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仁兄,这是何意啊?孔益之转过头问道。
这是东江管委会产业工人总会俱乐部的名字。
廖近仁解释了一句,这个俱乐部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贵人创办的,他同时也是东江管委会的委员之一。
当初要不是他,我也无法入籍东华,更不能开办近仁商行你的船票也是我写信请他帮忙才弄到的。
好了,我们进去吧!
我要带你向他当面致谢,如果他肯帮益之你写封推荐信,或者送你一张名片,你到了东华本土,也能有个依仗
见孔益之面露犹豫,廖近仁又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朱先生和其他东华人不同,他是真的正直之士,肯定会愿意帮你的!
廖近仁口中的贵人,自然就是绯红之友社团的创立者朱烈勇。
当初执委会决定设立议会,将新洲共和国完全转变为资产阶级共和国后,以朱烈勇为代表的一部分热血青年,就对执委会彻底失望,转而希望在亚洲的两个殖民领地内发展进步力量和组织,践行自己心中的理想。
而无论是东江管委会还是东宁管委会,都非常需要有知识和有见识的自己人过来帮忙,所以对这些青年非常欢迎,至于他们的理想那根本就不重要!
就大明这个环境,发展资本主义都费劲,更别提更进一步的主义了!
也就只有东江管委会的辖区有不少工厂和矿场,存在大批的产业工人,所以朱烈勇三年前才带着刘宏坤和邓明来到了复兴港,随后被当时的东江总督吕建成派去负责工人和工会的工作。
事实证明,他们三个确实很有热情,工作也卓有成效,不仅非常好地完成了组织g会维护产业工人基本保障的任务,而且还很大程度上帮助东江管委会赢得了底层归化民的人心!
毕竟,一个真正愿意为自己说话和谋福祉的组织,当然很容易赢得普通人的好感和支持。
现在的工人联合总会,实际上也是东江管委会除了和共济会之外,地方公局里的第三大派系,拥有三十多位公局代表。
东江管委会的地方公局,职能和本土的议会类似,但不同之处在于,地方公局并没有立法权和人事任命权,也不能直接干涉管委会的具体事务。
但是公局代表却拥有建议权质询权和一定程度的司法豁免权,甚至公局代表还拥有可以当面和管委会的官员讨论选区事务的权利。
也因此,公局代表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护身符和某种意义上的官身,这为很多有志于仕途的归化民,在考试之外提供了另一条向上通道。
尤其是在绝大多数明人归化民看来,所谓公局代表,就是东华人的拿出来收买拉拢地方豪强的捐纳之官。
虽然东华人的官府已经把手伸到了乡镇一级,但是县官乡官如果想办好差事,也仍然需要地方上的富人和有名望之人的帮衬,这各地公局,就是用来装这号人的,类似大明的地方乡绅和县太爷的关系。
只不过和大明不同,东华人直接把官商勾结给摆在明面上了!
东华地界上的有钱人,如果不花钱做好事博名和多纳税,让自己选个公局代表,就感觉自己像是光着身子一样没有安全感。
又因为管委会规定地方公局代表的数量,与当地人口和纳税额挂钩,管委会派去地方的主官也需要依靠这些政绩来提升职位。
所以富起来的商人们很愿意交税以换取社会地位,县令主官因为有公局制约,也不会肆无忌惮地搜刮地方,只能努力发展农业和工商业,好提升公局代表数量,增强该地的话语权,让自己的职位得到提升。
这种模式与大明那种破家县令,灭门知府那种将科举流官和地方富商对立起来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
管委会里又没有一个要管住所有人的皇帝,也不需要把全部的财权和事权收在手里,真像大明那样搞,只会导致流官做大,然后地方势力因为科举流官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只能全力科举和买地收租躺平。
当做官和土地收租成为社会唯二的两条价值路径,那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永远就只能是萌芽!
用这套新规则的主要制定者——宋维纶的在他的文章《轮回之殇》里的一段话来说:
科举制作为一种人才选拔制度,本身没有问题,但是皇帝赋予科举流官在地方说一不二的没有制约的权力,就意味着通过科举做官,然后依靠权力获取利益和保护财产,将成为全社会追逐的唯一价值取向。
当一个民族的心智都被浪费在早已落后的管理学和伦理学教条上,社会就没有足够的资源投入到提升技术水平和开拓未知领域了,同时也失去了继续进步的可能这等于是皇帝为了自己家族的长久统治,提前扼杀整个民族的潜力!
赵宋以来的皇权加科举流官的统治体系,固然保证了王朝内部的相对稳定,将帝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尽可能地控制起来,但当唯一的官方体系因为熵增而崩坏,缺乏有力基层组织的帝国,根本无法对抗外部更加有组织的敌人最终导致王朝覆灭的同时,也拉上了整个民族一起为它陪葬!
我们绝对不能继续按照这个传统剧本走下去,而唯一能够对抗这种封建帝国模式的,就是努力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同时扶持起能够取代科举流官和地主士绅的地方公局治理体系。
资本主义在提升生产力,解放人们思想,激励人们创造财富的作用,要强于封建主义无数倍,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如何利用好这柄双刃剑,为华夏文明开拓一条通往未来的新路,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在这种反封走资思想的指导下,经过五六年的努力,现在的东江管委会辖区其实已经初步达成了资产阶级革命胜利的必要条件——即一个能够对抗封建专制体系,并取得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群体,以及一个运行得良好的国家体系。
当然,实际上真正控制东江管委会乃至本土资本力量的,还是执委会九百家族和他们成立的各类大型企业和金融机构。
这也印证了一个事实无论是封建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权力和财富,永远在向少数人集中,概莫能外。
,外面有一位廖先生带着他的朋友想见您这是他的名片。<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年轻的男秘书轻轻敲开办公室,走到散乱的办公桌前,把手上的名片递了过去。
廖近仁,哦让他们进来吧!
朱烈勇拿起名片回忆两秒,想起了廖近仁是谁,挥挥手就让秘书放他们进来。
作为东江管委会公局第三大派系的头目,和地位仅次于管委会委员的工会,朱烈勇这几年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之所以对廖近仁有印象,是因为当初在经过海关的时候,正好看到廖近仁没有入籍证明被为难,用登州口音大声辩解,朱烈勇本身就是山东荣成市的人,对这个口音很熟悉,就出面帮了对方一把。
结下这个善缘之后,朱烈勇帮人帮到底,还介绍廖近仁做贸易经销生意,指点他将复兴港的工业品卖到山东,赚取一部分利润。
从此以后,这个廖近仁每个月都往复兴港的家里寄一些咸鱼海参之类的登州特产,甚至试图直接给朱烈勇的银行账户汇钱但朱烈勇没有接受,还特意写信要求他不要给自己送钱,最后只默许了廖近仁每个月给他寄特产。
而家里的事情,平时都是朱烈勇的妻子在管,如果不是不久前对方请自己帮忙买船票,他还真不一定想起来廖近仁这个人。
不一会儿,秘书带着两人进了办公室。
朱,在下带益之冒昧来访,是想当面感谢您的帮助!没有您打招呼,益之他也不可能获得去东华本土的资格。
见到朱烈勇,廖近仁立刻上前介绍孔益之的身份,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他知道对方是大人物公务繁忙,所以也不敢浪费对方的时间。
孔益之不是呆子,立刻对朱烈勇躬身一揖,在下济南府孔益之,多谢朱!
朱烈勇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这样
等两人坐下,朱烈勇打量着孔益之,笑着问道:孔益之,你是秀才对吧?
像你这样主动想去东华本土的读书人可不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孔益之不傻,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想师法东华,中兴大明,他微笑道:学生翻阅了许多东华典籍,心中十分好奇东华为何如此强盛,所以希望去东华游学,增长见识,若能学得一二门技艺,也可回大明推广,以利百姓!
好!很好!
朱烈勇眼前一亮,他确定对方不是敷衍自己,大笑道,有志气!你可比保明会的那帮家伙强多了!至少你知道要实地调查!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扯嘴皮子喊口号谁都会,但是能躬身去做,去调查,去研究的人真是太少了看来我给你的船票没有浪费啊!
孔益之苦笑道:朱先生谬赞了说来惭愧,若不是近仁兄解囊资助,我恐怕连船票和学费都付不起。
钱不是问题!朱烈勇笑道:本土教育委员会针对优秀的留学生有专门的奖学金,我可以写信帮你申请,只要你表现优异,通常都能申请下来奖学金应该足够支付你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听到有奖学金,孔益之没有满口答应下来,而是反问道:不知这奖学金需要在下加入东华民籍吗?
朱烈勇见状,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了,他笑着摇摇头,执委会教育委员会针对留学生的奖学金,自然不需要加入东华国籍,不过本土其他私人基金会或者教会设立的奖学金是有附带条件的,其中就有些要求加入东华国籍。
孔益之呼了一口气,点点头,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朱烈勇想了一下,抽出一张信纸,一边写着,一边说道:其实我也好几年没有回本土了,所以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不过如果你有任何麻烦,可以去新华港找《星火报》的主编解平,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拿着这封信找他帮忙就行。
孔益之看向一旁的廖近仁,见后者连忙对他点头,便再次感谢着收下了,同时心里感慨东华人也确实不全是贪得无厌和蛮横无理之人。
目的达成,廖近仁两人又与朱烈勇聊了一会儿,这时秘书又进来通报,有记者来采访,两人很知趣地起身告辞。
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穿着东华服饰的年轻男女迎面走来,气质看上去就与众不同,应该是真正来自东华本土的东华人,而不是入籍东华的明人或者也有可能是东华人设立的大学培养的学生。
不过这已经与廖近仁他们无关了,所以四人只是擦身而过,点头示意而已。
这对年轻男女,自然就是从京师乘船来到复兴港的李翼翔和米娜,他们三天前来的复兴港,这几天已经从上到下,采访了很多人物,今天上午正好因为一条消息,再次来拜访朱烈勇这个工会皇帝。
朱叔叔,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啊?看上去好像是刚从大明过来的。
刚走进朱烈勇办公室,米娜就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道。
米娜的老爹米立德和朱烈勇在吉龙岛号登陆的时候就认识,一开始还都在行政办公室工作,只不过当初执委会允许创办私人企业的时候,米娜的老爹选择了下海创业,朱烈勇则一直在办公室工作,最后看不惯执委会的走资,才建立了绯红之友,他和米娜父女都很熟悉。
你看得挺准,他们确实是从山东过来的。朱烈勇应了一句,然后视线在米娜和李翼翔身上停了停,开玩笑道:娜娜你带男朋友来我这里干嘛?我这里可没什么新闻。
什么啊米娜红着脸,刚想否认,李翼翔赶紧说道:朱叔!我和娜娜这次过来,主要想跟你聊聊工党的事情,我听张将军说你正在筹备成立工党,对吗?
一旁的米娜刚刚借喝水掩盖自己的脸红,听李翼翔这么问,也连忙道:对!朱叔叔,你干嘛不让工人总会加入爱国者或者共济会呢?
本土和东江这边都是这两家独大的
朱烈勇闻言,眉头一挑,我为什么要加入他们?工人总会是为产业工人说话的,一旦加入了这两个被大资本家和银行家们控制的党派,我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代表工人的利益?
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这能骗得了谁?真当那些工人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