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书信放回原位置,顺便把那被风吹跑的蔫了吧唧的小花捡回来。
卫蘅忽然有些怨恨陈礼,若不是她,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这不是把他搁在火上烤吗?
“我让画骨把银钱给你送过去。”卫蘅垂头丧气,但还是装出来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若让我听到什么风声……”
“知道了知道了!”
陈礼不愿与他冲突,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以往都是皇子,虽然皇女被戴绿帽子还是这么多年头一次。
大嬴开国以来,最刺激的还是清懿大皇子,捉奸捉到自己亲弟弟。
“我觉得吧,你还是暗示一下。”得到了钱,陈礼也开始了混不吝,她斜倚着墙面,上下拋着手中的玉佩,“也不对,你别说了,万一迁怒你怎么办。”
要是迁怒了卫蘅,在把他休了,他来缠着自己怎么办。
卫蘅更忧心忡忡了,也不理陈礼了,转过身就走了,任凭陈礼在后面喊也不吱声。
要不找阿羡参谋参谋?
“你那个朋友当真如此?”周可慕听完卫蘅的絮叨,很是讶异。
今日卫蘅失魂落魄的敲开了孟尝院,还不等他寒暄几句,就自顾自的说出来自己的烦恼。
“我也不确定他怎么想的,但就是让我看到了那信件……”卫蘅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捂着嘴,糟糕,他光顾着难受了,要是裴哥没做那事,自己不就是冤枉他了!
自己怎么能光凭陈礼一人之言就妄下定论!
“不好意思阿羡,我想我应该去问问我那个朋友,不好意思,今日耽误你了。”
“没有的事儿。”周可慕笑着回他,看着他着急的站起身,又匆匆离去,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吩咐,“芳规,我记得我那支盘月簪应是掉在了花房那边,你帮我找一下可以吗?”
侍棋忍不住看了周可慕一眼,花房在平原阁与信陵院中间,那里有一条小路,还是殿下之前改修池塘时顺便修的。
芳规芳躅是大娘子送来的人,这不明摆着他给娘子递把柄,万一殿下以此要挟……
可是公子为何会如此确定,卫公子口中的朋友是裴公子?
*
乌云低垂,天空中偶尔有雷电闪烁。
裴玠抬着头,他有些想不通,这初春的天气怎么变化的如此之快。
剑书取出厚实的衣裳,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的垂下头,念叨,“幸亏今日回的早,不然公子就要挨着雨淋了。”
“听人说卫公子来了,听到您不在便离去了,许是有要事。”
裴玠“嗯”了一声便不再回答,阿芜若有事定会再次前来。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伸手摸摸怀中的信件,心跳有些急促,他便知道,那祸害不可能就这么安安稳稳离去。
可是为何要现在才出现呢?
同秦桢去和离吧!
他心中这样想着,但是为何要同秦桢和离,她不过是送来几份信件,万一是人冒充呢?
不会的,只有她才能写出这般潇洒又细腻又格式清奇的文字。
裴子珪心里骂了脏话,他在裴玠的身体内被迫接受着不属于他的微妙情绪。
裴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这时候同秦桢和离?那沈家来的小子还虎视眈眈呢,他这就要迫不及待的让位了?
这信件来的如此不合时宜,保不齐就是有人故意写来捉弄的。
自己前些日子说的话太过冒进,或许秦桢已经怀疑自己了,他难道还要继续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可他连那劳什子的姨母的样子都不清楚。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对秦桢是个什么心思,可能是隐隐压过裴玠一头的心思。
看吧,你一眼万年寻寻觅觅的人被我随便一找就找到了。
你不但没发现,还把赝品当做宝贝。
接下来怎么办?由着裴玠和离?那自然是不行。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身边又有什么人,你心里可清楚?”
“你就要这般冒失的做出决定?”
“我知道,但是她还存在不是吗?”裴玠将怀中的信拿出来,细细展平上面的折痕,放到梳妆台上的妆匣里。
里面已经有了厚厚一沓。
裴子珪冷笑,他还是头一次见这种蠢货。
“子珪,你是依附于我而存在的不是吗?”他的声音很轻,话尾直接被窗外的风吞卷挟。
*
天气暖和起来,这乍暖还寒的天气让秦桢有些吃不消,她索性直接告假在府里呆着。
“寝园那边,别急着撤碳火。”
原本喂鱼喂得好好的,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让寒噤心里一紧,昨个儿蛰萤送来了手饰,她才知道主子绕过了宫内司物局,托城东的首饰铺子打了只镯子。
这般小心翼翼,用脚趾头想也是给谁。
寒噤应完,急忙找了新话题,“听说四殿下的婚事定下来了。”
“还是赵家那个?”秦桢头都没抬,看着湖里闻到荤腥的鱼,一群群聚来。
“四殿下与赵二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秦桢听此,眉毛懒懒向上一挑,情投意合便这般着急?
明明是皇帝想保住赵家,大嬴开国以来,她赵家还是头一份荣宠,家里的孩子是两位皇女正君。
“听说二殿下同西山道馆的小道有些苟且,被方二公子捉住闹到了皇贵君那里。”寒噤绞尽脑汁的想寒蝉带来的口信,务必把它讲的生动有趣,“早上皇贵君一醒,便看见方二公子跪在床前哀哀戚戚,二公子闹了好大一通,气的皇贵君将翊宫东西砸了一遍。”
“可偏偏又不能如何,方二公子已经有了月余身孕。”
“他倒是个会抓机会的。”秦桢又撩了一把鱼食,顿了顿,“有机会,帮帮他。”
“方随靠不住,他父亲又是个混不吝的,会的那些手段又登不上台面。”
您真不怕春申院那位啊,知道了不得闹翻天……
“嗯……平康王夫已经去宫里探望方二公子了……”您不必忧心,陛下比您还会添堵,马上平康王夫还会来府里给您添堵。
“若是诞下皇女就好了。”
秦桢的叹息让寒噤浑身发毛,她抬起头虎视眈眈的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什么人,又低下头,“若方二公子诞下皇女,对您的地位很不利。”
秦桢只是微笑,转眼问起其他的,“春闱放榜还有几日?”
“回殿下,还有三日。”寒噤心里还是毛毛的,她忽然想起来朱露姑姑,算了不想了,“岐山的那位考了第十三名。”
十三名?到也不错。
“三甲都是哪家的?”因为掌心温度过高,没抛出去的鱼食都黏连在手心,和汗水混做一团,有些恶心。
寒噤适时递上帕子,秦桢狠狠地擦着手心,可手心的腥味怎么也擦不去。
寒噤垂下眼,“探花是定州潭县人,家中只剩一老父。”
“哦?”秦桢来了几分兴致,又按捺下去,“别是那依附树木的菟丝子。”
之前不是没有过平民出身的三甲,要么被世家要去做乘龙快婿,要么主动去求世家荫蔽。
也有不少是她们养的门客,为了扩大势力才来科举。裴相倒是平民出身,可也是有家族底蕴在的,娶的夫人也是有名的世家贵族,指望布衣出身的举人与她们一撑无异于蚍蜉撼树。
读书人,还得再多些。
既然裴玠的男子书院都能办的,那在偏远地方开办官学又有何不可。
*
寝园的玉兰花开了,白白的一大朵,像树梢上还积存的一堆堆雪,颤颤巍巍的在微冷的风中绽放。
“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秦桢的这句感叹并未消散在风中,它被阿隐稳稳的接住,“我好像,也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春天的味道?秦桢适时的抛出话题,“春天是什么样的?”
“是凉凉的,带着一点点香气的味道,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话突然多起来,很认真的在和秦桢描述他感受到的春天,比冬天湿润的空气,偶尔传来的香气扑鼻,还有光秃秃但已经变得柔软的树枝。
春天还有细细的雨,柔和的风,他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好像现在置身的便是春天,柔和的风拂过他的脸颊,细细的雨打湿他的衣衫,身上或许也沾染了一些泥土,细微零星的花瓣被他用手捧起……
秦桢也不由自主地笑,他的遣词用句都很像那个世界的风格,有些幼稚的可爱,他说花粉像小精灵在他鼻孔里跳舞,让他出糗打出喷嚏。
小精灵是什么?大抵是精怪类的东西,秦桢只在幼时看过些志怪小说,现在也都忘了个干净。
他忽然停了声音,秦桢纳闷的看过去,却见他有带出来那副无措的表情,好像是责怪自己失言。
秦桢拍了拍他握紧的拳头,“很有趣,为何不说了?”顿了顿,强调着,“我很喜欢听。”
他的口语习惯和那时的他没有区别,秦桢也在恍惚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过去,她坐在那锈迹斑斑的窗台听他讲一些大事小事,有时候无关轻重,有时候又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懑。
阿隐只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以为她不喜欢听,东家在外面辛辛苦苦一天,来到这里还要听他说些没用的话,若是在厌弃自己……
他的心中生出来很多忧虑,扼住了他的嗓子,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
不,他不能失去东家,就像,阿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想起来自己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滋啦滋啦的声音在强调国土的重要性,同他一起做工的哥哥听到后也发出了抽噎声。
“您很重要,您之于我,就像大嬴不能失去西北十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