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来兄别说笑了好么,当今陛下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只要是他想干的事,朝臣反对有个屁用?”
徐永当场笑道。
大儒董仲舒的事姑且不论。
后来司马迁因李陵降敌之事和武帝唱反调,武帝也照样把他给阉了。
还有那些个武帝在位期间位高权重的丞相,其中也至少有一半不得善终,武帝是那怕事的人么?
徐永这话虽然说的粗鄙,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话,但武帝听了心中竟莫名有些受用,勾起嘴角道:“就算如此,董君也该先表现出一些过人之处来,当今陛下唯才是举,不拘一格,身边最不缺的便是秀才异等,董君如此藏着掖着,陛下怎能看得见你?”
“那是以前,自两年前大将军卫青过世之后,陛下身边已难以找出一个可独当一面之人,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否则这两年怎会连发几次‘求秀才异等诏’?”
徐永满不在意的反驳。
“你!”
武帝终是被问到了痛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
水之冷暖,饮者自知……身边究竟有没有这样的人才,如今又面临怎样的困境,没有人比武帝更加清楚。
若换在平时,有人敢当年说出此等无异于嘲讽的话来啊,只怕早已死了十回。
但现在武帝依旧没有忘记自己伪装的身份,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怒火。
不过同时他完全失去了与徐永扯皮的兴趣,背过身去掩盖愤怒且怅然的情绪,声音低沉的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相劝了,告辞。”
“那我的事……”
徐永觉察到武帝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不过也没多想,连忙追问了一句。
“该说的我自会替你转达陛下,权当做偿还你前几日的帮助,不过陛下是否召见你,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武帝摆了摆手,连礼都没施便向外走去。
徐永送到门口,笑呵呵的道:“那就拜托了,我已将制盐之法写成了奏疏,只等日来兄的好消息,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好说。”
听了徐永的话,武帝眼中又划过一抹异色。
……
“你说什么,金郎中又是沉着脸走的?”
刘嫖还不知道武帝已经将自己的身份从郎中上调到了侍郎,听了翠竹的报告之后又是满脸的忧色,抖着下垂的腮帮子惶恐道,“这又是怎么了,来时好好的,还给美贻送来了一车布帛,怎么一扭脸的功夫就又变了啊?”
“太主,这个金郎中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太主如此在意?”
翠竹忍不住问道。
刘嫖当即眼睛一横,冷声斥道:“不该你问的别问,掌嘴!”
“诺!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翠竹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一边掌嘴一边告罪。
“算了,起来吧。”
刘嫖此刻实在没心情与一个侍女计较,又魂不守舍的道,“你寻个机会去试试美贻的口风,探探他究竟与金郎中说了些什么,注意不要表现的太过明显,哪怕什么都探不出来也不要引起他对金郎中的疑心……”
……
次日。
徐永还在睡梦中,忽然被屋外响起的一阵嘈杂声吵醒。
正常情况下,这种响动是不应该出现的,因为窦太主年纪大了喜欢清静,院子里的奴仆平日里根本不敢呼啸打闹,否则少不了要受些责罚。<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本来想着外面有奴仆看守,应该不久就会平息,徐永并不打算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
可不成想,这嘈杂的声音居然越来越响,而且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徐永不得不起身披上衣服,准备出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才刚刚起身。
“咣当!”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的房门忽然受到一股巨力,以一种十分粗暴的方式敞开。
一股凉风趁机钻进屋内,吹得徐永缩了下脖子。
而与凉风一同冲进入屋内的,还有十来个身着黑色甲胄、腰间佩戴利刃的武士。
领头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胡须与头发都有些卷曲,面部轮廓与五官则带了些许的异域风格,看起来很像西北胡人。
“哼!”
中年男子瞅了徐永一眼,发出一个冰冷的鼻音,随即用古怪的口音对身后的武士喝道:“给我搜!只要是写了字的东西,全部带走,一样不留!”
“你们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
徐永一头雾水。
要知道这里可是窦太主园啊,除非出了什么惊动长安的大事,否则天底下应该没有人敢在这里放肆,更不要说还是一副抄家的架势。
“你就是董偃?”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永。
徐永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不过还是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正是,请问阁下是?”
“驸马都尉金日磾,今日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抄你藏于家中的禁书。”
中年男子冷声说道。
“禁书?”
徐永愣住。
汉朝对禁书的管控的确比较严厉,一经发现轻则入狱,重则发配。
不过据他所知,汉朝封禁的书籍范围并不大,主要集中在可能影响统治的占卜星象类和兵法类书籍上,而这类书几乎不可能与他扯上关系。
并且此类书籍也只是针对平民百姓封禁,公卿贵族则不受任何限制,因此无论怎么查也不应该查到窦太主园里来。
所以查抄禁书根本就是借口……
想到这里,徐永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昨日他才刚刚拜托“金卯”向武帝递话,提到了制盐秘法的奏疏,结果今天一早武帝就命人前来查抄禁书,而且目的显然不在抓他,而是要把他这间屋子里所有写了字的东西全部带走。
武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昭然若揭么?
“卧槽!”
徐永整个人都麻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展开,“不愧是武帝啊,我这还想着卖卖关子,引诱武帝召见我呢,结果人家根本不上套,直接派人前来明抢?”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金卯”的确是把话递到了。
而他的制盐秘法也确实引起了武帝的兴趣。
这个结果虽然并未达到预期,但至少达到了一半,起码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正式进入了武帝的视线。
既然如此,制盐秘法也就可以交出去了,总之先给武帝一点小小的后世震撼再说。
正如他此前对“金卯”说的那般,他对制盐秘法有信心,绝对可以让武帝自此移不开目光。
“金都尉,不用搜了,我知道陛下要查的是哪本禁书,我愿主动交出。”
徐永果断来到卧榻旁边,从榻下取出一个装着简牍的木盒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