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让她受伤了。
他又让她受伤了。
他又让她受伤了。
吴月老是挡在他的面前，总是先他一步，总是比他勇敢。
静坐在床旁边的秦缺凝视着黑暗，他静静听着吴月极浅的呼吸声。他知道吴月睡得不踏实，看到吴月脸上的纱布还有放在被子外缠着纱布的手臂。他不禁用力抓了抓自己的手臂。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可是现在……
假月亮的月光渐渐透进室内，照亮了吴月宁静的脸颊。吴月被月光照着，突然皱起了眉头，她的手臂动了一下，好像在甩掉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秦缺起身，重新盖好吴月刚弄乱的被子后，随即重新坐到地上。他靠着床沿，自己包裹住吴月的手，也闭上了眼睛。
‘嗡嗡嗡’声响起，才刚闭上眼睛的秦缺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
郑万？这么晚了，他打电话做什么？
秦缺起身走到客厅，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郑万？什么事啊？”秦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现在程序被关闭，他的视力和普通人差不多。
“出事了，你现在在哪？快回永南。”
秦缺疑惑地看向手机，这家伙现在是在说什么呢？难不成他半夜发疯了？
“什么事啊？这么重要？我非回来不可吗？”秦缺说完，看了眼关闭的卧室门，担忧着该怎么跟吴月说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喂？”
“我们发现了……吴月……”
“什么？！”
“你先回来吧，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楚。”
“不可能，现在吴月正在睡觉……”
“哎呀，你这傻小子，怎么跟你就说不通呢？这么跟你说吧，是吴月，但不是活的。不过你也不要激动，也可能和她只是长得像，而且……是仿生人，不是人类。”
秦缺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
“在永南？”
“是啊，在永南，这事情不正常知道吗？所以你赶快回吧，别啰嗦了。”
“……”
“对了，吴月和你在一起吧？这事暂时先别让她知道。”
“……”
“行了！我知道你担心吴月，你先回来，我再跟你细说。”
“可是吴月……”
“吴月吴月，你就知道吴月！秦缺，一段时间不见，你别这么优柔寡断行不行？”
秦缺听了这话，自嘲了一下。
“行，等我回来。我待不了多久。”秦缺看了看客厅里那次匆忙离开时还未收拾的蛋糕包装盒。
“啰嗦。”郑万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秦缺站在不怎么大的客厅中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对了……蛋糕盒子，还有彩带……嗯……让我看看，还有什么，蜡烛……叉子……
嗯……桌子擦完了……沙发看上去好乱，整理一下吧。
对了……花……把花给忘了……该死，这花会不会活不成了？
秦缺迅速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束向日葵，只是这向日葵……皱皱巴巴的，几乎不成样子了。和被揉皱的纸张差不多。
秦缺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什么都记得，可是就是忘记把花拿出来了，前段时间买的花放在背包里都不知道多久了。
算了，下次再买一束放在客厅吧。
问题是……放在哪里好呢？吴月说得对，这里太空旷了。看来下次还得买张桌子回来，好放花。
等到秦缺把这些做完，再把垃圾扔到楼下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重新打开卧室房门，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吴月。此时的吴月似乎已经正式进入梦乡，没有皱眉，也没有害怕了。
他以极轻的动作走到床边，俯身吻了一下吴月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
等我，月月。
他把纸条放在了吴月的枕头旁边，在假月亮隐藏在云中的黑暗里关上了房门。
列车上很拥挤，甚至飘过来一种难闻的味道，像是被放久了的事物腐烂的味道。期间有个偷渡回永南的仿生人被发现后的列车员抓走了，带走的时候那人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垂下了手，心甘情愿地被带走。
列车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他一个人让吴月待在那里，总是让他有点不放心。他又重新看了眼时间，还早，才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希望他能在白天的时候赶回去，并且是吴月刚醒没多久的时候。
从楼下出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人在监视他们了，那些人撤退了，没有动静。秦缺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不过他不想放过这只有一天的放松时间。他们需要氧气。
到时候，他们会继续前进的。
下车了。永南的天气温差极度的明显，在永北不曾感受的寒冷在永南下来后格外分明。
他看着那些人匆忙地走出车站，又看了看不远处出站口。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一个人在等他。
“喂？”
“回来了，在哪？”
“老地方，自己叫个车过来。”
……
等到废弃停车场的时候，郑万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抽烟，看得出他已经抽了有一会儿了，那支烟在他的手中只剩下一丁点，都快烧到他的手指了。
看到秦缺过来，郑万朝他挥了下手，朝着旁边的位置一扭头，示意他坐在旁边。
等到秦缺坐下，他才终于把一直放在口袋中的手拿了出来，搓了搓。
有点冷。
“嗯？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动作？”
秦缺搓着手，对着他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
“不是吧？我那么费劲把你救回来，给你安装升级程序。你就这么不在乎的全部给关闭了？给自己一点余地都不留？”
“哎，没办法，事情紧迫。而且这玩意儿有时候也失灵。”
“你小子……”郑万把抽完的烟放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要不是吴月，我才不会救你呢。”
秦缺轻笑一声。
“你说的是。”
“看得出来，虽说也没多长时间。但是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对吧？吴月她还好吗？”
“嗯，发生了挺多事情的。有我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每次都是我招惹到一些事情，甚至有时候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完蛋了，可是我们竟然还是解决了。我觉得，吴月是我的幸运星。”秦缺说完，脸上带着笑容。
郑万听秦缺说完，拍了拍他的肩。
“两个可怜的小家伙，互相有个依靠，也总是好的。”
“不过你也别涉入太深了……最近实在不太平啊。”
“嗯。”虽然嘴上秦缺答应着，可是他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那东西。”
等秦缺和郑万走到了停车场的地下室，才发现这里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一整排的柜子，都整齐地排列着。只不过，这些都不能吸引他。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中间摆放着的东西，让他感觉到一股寒意。
郑万走向前去，掀开盖着的一块破布。虽然秦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惊到了。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头发，甚至连耳朵轮廓……都是一样的。
“吴月……”秦缺触碰了一下这具没有生命体的仿生人的手臂。
“别动！傻小子，连你都糊涂了！我说得没错吧？”
郑万的叮嘱重新让秦缺静下心来，他再仔细得瞧了瞧，还是发现了异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的眼睛右上方到眉毛尾部中间有颗痣，但吴月没有。
而且……她的腿……，在裤子的覆盖下，秦缺看了看这个人的膝盖，虽然不明显，但是她的膝盖关节看上去仍然很别扭。
“她的腿有问题，我看了一下，发现她并不能行走。她的这个关节支撑不了，不知道是后天造成的还是那些制造她的人有意为之。”
秦缺皱了皱眉头。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份资料，我觉得这个要跟你说一下。”
“这个是……”手机上显示的照片分明是吴月，但是又不是吴月。照片中的这人已经老去，甚至……还坐在轮椅上。这人头发花白，岁月的痕迹已经深刻地印在了她的眼角。
“你是说……这具仿生人，是她？”秦缺指了指照片。
“没错。”
“这个照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哦，这个啊，哎，我也不想瞒你了。就是昨天吴月给我打电话问我的。”
“月月？”
“是啊，昨天她在电话里很着急，说想拜托我查一件事情，我就帮她查了。结果没想到……”
“看来，我们也瞒不住她了。说不定，她知道的比我们还要多。”
郑万听着，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在懊恼自己没有想到这里。
“我想不通，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说这仿生人吗？我也想不通。如果说本体已经去世，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造一副和本体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记忆代码……
难不成，是本体发现了什么秘密？
记忆代码？但是这和记忆代码又有什么关联呢？
“你是从哪里发现她的？”
郑万听着，指了指废弃停车场后面那座庞大的垃圾山。
“应该庆幸是我第一个发现，要是被其他人发现我们就完蛋了。”
秦缺点点头。
秦缺沉吟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上六点整。
“我得回去了。”
“这么快？”
“这件事情还是得让吴月知道，我不想瞒着她。我们都想不出来他们的目的，也许，她会知道呢？”
“你变了。以前的你分明……。”郑万和秦缺走出地下室，到地上面来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呵……误解。我承认，我以前确实误解了你，我以为你这家伙和其他家伙都一样。胆子小，做什么都不负责任，对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分热爱，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秦缺撇了撇嘴。
“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你小子！”郑万笑呵呵地叼着烟，一巴掌拍在了秦缺的背上。
正当秦缺准备说再见的时候，郑万的手机响了起来。只见他挑了挑眉毛，拿着手机对着自己，接通了电话。
“没事天天打什么电话？”
“哎呀，郑万，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郑万边回答着，边把摄像头对准了秦缺。秦缺一边感到疑惑，一边僵在原地没动。
“哎呀！那不是秦缺吗？秦缺！秦缺！”郑万朝着秦缺招了招手，秦缺走到郑万的旁边，才发现手机屏幕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方青。
“方青？”秦缺惊讶地看着屏幕。
“秦缺，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你……还在那边呢？我以为你已经回来了。”
“才不是，就是你！十一那个小家伙跟我去了月川后就缠着我不让我走了，我还能怎么办！”方青在视频那头嚷嚷着，似乎越说越生气，开始指着秦缺。
“抱歉，等你把十一照顾好了。送你一个惊喜大礼，怎么样？”秦缺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哼，我才不信呢。对了，月月呢？月月没在你身边吗？”
“早着呢，她还在睡觉。”
“哼，不想跟你说话了。挂了，让月月给我打电话！”
“行了，磨磨唧唧的。”郑万不耐烦地说着，比方青更早一步挂断了电话。
等秦缺忙完一切回到永北，已经是早上九点。
他静悄悄地开了门，发现卧室门仍然是关着的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把一张小桌子慢慢地放在客厅中间，又摆放好去市场买的素色的桌布。他一边做这些一边祈祷着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的花。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背包，在确定这次花终于没有变皱的时候才放下心来。他往桌上摆好了一个小小的花瓶，这只花瓶是白色的，不过秦缺自作主张地在上面添加了自己的杰作，虽然不怎么好看，但秦缺还是把这束新买的向日葵放在了这个模样偏搞笑的小花瓶里。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满意地看了看客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然后他又走到卧室门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有动静，吴月好像还没有醒来。秦缺打开门，发现吴月的呼吸依旧很浅，他便静悄悄地走到床边，靠着床沿坐到了地上。
在头靠着床沿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吴月似乎把窗帘拉开了，强烈的光线照耀着室内。紧接着，吴月似乎不想打扰到看似在睡觉的秦缺，做什么都蹑手蹑脚的。秦缺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他的身上，像是毛毯，他浅笑一声，睁开了眼，抓住了吴月的手腕。
“早啊，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