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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漏洞

    潼关外周营,哪吒和雷震子及黄天化围坐膳桌狼吞虎咽。马招娣把煮好的甜汤呈给姜子牙,又顺手拈起一块儿蘸过糖的点心送到了姜子牙嘴边,“说是陪果果吃饭,结果筷子动都没动。赶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你可不能饿坏了身子。”

    “招娣。”姜子牙眸色浓重地唤了妻子一声,伸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夫人,记得为夫与你说过,夫妻之间不可以有隐瞒,你现在为什么要瞒我呢,还联合孩子们一起?”

    “相公我那是……”马招娣神色登时慌乱,姜子牙顺势搂住马招娣的肩膀叹息,“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你怕我担心。可果果受杖刑这么大的事,你委实不该瞒着我。且不说父子人伦,封神台魂魄造假,你怎知泰山府君打果果不是做给我看的?”

    “啊?”马招娣一脸懵然,漂亮的杏眸里一片茫然。姜子牙又是一叹,出言把哪吒他们哄了出去之后方继续说道,“李长庚告诉我,果果是当着他的面儿受的刑,泰山府君此举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马招娣到这会儿才明白姜子牙刚刚所指的隐瞒是什么,忙扯动嘴角浅笑道,“相公,你会否想多啦。泰山府君那么宠爱果果,不会这么做的。”

    “招娣啊,我巴不得这是泰山府君的意思啊。”姜子牙的脸色愈加隐暗,冰冷的眼波凝滞着似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白的栀子大片遮蔽住了水尤清冽的圆塘,姜伋平趴长榻疲态尽现,“李长庚可往天庭回过话了?”

    “是。”阎罗王单膝跪在榻尾,依照俞跗的吩咐给姜伋按足,“恕臣愚昧。公子身涉封神台魂魄造假之案,与李长庚同堂受审勉强算得上合理。但公子贵躯,当着李长庚的面儿接受杖刑,未免不成体统了些。”

    “不如此,恐怕天庭还会仗着本座与太微宫及阐教的关系而不知收敛继续一意妄为。”姜伋收回双足换了个姿势,不经意抬眼瞥见泰山府君朝自己走来赶忙欠身相迎,“请君上安。”

    “免礼。”泰山府君笑着摆了摆手,掀衣落座长榻宠溺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姜伋的脑袋,“去把公子的药端过来。”

    “喏。”阎罗王躬身退下,姜伋撒娇似的拱进泰山府君的怀里闷闷地似乎是在生气,“师尊都审问清楚了?”

    “放肆。”泰山府君掐了掐姜伋略微浮肿的脸颊,眼角眉梢都是疼宠和爱惜,“其实过去冥官曾多次上疏请求本君册封你为少主……”

    “万万不可!”姜伋骤然沉了脸色,厉声打断泰山府君极力谏言,“王上外游未归,此时册立少主必会招致外界无端揣测,叫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平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些上疏的冥官见君上偏宠伋儿,不思顾全大局只知一味地讨好迎合,这等溜须谄媚之徒,也委实不该留在君上身边。”

    “本君晓得个中厉害,所以并未采纳他们的意见。至于你说他们溜须谄媚,也实在是冤枉了他们。”泰山府君和颜悦色,慈爱的笑容令姜伋如沐春风,“上疏请封你为少主的秦广王之流俱系忠正耿直之辈,他们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他们真心臣服于你。”

    “君上,臣与王上可有渊源?”姜伋终于踌躇着问出纠结心头许久的疑惑,泰山府君笑容不变只是眸色倏然深邃浓重,“泰一是本君的儿子,你是本君的徒弟,你们自然是有渊源的。”

    “师尊不说便算了。”姜伋哼哼唧唧地伏下身去,怏怏的脸庞埋进了泰山府君膝间。泰山府君见状忍不住笑骂,顺手照着姜伋的臀峰轻轻扇了一巴掌。“疼……”一声痛呼居然即刻便自姜伋的唇齿之间溢了出来,泰山府君闻得不由一个愣神儿,“疼?为师根本不曾使力啊。”他立马解开姜伋下衣仔细察看,亲眼目睹姜伋双股间已然紫黑渗血后登时恼恨不已,“下手竟然这般不分轻重,究竟是那个不长眼的奴才行的杖?!”

    “不怪他们,是伋儿命令他们不得徇私的。”姜伋出于本能地地攥上泰山府君的衣角,“君上息怒,切莫因这点小事而触犯了殿阁里的规矩。”

    泰山府君帮姜伋把解开的衣裳重新穿好,“犯了规矩又如何?如同你外公当年陪着你挨饿,本君陪着你一起受罚可好?”

    “君上!”姜伋瞬间泪意盈盈,整个身子跌落长榻双臂抱住泰山府君双腿不住地苦苦哀求,“师尊,伋儿惹您生气,您要打要罚都成,但求您千万不要用折腾自己的法子来处置伋儿,伋儿求您了!”

    “你不听为师的话,为师又舍不得打你罚你,那为师就只能折腾自己了。”泰山府君冷言冷语,冻得姜伋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伋儿听话师尊,伋儿什么都听师尊的。”

    “既然你听话,那乖乖地把药喝了。”泰山府君向前抬了抬下巴,早端药过来的阎罗王正尴尬地立在那里进退不得。姜伋抹了把脸,二话没说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喝了个精光。阎罗王捧着空空如也的药碗目瞪口呆,泰山府君则是强忍笑意继续板脸吩咐,“回寝殿睡觉。”

    “君上且容臣先料理一些事情,否则臣便是回了寝殿也难安枕。”姜伋态度强硬不容置喙,泰山府君定定地睇了姜伋半晌,蓦然发出一声叹息,“罢了,由着你了。”

    “谢君上。臣告退。”姜伋行礼告退,阎罗王低头噤声随上。泰山府君理了理衣袖,神情阴晴不定不知是喜还是哀,“不愧是伺候伋儿长大的奴才,果然很会揣摩伋儿的心意。”

    “君上谬赞了。”福伯无声无息地移至泰山府君跟前跪下,“奴隶无论生死都离不开家主的福泽,自然要用心伺候方能不负家主重恩。”

    泰山府君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底的颜色也说不清是欣赏还是怜悯,“你很懂规矩。你这般懂规矩,却还要做出那般越矩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福伯低眸,稍稍上翘的嘴角勾出一丝清水样的微笑,“奴才愚钝,只能想出这样的笨办法。君上英明,此事皆系奴才一个所为,请君上惩罚奴才,莫要牵连无辜。”

    “你是伺候伋儿的老仆了,称呼伋儿为少主也能解释得清楚,本君亦不曾介怀。只是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跪了,马昆跪了,敖丙跟着跪了,七十二冥官就全都跪了。伋儿的心性你是了解的,不好收拾啊。方才马昆建议此事由本君担下,这事儿本君可以担,但你、马昆、敖丙,你们三个,本君护不住也不能护啊。”

    “奴才明白。”福伯叩头而去,弯腰趋步迈入君翊殿时,马昆已在姜伋案前匍匐多时。福伯偷眼瞄了瞄姜伋的脸色,噤声垂首跪在马昆身后。姜伋眯了眯眼,胸脯好似北海起伏不定的浪头,“福伯,你是看着伋儿长大的,断断不会谋害伋儿。伋儿知道,你是心疼伋儿进来不茶饭不思,这才借陈年旧事激我用膳。可是福伯,这里是冥界神殿,并非马家主宅。若不是君上宠爱冥官拥戴,就凭你方才那声少主,伋儿只怕早已身首异处,这君翊殿只怕也不复存在了。福伯,你呈上米糊为伋儿开胃,这是你的功。但你言行有失,陷伋儿于万难境地,这便是你的过。外公教导伋儿驭下当赏罚分明,所以今日伋儿会赏你该赏的,亦会罚你该罚的。你既入了君翊殿当差,一切便要按照君翊殿的规矩来。你在殿阁服侍的日子也不短了,当知道受什么罚去哪里受罚,去领了吧。”

    “喏。”福伯俯身膝行出去,姜伋凌厉的目光旋即落到了马昆的身上,“大哥既知福伯在殿阁当差,便该及早告知于我。或许你以为这不过是桩小事,但它恰恰反映出我君翊殿在管治方面存在漏洞。你知情不报,合该责罚。这便回聚美堂,着小厮打六十板子。”

    “奴才谨遵家主教诲。”马昆起身退下,未几敖丙又跪爬了过来。姜伋双眉紧攒,眼角陡然窜出一股子怒气,“你是打哪滚过来的?”

    “回公子,奴才刚刚是核实婢仆名册去了。”敖丙撑地双臂直挺挺地打颤,算来他已许久不曾惹姜伋生这么大的气了,“启禀公子,君翊殿在职婢仆连奴才在内共计六百六十名,资料不完整的仅有马福一个,旁的绝无差错。”

    姜伋阖了阖眼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几案,“马福的资料为何不完整?”

    “据负责招募马福的管事交代,资料不完整的理由有三。其一是因为园子里的合欢树掉叶得厉害,亟需招进一名有经验的花匠侍弄。其二是因为马福乃孟婆庄举荐上来的,资料简单也没什么奇怪的。其三是公子那会儿病着,他们怕公子见着合欢树枯萎会不高兴,所以才……”

    “混账!”姜伋拍案狠叱,吓得敖丙的身子更加低伏,“本座病着,殿阁的规矩便可不作数了。那奴才若是碰上本座没病的时候犯错,是不是本座还得特意病上一场?”

    “奴才绝无此意!”敖丙惶俱怦怦磕头,这样的诛心之言哪里是他区区一个近侍能受得起的,“公子息怒,都是奴才不中用,公子息怒啊!”

    “你的确不中用!”姜伋胸中怒气不减,额上已然有扭曲青筋渐次凸起,“我再问你,马福既然是以花匠的身份被招进来的,怎地又跑到厨房熬米糊去了呢?”

    “因为公子胃口不佳……”敖丙浑身战栗如筛糠,这一刻便是拼了命也无法将那条吓得打结的舌头给捋直了,“公子不肯进膳,庖厨无计可施,又怕君上怪罪,一听马福说他有办法,所以就……”

    “好啊,真好!”姜伋怒极反笑,周身戾气逼得就连点缀殿阁的花木都纷纷惊恐折腰,“小敖,告诉阎罗王备份厚礼,本座须得亲去孟婆庄致谢才是。若不是孟婆庄献了马福上来,本座还不知道本座的君翊殿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此刻敖丙除了告罪求罚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姜伋撇过脸去也不愿再看他,“园子和厨房的管事呢?”

    “均被奴才绑缚殿外,等候公子发……”茶盏炸裂的声响赫然截断敖丙话语,原来是姜伋急怒之下掼下来的,“等本座发落,你是干什么的?什么事都要本座来发落,是不是你嫌本座过得太清闲了,所以才故意找些事情来烦我?!”

    “奴才万死不敢!奴才这就去把那个罪奴发落了,然后再滚回来向公子请罪。”敖丙忙不迭地跪爬了出去,他虽然惧怕到了极点但脑子仍然留存了一丝清醒。本来留下园子和厨房的管事由姜伋亲自审问才是合理的,但姜伋非命令自己去发落他们,这足以说明姜伋对自己还是十足的看重。敖丙感动得无以复加,明知公子卧病自己绝对不能流出眼泪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姜伋缓了口气歪倒在凭几上,恍惚间发觉鲛儿陪伴在侧还以为自己气得生出了幻觉,“你为何在此?你怎么进来的?”

    “奴婢此番是以北海水晶宫宫主之尊前来拜访冥界上殿的,除非公子能把奴婢宫主的身份一并废去,否则便拦不住奴婢踏足公子的君翊殿。”鲛儿大着胆子依偎至姜伋怀中,将自己提前焐热的双手交付于姜伋冰冷的掌心,“我知姜郎为何大动肝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你比谁都明白。正因如此我才不懂,姜郎因何还要留着敖丙?”

    “因为他忠心。”姜伋倦色难掩自然埋首于鲛儿颈肩,自鲛儿肌肤散发出来的幽香总能令他莫名心安,“差事办得不好,我可以教他,但忠心却是无论如何都教不来的。”

    “那姜郎以后就要更辛苦了。”鲛儿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支撑起身心俱疲的夫君,由着他的手隔着冰凉的衣服料子抚摸着自己温热的肌肤。敖丙发落了戴罪的管事再次跪了进来,姜伋这才直起身子冷冷地说道,“你且去寝殿候着,待我责罚了这个奴才再跟你说话儿。”

    “奴婢遵命。”鲛儿依礼退了出去,姜伋站起身来步履沉重地行至敖丙头前,“都发落了?”

    “是。”敖丙干脆应声,双手高举过头向上捧出一柄银鞭,“奴才办事不利,请公子重罚。”

    姜伋面无表情地拿走银鞭,敖丙利索地将上衣撩起下衣褪至膝弯然后恭恭敬敬地趴下身子塌腰耸臀。姜伋往敖丙的嘴里塞了一团干净的白帕子后开始挥鞭,敖丙前额死死贴地,口中的帕子已被他咬得辨不出原来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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