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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年假过后,阮画京加入了新的摄影团队,出发去智利拍摄的前一周,她去了顾长珏的珠宝修复室。
修复室藏在闹市之中,从一条很深的老胡同进去,红漆院门上着一把褪色的铁锁,门前的积雪融得干净,幽幽的腊梅香从院墙里飘出来。
她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仰头看冒出墙的腊梅枝,青天日光正大地落到她脸上,晃得人恍惚。
顾长珏打开大门,揽过她的肩膀往里走,到腊梅树下时,抬手折一枝,交到她手里,细小的黑虫黄柔柔的花蕊中钻出。
“檀香梅适合在花期之前杀虫。”阮画京吹掉手背上的小黑虫,将花朵凑到他眼前。
“明年你提醒提醒我。”顾长珏笑了笑。
阮画京凝着他的脸,目光停滞,随后跟着笑笑,将梅枝放进包里。她走进里屋,环顾四周,一张巨大的修复台旁架着一堵工具墙,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摆设。
顾长珏把唯一的硬木椅子搬到她跟前,转身靠在修复台上,阮画京没有坐下,只是拍拍冰凉的椅背,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站。
“怎么样?”顾长珏侧过脸,笑眯着眼看她,指腹轻蹭她的耳缘。
阮画京环抱双臂,仰望头顶的横梁,“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还有这么——清廉的地方,连冷板凳都只有一把。”
时常被她的说话艺术逗笑,他覆上她的后颈捏一捏,阮画京顺着力靠到他身上,顾长珏拢住她披散的发,说:“真是委屈你了。”
原本是阴阳怪气的惯用句式,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当真有满含歉意的意味,阮画京指着对面的空旷处,没脸没皮地应承:“那儿靠墙的地方,放把沙发正合适。”
顾长珏轻轻吻她的眼皮,说:“沙发最好是懒人沙发,旁边最好搭一个矮柜,矮柜上最好放一瓶烈酒和一只Iittala的酒杯。”
阮画京把脸藏进他的颈窝,像是逃避,又像是靠近,“一把普通的沙发就好。”
一把能容下你我的普通沙发。
再放一张普通的茶几。
上面放一瓶什么酒都好,没有酒也还凑合。
唯不可缺的是两只杯子,无关品牌,只在成双。
顾长珏点点头,“好。”
她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紧到骨头都在发痛。
他们自然而然地聊起从前,顾长珏聊自己是如何接触到珠宝修复,是如何地钟情于这一门手艺,在这座繁华且嘈杂的城中,这一方隐秘落魄的小院又如何承接着他的坚持。
“为什么人想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就这么难?”阮画京想到了自己,不由得感慨。
“因为存在阻碍,我们的追求和坚持才显得更可贵。”
她抬头看顾长珏,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含着某种希翼,她说:“我以为,爸妈会很支持你的爱好。”
顾长珏笑一声,目光落到窗棂上阳光,“爱好他们倒是支持的,但我当初最疯狂的时候,好比铁了心要出家的贾宝玉。”
“哦?”阮画京听故事的情绪高涨起来,她和顾长珏相处这么久,他的性子一直是徐徐不急的,她还真有点想知道他发起疯来的样子。
“我念书念到一半跑回国拜师,还把手里的余钱全捐给了文物保护中心;学了手艺之后,又整天关在修复室,对公司的事儿撂担子,还把身体搞垮了。爸怕家业毁我手里,妈怕我把健康折了,他们找我谈话,我还扬言要为古珠宝修复和文物保护事业奋斗终身。”顾长珏眼梢嘴角的笑混合着自豪和自嘲,像在缅怀年少时冲动的赤诚。
“大富大贵的家庭,不怕子孙是庸人,就怕子孙是圣人。”阮画京咧着嘴笑出声。
“后来,大哥又来开导我……”顾长珏顿住声好一会儿,“我也就死了心。”
“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阮画京问。
“听人劝,吃饱饭。” 顾长珏故意逗她。
敷衍的回答。
阮画京吊梢起眉眼,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淡笑着摸摸她的脸,“当时沈顾两家有意联姻,沈无瑕想嫁我,大哥知道我的难处,和我谈了条件,他愿意代我与沈家联姻,前提是我要回归家业。”
顾长珂是顾氏瞩目的继承人,相比年轻气盛的顾长珏,沈家肯定更中意他,在商业利益面前,自家女儿的幸福像是一场儿戏,阮画京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爸派人拜访了我师父,老先生一辈子高风亮节,没想到还会因为我一个不孝弟子受顿羞辱,但他从来没有对我心生芥蒂。”
阮画京的目光钝下来,如同那夜他与她讲Jane的事那样,她讷讷静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最后一次见面时,单老先生问我……是否初心依旧,我说不出话。” 顾长珏一度作哽。
阮画京感觉到每一个音节艰难地从他发紧的喉咙里挤出来,她摩上他发红的眼眶,轻微地摇摇头。
“我当时也只是对他老人家摇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毕竟强求他收徒的人是我,执意要走的人也是我。”
故宫的红墙黄瓦间,若不是老先生温热的口息腾成白雾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顾长珏甚至难以觉察到他的叹息。
“师父……”他喃喃。
“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强留,你以后不必叫我师父,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徒弟。”
单老先生染有旧疾的左腿在冷风中迟缓地挪步,羽毛般茫茫的雪飞隔在他们中间。
“老先生走了很久之后我才回过神。”顾长珏止不住重感当日飞雪裹挟的寒冷,他微弓着背抱住阮画京,把下巴搁在她骨感的肩上。
阮画京拥住他,眼尾发涩。
她和顾长珏多像呐,他们是躲在暗室里注射的瘾君子,将真实的自我和热忱锁在深巷宅院之中,规避不了内心的欲望,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享受,唯一一点不像——他敢朝她剖心,她不如他勇敢。
“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以后我们吵架了,我说难听话儿对付你?”阮画京玩笑似的问出口。
“你不会。”
顾长珏说得坚定。
阮画京瞳孔微扩,心脏震了一下。
“画京,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他们拥抱着,他的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薄背,真实的温暖流通在两人之间。
顾长珏的坦诚刺痛了她,拧巴的情绪却突然冲上头,“你忘了?我之前还把你和Jane的事放到了网上。”
顾长珏一阵酸楚,抱她抱得更紧些,“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你……知道了?”
“你不也知道么,”顾长珏笑了笑,讲下一句话的时候他眼底没什么波澜,“除夕夜跟大哥喝酒,他说是他做的。”
“你……怎么想?”
“我习惯了,什么也不去想。”
阮画京接不住他的话,被名和利包围的人生,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人与人互相推攘,根本找不出责怪对方的理由,就连血脉相承的人之间也是如此。
“画京,其实我挺幸福的,因为有你为我着想。”
她为他着想么?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有,在一些无关痛痒的方面。
他的信任让她无地自容,只有用秘密交换秘密,才能换得她片刻心安。
“走么?也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她抬手看一眼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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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又卡在锁孔里,阮画京将它扯出来,换了个方位缓慢插进去,先是熟练地左右拧两下,最后朝右边一使劲,咔哒一声,老旧生锈的锁芯开了。
“进吧。”阮画京拉开门,侧身给顾长珏让一条道。
他踏进去,朝里望,几张用不锈钢焊成的简陋小桌随意放着,唯一大点儿的黑色布沙发靠墙摆着,简陋冷清,与她之前住的公寓装修简直天壤之别,他想不通这么小的房子是怎么做到这么空荡的。
“怎么样,比你那儿还寒酸吧。”阮画京笑着弯下腰,从塑料鞋架里拿出拖鞋。
顾长珏转过身,看见她弓着背,一手扶墙,一手脱着长靴,狭小的玄关甚至容不下一张换鞋凳,他把她扶直,半句话没说,垂着眸子蹲下去替她换鞋。
“怎么啦?”阮画京笑着摸摸他头顶的发,“我开玩笑呢,我这儿虽小,但五脏俱全。”
顾长珏将黑色长靴放到一边,抬头看她,“站着换鞋是挺考验舞蹈功底的。”
阮画京撒气似的往他背上锤一下,“还以为你是在心疼我呢,没想到是在想话儿来揶揄我。”
顾长珏站起身,抱住她,“有我在,以后你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希望如此。”阮画京露出恶趣味的笑。
“你不信我?”
“信信信,行了吧。”
“我是认真的,你别开玩笑。”
“好好好,你对我最好了,”她在他认真可爱的脸上亲一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作品间。”
说是作品间,不如说是在唯一的卧室里摆放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和照片。
阮画京从旧到脱壳的床头柜里拿出野生花卉图册,拍拍皮质封面的灰尘,拉他坐下来,随手翻了一页,她指着说:“这年三月份,阿塔卡马沙漠出现强降雨,那个时候没人想到,这场毁灭性的暴风雨会让数百年一生的植物生根发芽,十月份时会有数千多鲜花在沙漠中绽放。”
图册一页一页往后翻,她慢慢讲着一个个令她的雀跃幸福的故事,他动容地听着她的过去,到最新一页,是他们在萨拉热窝一同拍下的未来得及盛放的金百合。
过往成千上百个微不足道却又令人心悸的回忆像决堤的江水翻腾地闯进他的皮肤、他的血液,最后又汇合起来,涌向他的心脏。
“我还记得当时在警局,你因为镯子被摔坏了哭鼻子,我愧疚到晚上回想起都要爬起来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阮画京揉揉他的脸,说:“算你还有良心。”
“话说,那只镯子好像对你来说很重要?”
阮画京垂下眼睛盯着衣角,关上图册,抿抿嘴装作气鼓鼓地说:“我当时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被无良司机扔在半道上后被小混混盯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当成小偷抓进警局盘问搜身,最后真相大白,始作俑者们一句轻飘飘的sorry就想和解,换你你不想哭?”
她在回避,他便不会再追问。
“是我我会哭得更伤心,”顾长珏亲亲她的脸颊,“你之前说去那边还有摄影工作,工作还顺利吗?”
“那次的作品入围了国际生态摄影节,听说还得了银奖,不过我没去参加典礼,他们那些去了的混了很好的名头。”
“后悔了?”
“谈不上。”
“那就是后悔了。”
阮画京拧一下眉,“你这人今天怎么老抬杠?”
顾长珏抱住她贴贴,说:“画京,等你这次从智利回来,我给你策划一场摄影展。”
阮画京挑眼看他,“还是算了吧。”
“费用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