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

    翌日醒来。

    顾玖睁开眼,昨晚睡得昏沉,被这破床折腾几天后竟然也能睡着了。

    “相……爷?”顾玖揉揉眼,以为自己花眼了,裴闻璟今早居然在她起床后还在室内没走。

    他不用上朝吗?

    “公主昨天既说不吃药那就锻炼吧。”裴闻璟穿戴完毕走过来看着他,今早他一身银灰色绣月华服衬托的他更加耀眼光辉。

    顾玖起身想起昨晚二人的对话,点头不认输:“没问题。”

    吃完早餐后,裴闻璟也不上朝,坐在院子里看折子,顾玖拿着扫把开始打扫,裴闻璟不动声色看着那具忙碌的身影在眼前晃悠。

    顾玖一开始兴冲冲,为了尽早把院子扫完不再喝那苦药,早上的饭特地多吃两碗,现在拿着抹布扫把扫了一圈后,肚子里的饭压着她干起活来也有压力。

    不一会额头沁满汗,裴闻璟透过折子看她忙碌的背影,昨夜仓皇一幕又闪现在脑海,纤纤玉足扒在他腰上,虽隔着中衣可那感觉最是直接,握着折子的手不由一紧。

    薄唇紧抿,面色毫无半点破绽,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好似根本不关心顾玖的一举一动。

    “累死了,累死了,我要歇歇。”顾玖满脸大汗,实在是干不动。

    这院子那么奢华,一天,还真是难度超级大。

    裴闻璟闻言抬起头看着她:“不许歇,公主不是要一天打扫完?”

    顾玖撸起袖子,嗓子都哑了一圈,有气无力的娇道:“那么狠?”

    裴闻璟心头一动,随即冷哼了一声:“公主要认输也可以,把药乖乖吃了,这些活自有人做。”

    顾玖瘪瘪嘴,她就是为了不吃药才跟他打赌。

    “不休了。”顾玖打起精神重新加入战斗中。

    府邸太大,顾玖打扫一间房都吃力,何况这整座宅院,月蝉虔婆也无法帮他,顾玖腰间酸痛,拖着身子进了厅房,裴闻璟拿着折子继续批阅,并无意跟随。

    正厅内,顾玖用抹布在给圈椅擦拭,从未有哪次这么希望椅子不要四条腿,擦一个都要好半天,裴闻璟简直就是故意的。

    顾玖心中愤愤,擦完一个起身换气,忽然眼前一黑,一个趑趄整个人向后倒去。

    裴闻璟抱住顾玖,他刚进门就看到人栽下来,还好眼疾手快的接住了,看着顾玖额间发梢全是汗珠,后背隔着衣物也是湿涔涔,他蹙眉,摇了下怀中人:“公主?”

    顾玖呼吸不稳,唇色也发白,裴闻璟直接将人横着抱起,转身向外,顾玖身子比他想的还要虚弱,这擦了一会都能晕倒,他居然会跟她玩这种赌约。

    过了好些时候,顾玖悠悠转醒。

    看到有人坐在床前端着碗一点一点的吹着,见她醒来,手上动作一滞,随即声色沉稳平淡:“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顾玖摸摸额头,看看自己衣服已经被褪去,一件淡粉色里衣,她忽然想起刚才跌入的怀抱,是裴闻璟,想到此,她小脸微红:“相爷,刚才是——”

    “公主输了,喝药吧。”

    裴闻璟接过话,顺势将碗移到她嘴边,顾玖脑中昏沉,她知道自己输了,她想问的是这身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可现在显然也不是问的时候了,便乖乖端过碗喝了勺。

    这赌约来的快去的也快,裴闻璟见她一脸委顿,忽然心头松软,眼睛瞥着她,难得道:“过几日就是月夕节,倒时本相带你出去逛逛。”

    说完又觉得没必要,一时心头复杂,继而道:“公主先休息,我还有事未处理完。”

    顾玖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他,又刹住,端着碗想着几日后的月夕节,早就听闻大渊的月夕节很独特,是代表团圆的日子,想着与他手牵着手走在街道上的景象,顾玖喝药的委顿感瞬间消散,她很期待不久后的月夕节,这将是她跟裴闻璟过得第一个团圆节。

    密室内——

    裴闻璟看着洛云雪,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裴七有些担忧:“洛小姐还是没有... ....要不要在... ...”

    “暂且不用,这几日让她先调养。”裴闻璟打断他,理智告他他,若想要洛云雪快些醒来就要不断的输入异血,可是拿到纤弱的影子,倒在他怀中的柔弱又冲击着他另外一道敏感的神经:不行,现在还不行,要等等。

    至于为什么要等,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顾玖这样的身体不宜过多索取。

    往昔种种浮上心头,洛云雪小的时候,追着她身后跑,喊他璟哥哥,他拿着风车她跟着跑,转眼又到了他从塞外归来看到她发疯撕咬人的瞬间,父亲要诛杀她的场景... ...

    裴闻璟只觉心头发闷,一股道不明的火气灼烧着他,莫名其妙的却怎么也扑不灭。

    救云雪,取顾玖血。

    云雪等他那么久,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他不能让一个妙龄女子在冰冷的玉床上一躺就是八年还遥遥无期。

    想法交错,他双拳紧握,咬牙发狠。

    顾玖喝完药起身打算舒展舒展筋骨,门被推开,顾玖回头惊:“相爷,你忙完了?”

    冰肌雪肤,白皙细腻,青紫的血管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肉眼可见的清清楚楚,这柔软如丝的触感,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在这方寸之地上他只要轻轻一割,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云雪醒来的希望也就越大。

    只要一划,一酒盅的量,兴许洛云雪就睁开眼了。

    裴闻璟宽大的袍服下目不可见的轻轻颤抖,眼底的浓稠更加幽深,像大火燎原,顾玖心底漏了一拍,用另一只手上去掰扯着他:“弄疼我了。”

    是真的很疼,顾玖忍不住拍了他几下,锦缎华服顺着腕口滑落至臂弯,露出那一小片已经结痂的细长疤痕,裴闻璟忽然向被雷击中,瞬间就撒了手。

    那伤口是第一晚成亲时留下,他亲手用顾玖的簪子划的。

    这么多天过去,依旧泛着红印,明明已经涂了药。

    他在想什么?

    就算要取,也不能真的不顾对方的性命,顾玖说到底也没做错什么。

    他眸光瞬间暗了两分,盯着疤痕看了一会:“还疼吗?”

    顾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多少天下来了,当时划的时候疼,现在,她也不是什么娇惯的人,这点伤能忍。

    “早就不疼了。”

    说完,顾玖像是想到了什么,难怪裴闻璟刚才盯着他的另一条手臂不放。

    她看着裴闻璟,从头上熟稔的拔下簪子,对着手臂“刺啦”一声。

    伴随着一声喝道:“你干什么?”

    裴闻璟满脸难以置信,来不及阻止,顾玖已经将血取出,递给他:“相爷,你拿去吧。”

    “我没让你... ...”后面的话裴闻璟咽在沉默中,顾玖已经将小瓷瓶赛到他手里。

    隔着厚厚的瓷,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来自对方体内流淌的温热气息,一种无形的力量直击头脑,后背隐隐发麻,顾玖自愿给他的血,都不问为什么?

    她怎么一点不在乎自己!

    裴闻璟眼底闪过复杂情绪,有话要冲口而出,可他还是生生忍住了,捏着瓶子看着眼前柔弱的人:“以后,不要轻易划伤自己。”

    顾玖闻言笑了,眉眼弯弯:“相爷,我知道你需要,我身体很好,你不是给我备了一筐的补药,我身体不妨事。”

    裴闻璟将瓷瓶收好,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方盒,顾玖看了,是一盒糖。

    之前她吃药喊着苦,裴闻璟就给她糖吃,没想到裴闻璟还记着,顾玖接过,打开拿了一颗递给裴闻璟。

    裴闻璟沉声道:“我不吃糖。”

    太甜了,他不适合。

    顾玖又笑,声音有两分哑:“相爷帮我剥开,我手受伤了可没有力气剥糖。”

    裴闻璟心头压抑,接过一枚糖果撕开送到她嘴边,顾玖身上有股淡淡雅香,不浓不艳就如她的人一样,清雅婉约。

    余下几天,顾玖都没有看到裴闻璟,他似乎很忙,府中只有她一人,大家对她都非常尊重,事事以她为尊,不知道是因为她异国公主身份还是裴闻璟特地交代过,对她几乎有求必应,所有人都对她礼让三分。

    顾玖在府中日子过得倒还滋润,可一连几天见不到裴相爷人影,她在识大体也觉得无聊。

    “月蝉,我来这多久了?”

    “公主嫁过来差不多一月了。”

    月蝉不明所以,公主问这个是想家了?

    “一个月,我还没见过大渊的民风民貌,恰好相爷不在,我们正好有空出去。”

    顾玖换了一身简便轻装,因为裴闻璟说过不要出相府,所以大门不是个好选择的的地方。

    “月蝉慢点。”顾玖扒着前面的草挤出半个头,慢慢的整个身子都从狭小的洞内钻出来,她理理衣服看着后面跟着艰难爬出的月蝉,朗声提醒。

    相府花园靠墙的一面,有个狗洞,她之前在园中闲逛的时候发现,被一堆杂草遮掩寻常人很难看到。

    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顾玖心情都变得不一样,大渊街道热闹非凡,这是她以前在皇宫内所见不到的极致景象。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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