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非喻抱着猫站在对面房间门口敲了半天,没什么动静。
打开跟霍思铭的聊天输入框,刚打出“他不在”,还没发出去,面前的门开了。
陆升靠在门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像是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人会是她。
陆升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珠颜色偏深,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很专注,但又透着几分薄凉。
他应该是刚睡醒,头发有点乱,身上穿的还是下午那套灰色睡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
身后的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眼前这张脸太过完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看上去有些凌厉。
宋非喻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直到她诡异地发现陆升嘴角微微勾起。
“好看么?”陆升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宋非喻回神,面前的人正看着她,眼睛里笑意明显。
偷看别人被当场抓包。
宋非喻心里那点烦躁又在跃跃欲试地往上窜。
她脸不红心不跳,无比淡定。
“好看啊。”
不等陆升再说什么,她直接把手机里和霍思铭的聊天界面朝他晃了晃。
“导演说联系不上你,让我过来看看。”
陆升嘴角还带着笑,目光移到宋非喻怀里的煤球身上,看着宋非喻抓着它阻止它往肩膀上爬。
“哦。”
“......”
哦什么哦。
宋非喻低头,一只手在手机上打着字。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哒。”
陆升转身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宋非喻抬起头,借着灯光看到了陆升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大片大片的红疹子。
她把后面的“我就不打扰了”几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陆升开完灯之后继续靠在门边,就那么低头看着她,没动。
宋非喻盯着陆升的手臂,下意识抱着煤球往后退了两步。
“你猫毛过敏?”
以前林凡也猫毛过敏,一不注意就会起满身的红疹子,就跟陆升手臂上的一样。
陆升看着她,表情淡淡的,仿佛过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像是有点儿。”
宋非喻的那点烦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猫毛过敏你还抱煤球?”
说完后宋非喻回过神,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
也许陆升之前不知道自己猫毛过敏呢?
再说也是她没管好煤球才让它去扒别人的门的。
宋非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陆升:“去医院吗?”
陆升就那么靠在门边上,没有动作也不说话,要不是他还睁着眼睛,宋非喻都快以为他要睡着了。
没听说过猫毛过敏会让人反应迟钝啊。
宋非喻没有等到回复,只能先开门把煤球放回自己房间里。
回过头的时候看到陆升还站在那,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宋非喻也不说什么,打开手机给霍思铭发了微信过去。
发完消息抬头的时候发现陆升嘴角似乎挂着笑。
她实在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要不是现在和陆升不熟,她真的很想问问陆升是不是有病。
在她刚要开口说话之前陆升率先开口:“不去。”
宋非喻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去?”
陆升:“不去医院。”
宋非喻:“......”
为什么听起来像生病还不愿意去医院的无理取闹的小孩?
陆升:“不方便去。”
宋非喻点点头,以陆升的身份确实不太方便去医院。
她想了想:“痒吗?除了红疹还有别的症状吗?打喷嚏或者呼吸苦难之类的?”
陆升:“痒,除了红疹没别的症状。”
宋非喻打开手机导航搜索附近的药店:“行,你进去歇着吧,我去附近药店给你买药。”
陆升:“好。”
陆升嘴上说着好,人还靠在门边没动。
宋非喻没再说什么,坐电梯下楼。
到了店里,宋非喻买了以前林凡常用的药,以防万一在店员的推荐下又买了些别的药。
往酒店走的时候路过一家还开着门的早点铺子,宋非喻想了想,进去买了杯糯米粥和几个包子。
看着手里拎着的东西,宋非喻着实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给陆升买药。
还给他带晚饭。
这要是搁十年前,她半夜想起来都会坐起来大骂自己几句没出息。
不对,搁十年前这事就压根不会发生。
高中的时候她还不叫宋非喻,而是叫许之。
那时候她和陆升的关系,用班长齐鑫的话来讲,就跟情敌一样。
“还得是有夺妻之仇的情敌。”
自习课上,齐鑫趴在桌子上,拧着眉,像是在面对一道世纪大难题。
他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江妤多一个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怎么就跟陆升不共戴天了?”
女孩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里的笔一下下打在面前的试卷上。
这个题她已经看了半节课了,这会儿连题目在讲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她手里的笔终于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打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不正常。”
齐鑫完全不能理解她是怎么想的,两根眉毛越搅越深。
“那她总不能一辈子只交你这一个朋友吧?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控制欲、占有欲,还是极其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她没有反驳。
“再说了,以后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可能都不在一个城市里了,你还能盯着人家交不交朋友、跟谁交朋友啊?”
“诶我操,你该不会是喜欢江妤吧?”
齐鑫突然发现什么,惊出了声。
前排的同学被他这一嗓子吸引过来。
齐鑫冲前面的同学摆摆手,压着嗓子,用气声在她耳边嗡嗡。
“就那种,那种......想跟她谈恋爱的喜欢,我去你深柜啊?一切突然合理了起来。”
齐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却只收获了一个白眼。
仿佛在说“有病就去治”。
她叹了口气,手里的笔终于停下了。
盯着试卷,半天才开口。
“我不是生气她交朋友......”
齐鑫:“你不是气这个那你在气什么?还每次见了陆升都没好脸色,跟看到一坨屎一样。”
她没理齐鑫,抬手把卷子翻了个面。
是啊,她在气什么呢?
她不是气江妤交朋友,也不在意江妤交多少朋友、跟谁交朋友。
她只是生气,为什么江妤刚交的朋友就和她一样重要了呢?
她想,会不会要不了多久,陆升就比她还要重要了?
再过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周、两周?
她每天都很惶恐。
这种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今天体育课上江妤和陆升一起打了羽毛球,他们的友情是不是更进一步了?是不是超过我了?
下课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聊天,江妤笑得那么开心,陆升在她心里是不是比我更重要了?
江妤说陆升快生日了,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她给陆升准备的生日礼物会不会比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更用心?
......
她每天都在被这种情绪折磨。
她上课的时候忍不住想,下课的时候也忍不住想。
上学的时候想、放学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每天晚上睡觉前也会想。
“对江妤来说我和陆升谁更重要”这个问题,每天、无时无刻不充斥在她的脑海里。
她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
被她自己。
“嘀嘀——”
汽车的喇叭声把宋非喻拽回神。
她往马路边退回一步。
好在,她最终还是从那种消极的、变态的情绪里脱离了出来。
现在的她无所谓什么重不重要、谁更重要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和比较。
宋非喻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还是有些晃神。
以前那个幼稚、小孩脾气的许之早就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宋非喻已经能给曾经那个有着“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人买药了。
还大发慈悲地给他带了晚饭。
我真是宽宏大量、心胸宽广。
宋非喻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树了个大拇指。
回去的时候陆升人已经不在门口了,房间门留了条缝。
宋非喻敲门,没人应。
她从门缝里探了颗脑袋进去,看到陆升躺在沙发上,手臂遮着眼睛。
“陆老师?”
“......”
“陆老师?”
“......”
“陆升?”
“......”
宋非喻心下一惊,不会晕过去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她顾不得别的,直接开门进去。
然而还不等她走到沙发旁边,一直没动的陆升缓缓坐了起来。
“......”
效果堪比诈尸。
宋非喻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有些无语,没忍住说了句:“没晕啊?我以为您要一命呜呼了呢。”
说着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陆升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面的药有内服和外用的,内服一天两次一次一颗,效果挺好的,你先试试,不管用的话还有两支药膏,或者直接去医院。”
“这个里面是粥和包子,我顺路买的。”
沙发上的人低着头。
“谢谢,麻烦你了。”
声音听起来还挺虚弱的样子。
宋非喻的气又被突然升起的内疚感打败。
“不用谢,本来就是......煤球乱跑所以才......”
陆升没说话,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