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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飞·三

    次日,海朔成清点出几个长清堂青年高手后,月行和海晏宁便携同这些长清弟子,一同前往沧州。

    沧州比青阳更靠北地,越往北行,越觉萧寒清冷。

    天蒙蒙亮时,月行抱着腿坐在船舱,一双秀眼冷凝中夹杂着些许迷惘,似是看不透笼罩沧州和未来的茫茫迷雾般。

    只见白沙上,几只信步悠哉的白鹭正吐纳气息,似霞光般绚丽梦幻,在细雪纷飞中更显得迷蒙。

    月行目触旧景,不由得事上眉间心头,她敛着眉,垂下了头,任由碎发遮拢略显憔悴的面容。

    “你怎么了?”海晏宁静静坐到她身边,抱着双膝远眺着舱外雪景,河水冲刷着碎冰迟钝地流动着,似是将痛楚也一并停滞不前般。

    “我没事,”月行看了一眼坐到自己身边的海晏宁,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双腿抱得更紧,嘴角勾起一丝疏离又有些无力的笑道,“旧地重游罢了。”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更何况沧州是月行最为孤寂无助之时,得以暂时栖身的地方,还在这里留下了一段刻骨伤心的情。

    “沧州孤寒,冷护法触景生情也是难免。堂姊在门中时曾对在下说过一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在下甚是喜欢。过去的终究是云烟,沉溺其中的人才最是可怜。”海晏宁淡淡笑了笑,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遭景象,实则熨帖着月行低沉的心绪说道。

    “可过去的从不会被磨灭,发生过的就都作数,”月行低着头思绪万千道,“就像这一次的仙门之乱,逝者已逝,活着的人除了要好好活下去,还要为他们雪耻复仇,才得心头之快。”

    “冷护法的风骨心性,在下一直欣赏。不过在下以为以心为形役不过是行尸走肉,心自在了,人活着才真正有意义。”海晏宁从怀中取出一枚石埙,捧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埙上的刻字与雕纹。

    月行看着海晏宁手中刻着“孤崖”的埙,不想将心中的悲伤彻底展露,便借此转换话题问道:“都道长清弟子除了腰间刀剑,便最擅箫笛埙乐,海少主手上这枚孤崖埙在下早有耳闻,不知有何来历?”

    海晏宁望着手中的埙,眼眸中闪烁着几点花火般绚灿又转瞬即逝的暖意,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一声叹息却近似悄无声息道:“这孤崖埙原是子母埙,母亲在世时最擅文墨乐礼,门中众多弟子的音术都受过母亲指点。在下尚在襁褓时,母亲亲手雕刻了这枚石埙作在下的出生礼物,取名‘孤崖’,意在希望在下渊渟岳峙。护法你看,这枚石埙通身如天成自然,其音悠远沉静,最是清心,若遇到险境,往往有驱逐邪祟之效。”

    月行看着他手中的孤崖埙,虽未听音触摸,却也觉心中渐渐宁静自在,海晏宁看着月行心绪渐佳,便吹奏起手中的石埙。

    埙声初闻呜咽沉吟,随着船驶过山岩洞穴,天光渐明,埙声渐渐也随之“柳暗花明又一村”,变得悠然清远起来。

    风雪渐渐希声,在目已是一片皓洁。

    寒江之水深邃冷凝,月行将手指没入水面,轻轻划动着,冰冷的触意直钻百会穴,也令她无比清醒。

    她记起当时将那枚镶嵌着玉石的梳子放入江水中时,指腹也是这样的感觉。

    为何越清醒,就越是痛楚,月行微微蹙着眉,听着那阵埙声渐渐温柔如月,她将手收了回来。

    她放在江水中的那只手冻得通红,这一瞬间,她却恐怕被身边的人察觉,另一只手立即覆盖在这只手的手背上,却不曾想掌中绯红显眼的一点,正入了海晏宁的眼眸中。

    “你手背正中的伤痕,是利器所致吗?”海晏宁放下手中的埙,温然地看向月行问道。

    月行在他这般问询后蓦地有些手足无措,她怕抬起手,海晏宁便看见她另一只手冻得通红。

    “儿时所伤,不过运功打斗皆无碍,劳少主挂怀,”月行看向海晏宁,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海少主,这几日在下发现了一个不好的征兆。静练的灵力,渐渐有了衰退了迹象,在下想,霞绮恐怕已经落入歹人之手了。”

    海晏宁看着月行腕上的静练,流光绕转,却比往日所见略显黯淡,他面色微沉道:“静练是有伴侣的仙器,霞绮若是陷入不测,静练也会随之受损,看来背后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二人正商议着霞绮的去向,船已渐渐靠岸,停在渡口。

    “禀少主,咱们已到沧州渡口了。”船边的长清弟子道。

    “先找客栈,熟悉一下沧州的事物风俗,再进一步打算。”海晏宁发话后,几个长清弟子便上岸打探,月行也同海晏宁上了岸。

    “冷护法说沧州是故地,想来应是对此处颇为熟悉,也有相识之人。”海晏宁转头看向月行道。

    “地形风物自是熟悉,不过时移世易,此去经年,城中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不是在下记得的模样了。”月行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道。

    “不妨事,护法既对沧州有了解,咱们探查起来也便利了不少,”海晏宁爽朗一笑道,“此时将近正午了,不如护法同在下前去城中酒家用些吃食,打听打听城中的事,如何?”

    “如此也好,还是在下为少主带路吧。”月行颔首同意后,略走在海晏宁前面,向沧州城内走去。

    穿过人声鼎沸,月行带海晏宁走进沧州最热闹的酒楼。

    座中之客皆举杯豪饮,江湖儿女不胜其数,他们谈笑风生,冷风中呼出的白气似雾般将酒楼蒸腾得有些朦胧。

    只是他们谈论的内容,已是月行不再熟悉的,月行选了一处空桌坐下,四周打量,只觉恍如隔世。

    “海少主,既是在下选的地方,这次便由在下请客。只是沧州的酒性烈烧喉,虽颇有特色,此刻还不是饮的时候。”月行淡淡地笑了笑,请海晏宁落座道。

    海晏宁入座后,打量着周身热气腾腾的样子,不由得对从未来过的地方感到好奇新鲜,他摆了摆手道:“自是正事要紧,沧州的酒再好,也还是心中安定时再饮才快活。方才进来时,我四处观察,发现沧州的江湖人士众多,他们都在谈论沧州各帮派的事情。”

    月行听到“帮派”二字,心中微微一沉,她不由得想起那时小院中的人。

    她平复了下心绪后,和海晏宁点了些炙烧驴肉,南宫炖鸡等沧州特色美食后,要了盏太行龙井,便不再多言,默默听着四周的谈论。

    他们二人邻桌坐着几个江湖青年,桌上除了炙烧驴肉外,便尽是北地雪国的烈酒,天庄酒,燕潮酩,和一壶刘伶醉。

    许是几杯烈酒下肚,他们讨论起当下沧州北地的各派势力和仙门之事。

    “欸,你们别说,这帮主啊,还得是爷们儿才行。想当年,沧云帮的那位女帮主行侠遇难后,人是走的走散的散,才有些起色的帮派差点就毁了,若不是那陈帮主,沧云帮哪儿有今日的风头。”一个壮硕的青年弟子豪饮满杯后朗声说道。

    “你说陈熠啊,那小子是有两把刷子,二十出头的岁数,就把这个大帮治理得服服帖帖,多少帮主熬到四五十也没他那般本事。”其中一个看着有些岁数的侠士倒了一杯天庄酒道。

    “我倒没那么待见他。小小年纪城府深不可测,据说他现如今还未成家,”那人顿了顿,摆摆手道,“女人嫁人,图的就是过个安心富贵,跟着陈熠那样的男人,刀尖嗜血出生入死不说,临了了也落不到个好字。”

    听到这些人提及现如今沧州风头正盛的沧云帮,月行想起往昔在小院中虽不阔气,却温暖安心的日子,再听到“陈熠”这个名字,眉头不禁一拧,看来他在沧州的势力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了。

    “你认识他们说的那个陈帮主?”海晏宁呷了一口盏中的太行龙井,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月行问道。

    “我曾在沧云帮待过,”月行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沧云帮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名头。他们口中的女帮主,教与了我一手鞭法,不似他们口中那般无为。”

    “你为什么离开沧云帮呢?”海晏宁问道。

    “那位女帮主在外游历遇难后,沧州也并不太平,帮里的人频繁遇害,人尽凋零,我心里觉得没意思,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便离开这里了。”月行抿着盏中的茶,声音似檀香缥缈般沉远,淡淡地提着这些往事道。

    月行对他们口中赫赫有名的陈帮主避而不谈,甚至神色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这些都被海晏宁尽收眼底。

    他似是感知到月行与此有伤心事,所以不愿谈及,便也不再多问。

    邻桌的男子再次满上杯中酒后,压低了几分声音问同桌之人道:“欸,你们可曾听说了,陈熠和一个仙门弃女纠缠不清的事情。”

    “有所耳闻,但总觉得不像真的。毕竟陈熠那样的男人,一心都是他的名利地位,怎么肯为了个门派弃徒耽误了自己的一片前程?”另一个人不以为然道。

    “是人就有心事,陈熠打小便无父无母,一个人闯出一片天,心里得有多寂寞,”一个男子饮着酒,似是有同感般感慨道,“像陈熠那样的,美色怎能动其心,必得是一个知心知意的可人,方能红袖添香,温香入怀。”

    “兄弟,还是你懂!”他身边的男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道。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搵英雄泪。’也只有英雄,才懂何为红颜知己。”男子一饮而尽道。

    “既是仙门弃徒,怎会和江湖之人纠缠不清,”海晏宁品尝着碟中的肉食,思忖着道,“现在的沧云帮并不简单啊,说不定与仙门异端有着什么纠葛,也未可知了。”

    “江湖与仙门,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月行低着头吃着碗中食物,沉思片刻道,“许多仙门之人最后遁隐江湖,许多江湖人士最后拜入仙门,更何况他们口中所谈的本已是仙门弃徒了,和江湖人士混迹在一起,也不甚奇怪。”

    他们周身的许多桌客人,都不约而同地聊起沧云帮的事迹,还有那陈帮主的威名。

    他们聊着沧云帮蒸蒸日上的势头,陈帮主年纪尚轻却杀伐阴深的个性,还有捕风捉影得来的风月见闻。

    有人说这个陈帮主至今不婚是因为和仙门弃徒情缠纠葛,也有人说这陈帮主心里有着一个不可骤得的过去之人,他们对这一新起之秀津津乐道,而月行除了厘清着这些错综的新势力外,心中只剩回忆与厌恶交织的复杂心绪。

    月行停下手中筷箸,海晏宁很快也饮尽盏中之茶。

    她看了看窗外有些暗淡的天色,似乎又欲雪般,对海晏宁道:“海少主,我们先寻客栈住下,给其他弟子传讯,让他们回来吧。沧州多风雪,过一会儿后可能就有一场大雪了。”

    海晏宁点了头,便用灵笺向四处打探消息的弟子传讯,月行带领海晏宁到城中的客栈住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月行一干人分别住在了不相近的房间,只有她和海晏宁的房间是相邻的。

    待长清堂说来的弟子都回到客栈时,窗外果然飞起了鹅毛大雪。

    “原以为青阳一带的气候就够寒冷了,未曾想沧州更是严寒,”海晏宁坐在月行前方,二人临窗对弈,棋盘之上黑白交织已初步成局,“冷护法是峨眉人士,想来曾在沧州的那些时日,也是十分难捱不惯吧。”

    “再不惯的事情,也会在极端的情况下习惯的。严寒气候,飞雪连绵,在如今仙门错综情形前,也算不得什么,”窗外暮色早至,在大雪纷飞中一片昏黄幽暗,客栈院落里的几点灯火,方衬得些许光明。月行手执黑子,凝神须臾便落子有声,“海堂主送行我们时曾说沧州似有神兵灵气,不知是有秘境落于此地,还是携带霞绮之人来到了这里。”

    “正午那顿饭的功夫,也大致知道当下沧州是个什么形势。早年间,我便知道沧州江湖帮派众多,却没想也这般复杂,甚至有仙门之人插足于此。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下一番功夫才行,”海晏宁思忖着,敲着手中白子细细道来,他观察着棋局风云变化,疏朗一笑道,“父亲总说棋局能见人心,也能见性情。今日与冷护法对弈一看,果然不假。”

    “海少主何出此言?”月行弹指落子,听闻眼前人的话后,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诧,她抬头问道。

    海晏宁悠然看着棋局,摩挲着手中的白子道:“冷护法行棋落子之风不似寻常女子,颇为果决直率,隐见杀伐却正气凛然,大开大合却不失机谋。倒是在下身为男儿,棋风与护法相较,更多了分优柔,倒是自惭形秽。”

    “我喜欢下快棋,也喜欢做利落事,”月行看海晏宁从容落子后淡淡一笑,语气沉稳道,“海少主言重了,我倒是以为少主棋风从容中见气魄,足可见少主静水流深,亦如少主行剑风度一般。”

    正待月行落子之际,却听得一阵重物落雪的声音。

    海晏宁轻轻抬高支摘窗,运体内灵气探查四周气脉,神情忽地严肃起来:“雪地里有人受伤了。”

    “我们走。”月行听闻神色一凛,与海晏宁从窗口飞身而下,轻功矫捷如一双飞鸿,踏雪无痕。

    他们屏吸轻行,草木擦肩却无声无息,隐隐的,那阵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响,一声接着一声,也越见微弱。

    “冷护法,看这里。”海晏宁走到一处厚雪中,运力将那一块的冰雪化尽,一个身着粉袄罗裙的女子斜卧地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将女子轻轻翻过来,只见女子手中紧紧握着什么东西,月行用手将女子握成拳的手一点点扳开,一串断了的红豆立即散落在雪地上。

    “是相思门的人。”月行眉头一颤,神色闪过一丝诧异和提防道。

    话音落后,她立即探了女子灵脉,发现其气息已是游丝一线,立即将女子扶起来,迅速点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道:“海少主,把她带到房间吧。”

    海晏宁背起女子,月行用手帕裹住她断了的红豆法串,悄然飞身回到房间。

    “她体内有剧毒,同时还有另一种药物,”月行对海晏宁说道,“一前一后,好似有人对她下了毒立即被人发现抢救一般,但此毒又颇为烈性,就导致了她现在的样子。”

    “冷护法,你看我手上,”海晏宁将女子平放在塌上,盖上被褥后伸出手对月行道,“这应该是贵门的寻音纸蜂。”

    月行接过海晏宁手心上的纸蜂,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尤为凝重,她心中忽地闪过一念,那就是毒龙门昔日的弃徒,在沧州勾结着当地的势力。

    她坐在榻边,细细地打量塌上奄奄一息的相思弟子,女子身形瘦弱,眉眼灵秀乖巧中却夹杂着几分刻薄,她看着枕边手帕中的红豆,迟疑道:“这个女弟子应该在相思门中只是个普通的女修,但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般眼熟。”

    海晏宁细细地望向女子面容,蓦地灵光一现,沉声道:“此人是解小姐身边的女修,与解小姐经常往来,似是唤作坠玉儿。”

    月行沉吟片刻,看着塌上气息微弱的女子,不再多言。

    她知道海家的人自从那件事后,对相思门的人比较敏感警觉,自然眼力更好,认出就不会有差错。

    更何况坠玉儿,就是当时教唆解鱼怜的那个女修。

    “海少主,烦请你让手下弟子在沧州城里寻药,此事关乎仙门危亡,不可大意。”月行对海晏宁抱手行礼道。

    “大局为重,还请冷护法放心,”海晏宁连忙回了个礼,看着床上女子的面色稍霁,随后立即传送灵笺让其他房的弟子寻药。

    “海少主还请移步,我想看看她身上有无伤痕。”月行坐在塌边道。

    海晏宁会意走开后,月行运气点了她几处穴位,只见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干得有些发裂的嘴唇急迫地一张一合,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没力气般。

    月行取来茶几上的碗,喂了她一口热水,沉声问道:“你还记得中毒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玄机阁。

    花行处理完离花苑和藏书阁的事情后,便只身来到这里寻找萧鸣。

    层层深红雕墙后,萧鸣坐在雕着榴花的座椅上,仔细看着手中的文书,从他拇指上的紫玉扳指看出,他应是方温习过飞刀箭术。

    “你来了。”还没等花行出声问礼,萧鸣似是敏锐地感应般抬起头,音色略冷,却在看向花行的一瞬,眼神中闪过玉泽般的温润。

    “是啊,我一直有事想跟你商量,不曾想渡尘大师来到毒龙门,就没有来得及与你说,”花行不再多礼,走上前坐在萧鸣旁的椅子上,看着萧鸣道,“近日怡香楼的男子越来越少,想必是师父在世时教化了很多,我想趁热打铁,把临安的白岩书院买下来,为女子们教书识字。”

    “你这个想法很好,那些女孩尚不是毒龙门的子弟,长久住在怡香楼也不妥当,就让她们住在白岩书院,早晚教习也是好的,”萧鸣思忖着点了点头道,“只是你想好请谁来教书了吗?”

    “白岩书院之前的何老先生德才兼备,颇有文人风骨,对待女子也颇为礼遇,我想把他请到白岩书院,一则这书院本就是他族人所建,他对书院熟悉,二则在那教书,也能让百姓们明白女子识文断字不比男子差,书院不仅可以有富贵人家的男子,也可以有读书学习的普通女子。”花行娓娓说道。

    “何老先生……”萧鸣沉吟片刻,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和忌惮,他不由得试探道,“这么说来,他是何老先生的族亲。不如让他和何老先生一同在书院教习女孩,等过些年再让她们拜入门中,教习毒龙心法,如何?”

    花行自是知道萧鸣口中的他是清池,她有些疑惑道:“清池手里有渡恨祖师所赐的玉竹,他虽尚非毒龙之人,可若长期在仙门之外,恐怕不妥。”

    “你想让他来白帝城?”萧鸣杵着下颌,听到这个名字后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故作平静随意般地问道。

    “我想,等何老先生来到临安后,让他陪着老先生一段时日后就回毒龙门,他手中的玉竹毕竟是毒龙之器,还须门中长老门人点化。”花行说道。

    “你既这么说,也好,”萧鸣微微低下头,神色中闪过一丝落寞和凛冽之意,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紫玉扳指,沉声道,“只是,他毕竟是男子,还须住到孤云峰。”

    “萧鸣,谢谢你。”花行面色中闪过一丝欣然,她心中盘算着白岩书院的事,脑海中浮现出清池和孩子们的身影,心中流淌着甜甜的喜悦。

    萧鸣听到花行的道谢后眉心一颤,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般,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停在扳指上的手微微一滞,剑眉微敛压着两湾深潭般的幽幽心事。

    “谢我作甚。与你的柳叶刀,还可趁手?”萧鸣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花行,故作平静地问道。

    花行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那几枚柳叶刀,在掌心中闪着碎银般的微光,在春意渐浓的午阳下像她杏眼中的水光般晶莹可爱:“很好用,这些时日我都有好好练习,若是师父知道我又掌握了一门技艺,一定会很开心吧。”

    萧鸣看着花行掌心熠熠生辉的柳叶刀,和她眉眼间满足纯净的笑意,心中似柳枝拂动着春江水般温暖荡漾。

    他从花行伸过来的手中取过一枚柳叶刀,指腹传来丝丝余温,他有些惊喜地看向花行,看来花行来前便有使用过这些细刀,他心底溢满无言的喜悦。

    “如果姑母知道你现在那么认真用功,那么为门派着想,她一定会欣慰的,”萧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暖意,轻声鼓励道,“花行,好好用这些细刀吧。”

    花行用帕子将这几枚柳叶刀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收好,萧鸣看着帕子上绣的山茶,心微微颤着。

    他看着眉眼盈盈的她,说出几句简短的鼓励之语,他明白,她不知道的,是他自创的柳叶细刀,没再教过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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