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顺利将支鱼转化成岳白司机的夏林幽幽问道,“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好久没出现了。”
“只是一个晚上没出现而已......”岳白的语气比她更幽。
“这是为什么呢?”夏林再次幽幽道。
“你俩能别聊了吗?”支鱼受不了了,“能让后面那个汽车人别追我了行吗?”
她癫狂地甩着鱼尾巴,在海里游泳犹如博尔特尽情发挥在跑道上,只不过更持久更稳定。在她尾巴上绑着一条材料为莫名物质的绳子,绳子尽头连接在一块面团状的物事上,物事长着一颗漂亮的脑袋,麻木而空洞地随着她乘风破浪。
夏林和岳白就坐在这团面团状的东西上。
听到支鱼的话,夏林扭头,发现窦尔敦和典韦一人占据了汽车人的一边肩膀,正手搭凉棚急速扫描支鱼的位置。支鱼更急了,“我藏海水里他们就发现不了我了!我跑不掉的原因都是因为你俩太显眼了!”
岳白非常平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薛华打电话,“如何?”
“海走了。”薛华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复道。
“很ok。”岳白挂掉电话,平静地望向挂在中天的太阳。
只有夏林透过他表面的平静看到了掩藏于其下的癫狂。
“知道他俩为啥一直追你吗?”片刻,岳白问支鱼。
“为啥?总不会是因为看上我了吧?”支鱼烦躁地吐出一串泡泡。
“你犯的罪严重吗?也不严重,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追着你呢?原因有俩,一是你过去犯过比骗婚还性质恶劣的罪行,二是你背后有个更大的团伙,抓住你就相当于抓住了这个团伙的小辫子。”
支鱼居然沉默了。
“A还是B?”岳白问。
“B。”支鱼说,“我可以戴罪立功吗?”
岳白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吓了支鱼和夏林一跳,“这个世界总归还是有逻辑存在的!!!”
他变脸似的收起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翻开第一页,先在右下角用标准的楷书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开始使用笔记本的日期,然后才翻开第二页,在第一行写了几个字,又抬头看夏林,“我有证据证明。”
“啊?”夏林茫然地看着他。
“第一,我是尴尬引发症的源头。”岳白冷静地说道。
夏林呆呆点头。
“第二,你是第一个开始变异的人,还是因为穿上了我太奶的旧衣服。”岳白说,“第三,变异行为全部发生在我身边。总结:如果目前这个世界的性质是幻梦,那么就是以我为基点开始幻起来的。如果目前这个世界的性质仍是真实,那么我就是这一切混乱的源头。结论:不论是哪种性质,只要让我清醒,这一切混乱就会消失,世界就会重新恢复秩序,自然规律也不会变得扭曲。”
“最后——”岳白用笔敲了敲笔记本,“我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寻找到让我清醒的办法,这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就先放到一边,听见了吗?”
夏林、支鱼和面团男纷纷抬起头,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
“老板。”夏林说,“你还忽略了一个可能。”
“什么?”岳白从善如流。
“假如目前这个世界的性质是既真实又虚幻的呢?是既充满秩序又满是混乱的呢?”
“不可能!”岳白斩钉截铁。
“还有,既然你是源头,那为什么你不是第一个变异的人呢?”面团男接着问。
“还还有,如此追求理性光辉的你,又怎会产生这么混乱的一场梦呢?”夏林问。
“还还还有,你在推论这一切的时候,为什么要忽略掉存在于我们脑内的剧透提示呢?”面团男问。
“不好意思。”岳白终于抓住了一丝漏洞,“你才化形为人,什么时候就跟我是我们了?谁跟你是们了?”
“对不起。”面团男说,“但那又怎么样?”
岳白忽然把脸埋进掌心里,深深地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夏林顿时心痛如绞,抱住岳白的肩膀,轻轻拍拍,“别怕,乖,太奶在呢......”
“快——让——开——”空中忽然传来一道似曾听闻的叫声。
“面团男!快变大面皮!”支鱼急忙喊。
“不!要!”
岳白从夏林怀里挣出来,对面团男大喊,“快变!上面有我大爷!”
面团男瞅了一眼半空,惊叫,“你大爷!”然后迅速变宽变薄,果真如一块大面皮浮在大海上。半空中的咻声越来越清晰,一块五颜六色的滑板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滑板上是双手插兜、面带围笑的白修然,白修然旁边是兴奋的二大爷,两人“乘云驾雾”,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噗嗤落在了大面皮上。
“狗蛋!!”二大爷一下子朝岳白扑了过去,两眼泪汪汪,“我还以为你被食人鱼吃了!”
正在尽职尽责充当司机的支鱼:“......”
“孙媳妇儿!!”二大爷又抓住夏林的肩膀,上下打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修然微笑,“我去接第二个了。”
面团男:“......”他想说什么,但白修然已经成为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接下来的过程面团男这辈子都不想回忆,他面朝上漂浮在大海,目睹了下饺子的全过程。当白修然把六位大爷都接来了之后,面团男以为这就要结束了,结果白修然再次成为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半个小时后,激动的刘小苟、生无可恋的薛华也加入了漂流大队。至于刘大苟,沉迷于和上一任前妻旧情复燃,暂时不想拥有空中飞人和海上漂游的体验。
白修然起身又要飞,但是脚踝被面团男伸出来的一根面条缠住了。
“别下了......”面团男虚弱地说道。
“还差一个。”白修然微笑道,“就一个。”
“谁?”面团男绝望地看着他。
“小A。”白修然见他不懂,便补充解释,“拖拉机小A。”说完之后,再次变成了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快走快走!”面团男用头顶怼了怼支鱼的尾巴。
支鱼怒,“这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再不快点我就要沉了!”
支鱼看他一眼,又看正在观赏六大爷舞“剑(石膏)”的众人一眼,再看仍锲而不舍追在身后的汽车人一眼,淡定道,“抓稳了。”
“什么?”面团男有点慌,“抓稳?抓哪里?怎么稳?”
支鱼抬头,吹出一声悦耳的口哨,前方大海深处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众人刚纷纷把目光投向那里,只见一道总体呈长方形的高大物体快乐地从海里钻了出来,甩甩脑袋,把无数张被水浸湿的纸页狠狠拍在了众人的脸上。它大踏步朝他们跑来,一手拎一个甩到“头顶”,最后用一根手指头挑起面团男,bia在了众人脑袋壳上。
夏林手忙脚乱从面皮下面挣扎出来,一眼就看到岳白背对着她的背影,高大、忧郁,充满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深刻气质。他坐在楼顶,观望着遥远的地平线,像一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爱的钢琴被人砸了当木柴烧的钢琴师。
“你看,好美。”他听到夏林的脚步声,轻声道。
夏林看他一眼,又看地平线一眼,再看他一眼,“哪儿美了?”
支鱼扒在楼顶栏杆上,快乐地朝渐渐远去的汽车人招了招手,然后对长腿的大楼说,“去我姐那儿!”
某辖区派出所。
“小哥哥。”支雯单肘撑头,对着给她送饭的小民警不断抛洒秋波,“你叫什么呀?”
小民警充耳不闻,把饭放到桌子上就要走。
“啊啊啊啊!”窗外传来吼叫声,“要被淹啦!!!!”
小民警一个激灵,扭头望窗外。这时支雯忽然站了起来,从口袋拿出一个灰扑扑的东西扔到桌上,冲小民警喊道,“快上车!”
小民警回头,“?”
支雯一看见他这副愣住的样子就心急,直接上手抓住小民警的胳膊,一把搂到怀里。小民警正待挣扎,忽然听到一阵魔性音波传来:oiiaioooooiai。
小民警:“......”
灰扑扑的小东西开始高速旋转:oiiaioooooiai。
小民警:“.......?”
“抱紧我!”支雯大喊。
小民警:“........??”
【警告:请在观前阅读!】久违的脑内提示忽然响起:【当暴露在——中间太长了忘记了——医师。】
小民警:“........???..............”
“记住!要摇摆!!”支雯在忽然卷起的狂风中怒吼。
“什么?”小民警气若游丝。
公安局大楼楼顶上。
支鱼手搭凉棚,忽然朝前方一指,“我看到我姐了!!”
“你究竟为什么非得来救你姐?”夏林因为听不懂岳白突然而来的伤春悲秋,也看不懂那边舞石膏and跳霹雳舞的大爷队伍,更被对着一片面皮深情告白的刘小苟弄得精神混乱,所以最终决定将阵地转移到看上去还算清醒的支鱼这边,并问她。
支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林,“你知道恋爱脑的下场吗?”
“什么?”夏林茫然。
“就是毁灭整个世界。”支鱼幽幽道。她话音刚落,从前方的建筑物中忽然传来一道魔性音波:oiiaioooooiai。
一下子,伤春悲秋的不伤春悲秋了,舞石膏和跳霹雳舞的安静下来了,深情告白的也总算从自己的世界里向旁人转移了下注意力。
除了薛华,他还蹲在角落里对着刘小苟磨牙。
一道烟花忽然平地炸起,在半空中抛散出了无数令人感到迷惑的事物,每个事物都在高速旋转,都在神秘吟唱:oiiaioooooiai
“虫洞通道被打开了。”岳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夏林身旁,指着半空对她缓缓说道。
夏林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炸开的烟花中心逐渐盛开出了一朵莲花,从莲花周围传来厚重的低吟浅唱,它们似乎跨越了漫长的时空之河,才终于抵达此处。莲花上空一道高大堪比山岳的影子正在被缓缓勾勒出来,她慈眉善目,垂眸望着漂浮在肥皂泡中的支雯和小民警,开口如雷崩,“我,就是你们的上帝。”
“太奶???”岳白颤抖着声音喊道。
“上帝”缓缓将目光投向他,忽然瞪圆眼睛,一下子高兴起来,也顾不上装样子了,“狗蛋儿!!我的宝贝大重孙贼!!!”
夏林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她摸到面团男旁边,把吸氧面罩扣在了自己脸上,并对满脸疑惑的面团男解释,“我对狗蛋这两个字过敏。”
“姐!是我!”支鱼对着漂浮在肥皂泡里和小民警深情对视的支雯大声喊道。
支雯回头,冲她的双胞胎妹妹微微一笑,然后回头看小民警,“You jump,I jump.”
小民警很慌,四下环顾,恰好听见岳白对他太奶说,“太奶,送我走,让我穿越虫洞,去另一个宇宙。”
小民警一下子戳破肥皂泡,飞翔到岳白身旁,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带上我!”
“不。”太奶缓缓摇头,“你身上还有别的任务。”
岳白顿时呆滞。
“等到你身上的任务完成了,你就会得到解脱。”太奶神秘微笑,“完完整整的解脱。”
“啊!!”因为肥皂泡被戳破,支雯开始飞速下落。她下意识地召回了她的神奇宠物,魔性的音波吟唱消失了,太奶的慈祥笑容也消失了,半空中只剩下了飞速降落的支雯和乘着五颜六色滑板急速赶来的双手插兜白修然。
他在空中划出了两道优美弧线,然后缓缓在楼顶降落,把吓昏过去的支雯还给了支鱼。
支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快让开。”白修然微笑并轻声道。
支鱼下意识抬头,在看到半空中一连串的小黑点之后,一个倒地翻滚让出了一大片空地。紧接着,黑点逐渐变大变宽,以拖拉机小A为首的一众长出小翅膀的拖拉机徐徐降落在了公安局大楼楼顶。
“干得不错。”白修然走到小A旁边,摸了摸它的脑瓜。
小A羞涩地哼唧了一声,在白修然肩膀上靠了一下,顺利把对方压进了下水井。白修然双手插兜,微笑掉落,然后稳稳站在了一个被拷在椅子上的犯罪嫌疑人面前。
“你好。”白修然礼貌道。
“你......好......”犯罪嫌疑人叼着半根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大楼楼顶。
汽车人终于左肩扛窦尔敦、右肩托典韦的爬上了大楼楼顶。它累惨了,一抵达目的地就恢复了原形,不动弹了。两警察落地就咔嚓掏出手|枪,对准了支鱼,“不许动!”
“我可以戴罪立功吗?!”支鱼马上举起双手。
“OK,很好。”胖警察眯眼,“你过来!”
支鱼用鱼尾巴支撑着地面朝他蹦了过去。
驾驶座警察不停朝胖警察挤眉弄眼,“戴什么罪?立什么功?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胖警察挤眉弄眼回去,“不管了,随机应变,先把办公楼弄回去!”
支鱼蹦到两名警察面前,仰头道,“我知道大本营在哪儿!”
“大——本营?”驾驶座警察疑惑看她。
“对!”支鱼重重点头。
“大本营早就被转移了!她知道的是过时的信息!”从支鱼身后忽然传出一道声音。这道声音凭空而来,由于暂时找不到声源,所以一下子吸引了对着消失的太奶痛哭流涕的爷爷群和在笔记本上试图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性系统的岳白,以及告白再次被拒绝的刘小苟三角团队。
在楼顶遍寻无果后,大家齐刷刷将目光凝聚在了下水井井口上。
“楼顶为什么会出现下水井......”岳白这时才发出虚弱且充满了疑惑的声音。
白修然的脑袋先从井里钻了出来。他仍然是那副淡定闲适的悠闲模样,脚下踩着缓缓升空的滑板。鉴于滑板的体长超出了井口的直径范围,所以井口很识相地把自己拉成了一个椭圆,待把滑板放出去之后,才重新恢复原形。紧接着,一双抱着滑板的手也出现了,随后是一张茫然且郑重的、叼着半根烟的脸。
嗵!
滑板把叼烟犯罪嫌疑人重重怼在俩警察面前。
“我能戴罪立功吗??”叼烟人目光炯炯地望着两警察。
驾驶座警察快要忍不住了,“到底戴的是什么罪......”他好想知道啊!!!
胖警察示意让他冷静,方便自己套话。“看你们俩的表现。”他说。
支雯瞬时回头和叼烟人对视,并开始甩牌,“对二!”
“王炸!我赢了!”叼烟人激动道。
俩警察:“。”并缓缓对视:我们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大本营在——”叼烟人缓缓说道。
楼顶另一边,白修然接起了刘大苟拨来的电话,“嗯。嗯?嗯......嗯!”
他淡定挂了电话,对夏林和岳白说道,“我去接几个人。”
夏林和岳白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再次变成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叼烟人忽然眯起眼睛,看俩警察,“你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胖警察有点慌,“你说你的!别管我俩!”
叼烟人哼哼冷笑,从腰后忽然抽出一张大白纸,展开看,“驾驶座警察:不知道。胖警察:不知道。”
“什么东西......”支鱼忽然觉得自己被时代甩开了一大截。
“Excel表格。”叼烟人再次冷笑,“我的特异武器!”
胖警察据理力争,“你怎么知道它说的不知道是不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它说的不知道是不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它说的不知道就是我们不知道的那个不知道!”
“我当然——”
咻——
半空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快——让——开——”
支鱼和俩警察习惯性地躲开了,只有叼烟人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举着他的Excel表格,叼着烟茫然看空中那个越变越大的小黑点,然后扑通一声,被砸进了及时移动到这里的下水井。
“还好还好。”下水井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秦薇款款从滑板上下来,整理了下乌黑的秀发,对俩警察微笑道,“他知道的信息都是过时的,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大本营究竟在哪儿。”
“啊!!!”驾驶座警察忽然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