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江尧是被浮沉呛醒的,她喘了几口气,扶着墙站起来,才看清自己现在处境。
屋内空无一人,一张木质桌子和几个凳子,再加上一张床,将将把这个房间塞满。
江尧伸手摸了下脖颈,疼得呼吸一颤,她回想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仇人,琢磨抓她来的人是谁?
是他那赌徒小叔?还是那些看不惯她的对家?
江尧正想着,木门从外被打开,一身黑色劲装男子提着剑走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遮住透进来的日光,江尧打了个冷颤,心里直打鼓,猜测这伙人是要钱还是要命?
可这男子的下一句,就让江尧愣在了原地。
“江大夫,多有得罪,因为我家主子伤势严重,才迫不得已用此等手段邀您过来。”
说完后,这人还扶手行了一礼。
江尧松了口气,紧握的手也松开了,她唯恐这人是原身的什么仇家,听了这人的解释,她也放下来高悬的心,只不过这家的邀人方式还真的……挺特别的。
“让我过来做什么?”
江尧能看着这家人要么出身权势,要么出身富贵,以她一个小镇大夫的身份,根本惹不起。
左右都是看病,怎么看不是看呢?
男子诧异地看了江尧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小少年这么镇定,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很多事情,“我家主子身受重伤,伤口一直不痊愈,还请您跟我去看看。”
他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也不容江尧反抗拒绝。
江尧绷着一张脸,脸颊还蹭上了一块灰,她跟着男子的步伐,走到一间卧房门口。
黑衣男子叩了叩门,卧房内没有一丝声响,江尧正纳闷房内有没有人时,只见男子直接推开了门。
江尧踏进卧室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电子音。
【诊断结果:利器割伤;出血面积,占人体的15%;救治成功几率:40%;治疗建议:1、购买商城止血丸、商城补血丸。2、处方如下。】
江尧第一次听见系统这么低的治愈率,她不由抬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一个男人半躺在床榻上,他眉睫微长,眼睑的弧度微弯,唇色却很淡,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
很瘦,又有些好看。
这是江尧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主子,这是治疗外伤的高手,您再试一试。”带江尧进来的男子单膝点地,恳求道。
床上的那个人久久不语,直到江尧站得有些脚酸,他才点头应允。
得到许可后,江尧走向前检查伤口,视线猝不及防划过男人的俊秀的面容,她眼皮微颤一下,掀开了被子。
男人身上虽然穿着寝衣,可大腿内侧却能隐隐看见红色血迹,江尧转身对黑衣男子说道:“拿剪子来。”
黑衣男子面带犹豫,迟迟不肯起身,直到床榻上男人发话,“随安,去拿吧。”
那名叫随安的男子这才起身,他刚刚踏出房门,自家主子一声命令又让他停住了脚。
“随安,请这位大夫出去,我不看了。”男人挡住江尧的检查的动作,挣扎着要盖上被子。
别说随安发懵,江尧也被男人这莫名其妙的操作搞糊涂了。
刚刚十分配合的是他,现在说不看的人也是他。
随风显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劝说道:“主子,您怎么……”
男人冷笑一声,许久不说话的嗓音带着沙哑,“随风,你是眼瞎了吗?男女都分不清吗?”
“什么?他是女郎?”随风震惊的目光落在了江尧的身上,显然也是被惊到了。
江尧被两人这么一看,心里咯噔一声,再次抬眼时,她双眸便盈满了泪水,“看病,我对得起我的病人。我是女郎又怎么了?还是说,我若是男儿身,医术就能高一些了?”
“主子,您再试试,江大夫说得对。”随安长相虽然冷,但一向经不住女人哭,更何况,江尧的话的确占理。
“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未出嫁的女郎,怎么看我的伤?”男人的语气并不好,说完话后便闭上眼。
江尧一时拿不准男人的想法,要是这人拒绝看病,她得多久才能离开?医馆还一堆事情等着她做呢!
江尧垂下头,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滴在地上,隐晦提醒道:“要是再不及时治疗的话,腿可能保不住的。”
这半真半假的话,吓得随安再次劝说自家的主子。
这么磨了一个时辰,男人才勉强点头答应。
江尧刚剪开男人的裤腿,头顶上方便传来男人冷嘲热讽的声音。
“小小年纪,手段倒是不少。”
江尧抬头眨了眨带着雾气的眼睛,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手段?我让我的病人尽快得到治疗,也算的上是耍手段吗?”
男人被江尧直白的回答说得一愣,他扭头不看江尧,耳根却悄然升起了一片红晕。
江尧低头检查男人的伤势,几乎迸裂到膝盖的伤口和化脓的黄水让她直皱眉,再任由伤口发展下去,感染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现在她手里没有药物和清创的工具,贸然治疗不现实。
见江尧站起身来,男人目光平静地说道:“没办法就让随安带你走。”
“有办法,”江尧揉了下自己的脖子,轻呼了声,她在随安和男人之间看来看去,又开口道:“但我需要准备东西。”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情急之下,随安顾不得尊卑,直接开口允诺。
江尧一个现代人,更理解不了主子和仆从这种尊卑关系了,她和随安两人一拍即合,把病人正主忘在了脑后。
“咳咳。”
男人一阵咳嗽声吸引了两人注意,随安倒了杯温水送到男人面前。
“嗓子不舒服?刚刚我摸脉的时候,没发现问题。”江尧本想看一下男人的喉咙,却被拒绝,她只好作罢。
江尧离开房间后,男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看了随安一眼,沉声道:“自作主张。”
随安单膝跪地,他不惧自家主子的态度,只担心主子的身体情况,但凡有一线可能,他都会去尝试,“将军,小武的伤就是江大夫治好的。”
男人轻笑一下,笑声却令人发寒,“人人都当我是陆聿,唯独你还拿我当将军,可你还违背我的命令。”
“江大夫不是说有办法呢?为什么不能试一试?”随安一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他从小和陆聿长大,名义上虽然是主仆,但私下里,陆聿一直把随安当弟弟对待,这才养成了他无所顾忌的性子。
“试什么?要是不成功,你又牵连了一个无辜之人。”陆聿揉了揉眉心,他的伤腿日日夜夜的疼,晚上也睡不好,头疼的毛病又发作了。
看到随安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的样子,陆聿摆摆手让他下去。
眼不见为净!
随安的办事速度极快,江尧需要的药物和器具半日后便准备好了。
隔日中午,陆聿卧房内除了江尧外,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夫,在知晓了江尧年纪后,两个大夫摇了摇头,指着随安的鼻子骂他胡闹。
“你是想害死主子吗?”大夫指向江尧,“这么大点儿的小子,他能会什么?”
被当场质疑的江尧没做任何反驳,她低头把清创用的工具消毒,规规整整安置好。
精神不佳的陆聿见江尧的样子,动了下眉,冷静对说道:“行了,按照江大夫的说得来。”
江尧抬眸看了陆聿几眼,伸手就要剪陆聿的寝衣,陆聿看好戏的表情还没收回,就被江尧这生猛的动作惊得身体僵硬,连反抗都忘记了。
两位大夫并不知道江尧女子的身份,他们满脸的不赞同,却又不能反驳什么。
“你怎么能……”陆聿剩下的话顿时哽在喉咙,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怎么?”江尧茫然地抬起头,注意到陆聿脸上复杂的神色,想起了他那套奇葩的逻辑,小声反问道:“这也是耍手段?”
陆聿闭目,不再理会江尧。
“喝了。”江尧拿来一碗药,放在陆聿的面前。
陆聿睁开眼,泛着寒意的目光落在汤药上,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江尧简单解释道:“麻药,也叫麻沸散,减缓疼痛的。”
“我不用。”陆聿撇开眼,他长相好看,即使瘦的有些惨,骨相还是很禁看的。
“不行。”江尧断然拒绝,清创和缝针过程中,要是陆聿挣扎,会更加麻烦。
陆聿一把推开药碗,声音森冷,“我说不用就不用,疼得又不是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江尧也是被气的脑袋疼,她也没耐心了,直接对随安说:“你主子要是不喝药,劳烦你找几个人按住他,防止他乱动。”
随安从小武那里听说了缝合的过程,但他主子也不肯吃,他只能寻来两个人,按照江尧的指示按住陆聿。
从滚烫的热水中取出细刀,刀刃斜斜地落在消毒后的伤口上,陆聿背脊狠狠一颤,按人的两个男子也用力往下压陆聿的脚腕。
尖刀剥离腐肉,露出伤口原本艳红的血色,大腿的痛感直锤神经,陆聿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额间的冷汗也流入眼角,视线范围内一片模糊。
可他唯独能看清江尧那张温婉而认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