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战争”正在继续,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向星辰靠在墙边,不远处的靡靡之音强势地钻进他的耳朵,慌乱与惊恐交织在他脸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一刻他难免对自己的选择产生强烈怀疑:把前途交付给这样的大人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第二天差不多7点半的时候向星辰被申友友叫了起来,他其实一晚上没睡着,直到天快亮了才半梦半醒的眯了会。
向星辰下到餐厅,申友友已经落座,再往旁边看,是一位棕色头发的异域女郎,穿着很“清凉”,很省布料。
她看到向星辰热情的打了招呼,一瞬间向星辰就想到了昨夜的事,潮红止不住地在他脸上蔓延。他慌忙地坐在餐椅上,用两只手敷在脸上手动降温,再不敢抬眼,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申友友给他介绍了那个异域女郎,说她叫芭芭拉,巴西模特。因为今天开始他就要忙于指导向星辰了,所以芭芭拉过来和他短暂告个别。
芭芭拉和申友友打趣说这个男孩子在害羞,他好可爱。向星辰听了更加的不自在,主要是这巴西女郎的声音总让他莫名想到昨夜的此起彼伏,搅的他心乱。
申友友难掩笑意:“好徒儿,这可不行,十八了也该见见世面了,不然太容易被女孩子拐跑了。像你这样的男孩子在这社会上真的很危险,但你放心,为师身经百战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穿那些小妖精们安的什么心思。”
向星辰低头摆弄着刀叉心中恨恨:你可悠着点吧,别哪天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同一时间,游天奕准时走进了编舞大师罗曼的办公室,作为俱乐部挑战赛男子第三名,他获得了罗曼的编舞名额,这是他这次来到美国最重要的一件事,虽然过程比较跌宕,好在最终结果如愿以偿了。
这是游天奕和罗曼的第一次碰面,和预想中不一样,说是办公室,但装饰装潢更像是一件用于度假的民宿,房间不算大,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直面大海,豁然开阔,海天一色的蓝望不到边。
纯白色的毛绒地毯一直铺到门口,罗曼光着脚走到门口迎接了游天奕,一头金色的半长发被他高高束在脑后,年过40身姿挺拔依旧,浓浓地艺术气息弥漫在他周身。
他脚下跟着一只小不点约克夏,小家伙扎了一朵硕大的粉色蝴蝶结,看到有客人来兴奋地剁脚脚。
游天奕略有拘谨,罗曼却好像老友重逢一样热情,他邀游天奕进屋来坐在地毯上。
“平常我比较喜欢坐在地上,我不喜欢沙发,感觉那东西把人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游天奕环顾了整个办公室,这才发现,除了写字台前有一把办公椅,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配置沙发。
他随即在地毯上盘腿而坐。
身体与羊毛地毯接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缓缓松弛了下来,紧绷感也散了去。
罗曼端着两个浸了冰块的玻璃杯子,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先喝点东西。”
接过杯子,游天奕嗅到一股威士忌的味道,杯子里面居然放了酒吗,他豁然抬眼,有些错愕地看向罗曼。
罗曼仰头抿了一口酒,一举一动都透着被时光雕刻过的优雅:“编舞很快的,但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天,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
游天奕对酒没什么兴趣,特别不喜欢和陌生人喝酒,偶尔会和好朋友小酌两口。但这会儿说不出来为何,他倒是想和罗曼这个初次见面的西班牙男人对饮一杯。
他晃动手里面的酒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冷的声音,有点像催眠前的时针声响,食指轻抚了一圈杯口,他悠悠道:“酒量,还可以。”
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夕阳却不知不觉被染成了深红色。他们酒喝的不急,但确实喝了很久。小约克夏早就失了新鲜劲,散漫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睡觉去了,还发出轻鼾声。
他们俩聊很多很多,从西班牙的海,聊到北海道的雪,罗曼说他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但他的男朋友一直很想去那里看故宫,是的,男朋友。
游天奕邀请她们来到京北可以住在自家的酒店,从酒店顶层的房间,可以俯视看到故宫一角。
聊到最后,游天奕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因为他居然对罗曼,这个刚认识一天的西班牙男人,这个世界著名的编舞大师说出了:“我讨厌滑冰,是真的。”
威士忌酒的后劲真得很大。
他侧头等着罗曼的回应,罗曼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这个西班牙男人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被地中海蔓延过,这会儿他的眼睛在夕阳斜照下那么明亮又饱含睿智。
罗曼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坐直身体,以便让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不像是闹着玩的,他认真地紧盯游天奕的眼睛:“不是的,你并不是真的憎恶他它。”
游天奕陷入片刻的恍惚,可随后,他也坐直了身体,酒精上头,他这会儿就像是一个要与人争辩个输赢的孩子。
又或者这么些年,他从来未曾有过一个机会去向别人倾诉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此刻话到嘴边已然收不回去了:
“是真的,我讨厌滑冰,我一直都是在为别人滑冰,为我的父亲,为我的妈妈,甚至是为了国家的荣誉,听起来很伟大是不是,可是那么多的初衷却没有一个来源于我本身,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件事情,就像在今天以前我对你以及你的节目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我又必须出现在这里。”
话说至此,游天奕感到喉咙处烧灼一般的燃烧着,被压抑过久的情感此刻正在被唤醒,似乎要冲破身体这座火山的桎梏,喷薄而出。
一瞬间,他竟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得想要大哭一场。
“但你不是做得很好吗?”罗曼也有些醉了,但他依然温柔且耐心地倾听着这个男孩内心的声音。
游天奕怔住了,做得很好?只是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这也算是很好?酒精放大了五感,他的思绪在记忆里飞速的寻找着,将回忆翻了个透,却没有被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夸过一次“很好”。
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很糟糕花滑选手。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了一抹轻嘲,一点点地将头埋进支起来的双膝之间,胸腔郁结住的气近乎迫使他喘不过气来,猛吸了一口气,鼻尖微微发着颤。
搭在膝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拢成了拳头,攥得紧紧的,关节处泛了白。
威士忌酒的后劲真得很大。
最后的印象停留在罗曼那双锆蓝色明亮的眼睛,地中海的蓝色沉溺了星星。
再后面的事情他没有印象了。
游天奕是在罗曼工作室的地毯上醒过来的,掀开眼皮时,小约克夏正站在他眼前对着他跺脚脚。
雪白的地毯沾染上了酒渍,空气里有一股宿醉的味道。
看着他爬起身,约克夏对他发出不满的恶犬咆哮,游天奕恍惚中才发现自己怀里被他抱了一晚上的“抱枕”好像是小狗狗的大玩具,他一个激灵,大玩具被他扔出去好远。约克夏“蹬蹬”地朝玩具飞奔而去。
他错愕了,这什么情况,游天奕此刻的脑袋中注满了浆糊,昏沉不堪。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他犹豫着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衣服,完好如初,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地毯上爬起来,昨晚不正当的睡姿迫使他当下四肢略有酸痛。他歪了歪头,听到骨头被唤醒的声音。
右边传来声响,他偏头过去,看到罗曼换了一身运动装,端了个杯子过来。
条件反射的他以为那是酒,把头摇晃得像个拨浪鼓表示拒绝。
罗曼嘴巴微嘟拢着眉:“你骗了我。”
游天奕心中蓦地一紧,心想自己该不会是酒后胡言乱语坏了事吧,这该要怎么挽回呢。
他喉头滚动,沙哑着声音问道:“我哪里骗了你?”
罗曼直摇头,皱起的五官传达出他的不满。游天奕僵硬着身体,心一点一点地坠了下去,直到听见罗曼抱怨道:“你骗我说你酒量还可以,结果就这!就这!你在我这睡了一整晚,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刚回家去换了身衣服,现在杰克已经很狠狠生我的气了!说我把他一个人扔在家和别的帅哥共度良宵!”
……
空气停滞了数秒钟,游天奕犹豫着张口:“那,需要我去你家做个解释?”
罗曼掀了掀眼皮,把手中的杯子递了过来:“蜂蜜水,解酒的。”
游天奕看清玻璃杯中的水是淡淡的黄色,和威士忌撩人的明黄色不同。
宿醉过后喉咙确实火辣辣的干痒,他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能听到水滑过喉壁的声音,渴极了。
“我还能再喝一杯吗?”
罗曼撇了撇嘴:“今天是独立日,全美国的冰场放假,杰克在家烤了苹果派,你洗个澡和我回家吃饭。”
“我在这洗澡?”游天奕明显抗拒,他连上卫生间都不喜在陌生的地方解决,别说在才认识一天的同性恋男人家洗澡了。
他轻咳两声:“我换洗的衣服在酒店,不然我一会直接过去好了。”
罗曼看出他的顾虑,清浅一笑:“随便你喽。”
就喜欢逗这种纯正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