缓缓写下了一个名字,“诸位觉得,我军当如何应付?”
“据先前打探来的消息,这个陈桐有火龙镖傍身,为安全计,不通法术的将领不宜出战。”杨戬率先发言,干脆利落地将李靖和黄飞虎以及邓九公等将领排了出去,“陈桐能得仙器,可见是结了仙缘。丞相既有昊天上帝法旨在手,末将愚见,不妨招降。”
“哎呀,我看还是免了吧。”哪吒撇了撇嘴,鼓起腮帮子嚷嚷道,“那陈桐驻守潼关好几年了,师叔手里边的法旨才拿了几天?再说了,若这道法旨真的那么有用,余元那家伙他还敢出岛么?”
“咳咳。”李长庚握拳掩唇,偷偷朝姜子牙递了个眼色。姜子牙却是浅浅一笑,眉角柔和地继续问道,“如果招降不成非打不可,我军谁能出战?”
众将抿唇不语,黄天化左瞧瞧右看看,按住心中忐忑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末将愿意一试。”
姬发弯起眉眼,请示地看了姜子牙一眼后,颔首允准,并指派了哪吒和雷震子作为先锋从两翼掩护。姜子牙又针对陈桐过去领兵的情况提点了黄天化几句,黄飞虎也一脸鼓励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李长庚生等着姜子牙和姬发他们仪式完毕,用力抓住姜子牙的手臂不由分说猛地就往外扯。马招娣这时掀帘进来,瞧见这一幕不禁有些怔忪,“你们干嘛呢?”
姜子牙不满地挣脱开李长庚的钳制,抬手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襟,“招娣,你怎么闯进帅帐里来了?”
马招娣揣手朝着身边的布衣男子抬了抬下巴,男子单膝跪地俯首问安,“奴才华云见过二公子及诸位将军。”
华云是姜伋长随,在马家很是得脸,是以姬发忙微笑地抬了抬手,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起。华云称谢起立,姿态却是极为谦卑。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密封好的竹筒,恭恭敬敬地双手呈递到了姜子牙眼前,“姜姑爷,家主有事托付,限期三日。”
“什么?”姜子牙探手取来竹筒的动作一顿,眉间已晕出三分愠怒。华云不理会姜子牙的表情,将竹筒搁到姜子牙手里后躬身说道,“话已带到,奴才告退。”
姜子牙眨着眼睛望着华云离去的背影,眼角分出一缕余光凝睇着自己的妻子。马招娣瞥见丈夫脸色不好,赶紧摆手,“不关我的事,我出阁的时候这孩子还没进马家呢。”
“这个我可以作证。”李长庚的声音阴恻恻地插了进来,明显是在打一个算盘,“这个华云啊是你岳父给你儿子找来的玩伴,所以呀,这个说法你该去跟你儿子要去。走,我陪你去。”
“走开。”姜子牙没好气地推开李长庚,赌气一般地拧开竹筒“这个混账,我倒要看看,他想吩咐我这个当爹的办什么事!”
“会不会是马家墓园失火的事儿?”姬发的猜测从姜子牙的身后传来,话音未落哪吒便已满眼激愤地吼了出来,“是那个葬着马爷爷的那个墓园吗?是谁这么缺德啊?!”
哪吒骤然的疾言厉色令李靖陷入一瞬的恍惚。因为在李靖的印象里,哪吒并不认识马老爷,尽管马老爷来过陈塘关,“哪吒,你认识姜公子的外公?”
姜子牙夫妇从未带哪吒去过邯郸,所以哪吒十有八九是在跟姜伋玩耍的时候认识马老爷的。李靖这般推想,没料到哪吒竟不是这样回答,“哎呦爹,你失忆啦,马爷爷不就是跟二公子在陈塘关同住一个客栈的那位慈祥的长辈嘛。二公子被妖怪缠上的时候,师叔不就在隔壁陪马爷爷下棋嘛,要不然也不会救得那般及时啊。”
“我与外公居然还有这段因缘哪。”姬发弯了弯稍稍僵硬的唇角,回想起自己年少无知的冲动与鲁莽,即便过去经年,依然不由得脸红过耳。李靖察觉姬发露出窘态,于是伸手捂上了哪吒的嘴。姜子牙读罢书信折身返回座位,举手将绢帛递给了姬发,“那天晚上事发突然,以至于我们都忘了追究,那只肇事毕方鸟究竟是如何飞到马家墓园里头的。”
姬发沉下脸色抿唇不语,只是把深邃的目光重重地烙在了手里的绢帛上。那晚过后,他冷静下来,立刻就察觉出了这处蹊跷。他曾怀疑,那场大火根本就是姜伋和百里鹏联手做局。但今日华云送来的这份亲笔信又似乎是在说,姜伋与此事无关,甚至和百里鹏一样都是被幕后主谋利用的棋子。那么,对方如此费心安排,其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自是为了拿下邯郸。”姜伋拈起一枚棋子,百里鹏正绷直了脊背跪坐他对面,“七百年前,陈塘关遭遇天火责罚,七百年后历史重演。最近城里,大伙儿议论最多的不就是这个嘛。”
“公子人在西岐,对邯郸城里的风吹草动倒了若指掌啊。”百里鹏勾了勾唇角,很是自然地接过敖丙奉上来的热茶妥帖地放在了姜伋的手边儿。坐在一旁观战的妫阏笑了笑,看向百里鹏说道,“如果二公子问你,那晚你为何不替自己辩解,你准备怎么应付。”
百里鹏一脸地坦然,“异兽捣乱,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二公子贤明,自然分得清黑白。我若在一旁啰里啰嗦的,反而会干扰到二公子的判断。”
“答得好,我平白瞎操心了。”妫阏赞叹击掌,随即转移了话题,“伯夷叔齐能皆毕方鸟来使邯郸自乱,必是得了申公豹的相助。他们三个要是真凑到了一块儿,单凭百里兄一个怕是应付不来。”
“不是还有二公子呢么?”姜伋落子抬眸,嘴角挂上一圈意味深长的浅淡笑容。百里鹏会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让小敖送你。”姜伋朝着敖丙扬了扬脸,敖丙立刻弯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妫阏望着百里鹏出门,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云端才直起身子撤下棋桌,“我打量着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
“没事。”姜伋端起茶杯暖手,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和百里鹏好好相处,据我所知,他爹百里鹏在四公子那里已然排得上号了。”
“我明白。”妫阏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消姜伋多言他便能想清楚个中厉害,“不过阿伋,邯郸坊间还流传一种说法,你当真不在乎?”
“不就是说我宠妾灭妻招来了祖宗惩罚嘛。”姜伋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倚上凭几慵懒说道,“氐氏前去百草堂祭奠封大夫的时候可是顶着马家主母的名头,这等荒谬的说辞有谁会信?至于邯郸城,现在是凶险之地,保不齐过两天就是祥瑞所在了。”
“啊?”妫阏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往姜伋身边靠了一靠,“此话何意?”
“西伯侯府的陶坊不是又接了单生意吗?你这个陶正也是时候回去忙活了。”姜伋翻了妫阏一眼,兀自下了逐客令。妫阏屈指敲了一下姜伋的脑门,气哼哼地夺门而去。碰上敖丙送完百里鹏回来,好奇地瞅了妫阏两眼,笑嘻嘻地跪到姜伋身前,“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猜不出谜底,生气了。”姜伋随口答了敖丙一句,起身看向轻轻拂动的落地帘帐。阎罗王自帐中走出,趋步上前低声禀报,“公子,李长庚到底是把您父亲拖到冥界来了。这会儿就在君翊殿,由氐氏出面待客。”
“公子。”敖丙唤了姜伋一声,敛容说道,“李长庚为氐氏出头,背后定有昊天上帝的支持,或许连东华帝君都张了口也未可知啊。”
“公子。”阎罗王单膝落地,急急接过敖丙话语,“君上既下旨为公子选妻,天界那边的反应想必早已料到。臣现在更担忧君上对您和氐氏的态度,但无论如何,公子都须得先保全自己才能再去谋划其他。”
姜伋的眸光霎时沉甸甸地,脸色也晦暗难辨。沉默良久,姜伋才缓缓绽出一个笑容,“办法倒是有,只不过需要阎罗王和小敖吃些苦头受些委屈。”
“奴才受苦受屈不要紧,要紧的是公子您。”敖丙攥上姜伋的手臂迫切地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唯恐姜伋不信自己差点就高举手臂对天盟誓了。姜伋呆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伺候本座更衣,咱们这就回君翊殿。”
“喏。”敖丙取来一件华丽的白袍给姜伋换上,阎罗王则是掐指打开冥界之门。姜伋在敖丙的虚扶下走入殿阁,鲛儿正在与姜子牙和李长庚说话,手里还握着一盏茶杯。姜伋深吸一口气面色冷峻地疾步迈了进去,不待鲛儿放下茶杯施礼问好便凛冽着眼眸挥掌出去。茶杯跌在坚硬的砖石上摔了个粉碎,鲛儿吓得脸色惨白如雪,当场颤抖着身子跪倒在姜伋足畔,“奴婢不知何处惹恼了公子,请公子明示。”
“妾侍是不准抛头露面的,阎罗王没教过你内廷的规矩吗?还是说,本座顾念旧情赏了你一个良侍的封号,你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公子息怒,臣确实没教过氐氏这条规矩。”阎罗王半跪请罪,此刻已经恍然姜伋所谓的吃苦受屈指的是什么。敖丙亦明白了姜伋的意思,所以也跟着阎罗王跪下,“奴才也没有提点过氐氏,奴才请求同罚。”
姜子牙和李长庚面面相觑,着实想不明白姜伋这是在唱哪出。正要开口问个清楚,姜伋阴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即便执事和近侍都不曾告诉过你,内廷的规矩就摆在你的床头上,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我……”鲛儿大脑一片空白,过去姜伋从来不曾这般严厉地责难过她。珍珠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可惜仍旧挣不来姜伋的一丝宠爱与温情,“放肆!卑微妾侍也敢以我自称,如此嚣张谁教的规矩!传本座教令,氐氏跋扈无礼,即刻褫夺良侍名分,打入南苑!”
鲛儿双眼猩红地仰视着自己的丈夫,万分不信姜伋会对自己这般绝情。阎罗王起身招来鬼差把犹自呆愣的鲛儿拖了出去,姜伋面上冷意不褪,斜视着阎罗王和敖丙寒声下令,“你们两个有失职份一样该罚,各领三十鞭子,以示警惩。”
“谢公子。”阎罗王双膝落地直挺挺地跪好,敖丙则是像犬类一样的跪趴。姜伋阖上眼目负手转过身去,殿内立刻响起了咻啪咻啪的可怕声音。李长庚僵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姜子牙却留意到了。姜伋藏在袖中那十根弯曲到关节泛白的修长手指。他知道,这是姜伋在忍受某种疼痛时的自然反应。阿伋他……果然是在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