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吹吹才能好。”
说这话时,柳惊绝神情故作轻松,可私下全身连同着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一错不错地望着姜轻霄,生怕她的面上浮现出对他的厌烦和不耐。
哪怕是一丁点,柳惊绝也确信自己承受不起。
当清浅的微风连同着阴影一同覆在他的额头时,柳惊绝蓦地咬紧了牙关,克制不住地发出细碎的战栗。
眼泪也差点跌落眼眶。
心脏咚咚直跳,密密的快.感与满足,沿着他的脊背缓慢攀升,最后直冲大脑,又陡然炸开。
柳惊绝直觉得眼前一片空白,无数对姜轻霄的喜欢逐渐聚拢成了一团。
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将那空白切开了一条缝隙,让他的视觉里,只有她。
唯有她。
被喜欢的人抱在怀中、温柔以待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让他上.瘾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柳惊绝的长指抓紧了姜轻霄的前襟,将她缓缓往下压,下巴缓抬殷红的唇瓣微启,呵气如云。
“轻轻......”
他如梦呓一般轻喃,半眯起的眼眸中,满是对面前女子的爱意与痴迷。
额角温热的拂气渐渐停止。
寒冷的冬日里,唯一的热源是彼此交缠的呼吸,二人越靠越近,呼出的白雾袅袅而升,随即又相融成了一团,比它们的主人更要不分彼此。
就在他们双唇即将相碰的刹那,不远处的院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姜轻霄如梦初醒,随即放开了怀中的青年。
她抿紧了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不敢看面前的柳惊绝。
匆匆撂下一句‘抱歉’后,随即去开门。
失了姜轻霄的怀抱,柳惊绝只觉得浑身冰冷。
口中的尖牙更是呼之欲出,毒液咕咕流转,恨不得一口咬死院外坏了他好事的人。
姜轻霄心绪有些复杂繁乱,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在那种情况下,自己竟对柳惊绝起了情念。
在她看来,柳公子不通礼数也从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女男之别,是因为他心思单纯。
所以自己更不能因此而轻薄唐突他。
这不是君子所为。
幸好这敲门声响起得及时,避免她酿成了大错。
姜轻霄匍一打开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个白发老头,身材消瘦,他的身后还一左一右跟着四个绿衣小侍。
“这位姑娘,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头冲她作揖,随后从身后拿出一张画像,画上的人瞧起来十分的眼熟。
正是柳惊绝。
姜轻霄随即躬身还礼,但经历了柳府一事,她不敢掉以轻心,警惕地看着白发老头。
问道:“您是?”
老头笑眯眯的,面容虽老可眼睛却似少年般明亮。
“老朽是阿绝的叔父,一直在寻他,近日得了消息,特此前来。”
说着,他侧头望姜轻霄的身后瞧去,神情骤然一亮,喊声欣喜又清脆。
“阿绝!”
不大的院子里,三人一同坐在石桌前,姜轻霄看着手中柳惊绝的画像,沉默片刻后开口。
“所以......他当真是你叔父?”
柳惊绝瞥了眼身侧一直在埋头吃着果脯的好友,咬牙点了点头。
姜轻霄恍然,温声笑道:“看来是我打听得不够远,你家原来还在更北边。”
话毕,她神情一顿,淡淡地蹙起了眉。
突然意识到,他们离得这般远,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随即,姜轻霄轻吁一口气,刻意去忽略心头的那抹不适。
柳公子找到家人了,自己该为他高兴的。
她扬唇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要不要去收拾一下东西?”
此时的柳惊绝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见姜轻霄笑着问他什么时候走,明知道她是好心,可心口还是被刺了一下。
难受得他敛紧了眉。
“轻轻。”
他出声轻唤,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她的手。
谁知一旁的白此唯突然睁大了双眼,拉住了他的手臂。
“快、快!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柳惊绝朝门外走去。
柳惊绝瞧出他这是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蹙眉任由他拉着自己快步走。
待快要走出院门时,他忍不住回头看。
但见姜轻霄正满脸惊讶地跟着他们站起,向前走了几步。
茶色的眼眸微睁,神□□言又止。
见他望了过来,女子随即微笑,冲他招了招手,温声言道:“柳公子,祝你们一路顺风。”
柳惊绝没法给她更多的解释,心里又甚是着急。
只能不断喊着:“轻轻,你等着我。”
“轻轻,你等我......”
直到行至寂静无人的山道处,二人才将将停脚。
刚停下不久,白此唯便撑不住先是从老人变成了白衣白发的少年,最后又噗地化成了原形。
身后的那四位绿衣少年也倏地变成了四枚槐树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柳惊绝敛眉,不愉地开口,“怎的这般心急?害得我都没来得及同轻轻好好告别。”
“那不是喊了你数次,你都不应吗?”
地上的白此唯顿时跳了起来,说话时尖尖的鼻头一耸一耸的。
说着,他焦急地绕着青年打起了圈,“阿绝,小医仙虽好,但你可别忘了正事!”
“徵鹏鸟那边有情况了?”
柳惊绝神情一凛,侧目看他。
“对,小鹿瞧见他在崖壁上做窝了。”
白此唯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两人默契对视一眼。
他们妖怪怀孕产子是最虚弱的时候,若是想报仇的话,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静谧的深山中,乌云浓重,将惨白的月光遮了个彻底。
万籁俱寂间,一声凄厉尖锐的鸟鸣划破了长空,随即便是禽类厚重羽毛扇动空气,呼呼升空的噪响。
“爹的,竟然让他给逃了!”
白发少年望着头顶挣扎着渐飞渐远的大鸟,面上流露出强烈的不甘,作势要追。
一旁的青年面色苍白,伸手拦住了他。
“别追了,他瞎了只眼又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说罢,柳惊绝突地皱眉,呕出了一口鲜血。
“阿绝,你怎么了?”
白此唯惊叫出声,扶住他坐在一旁的大树下休息。
探查过他的经脉后,少年蹙紧了眉,问道:“怎么回事儿,方才徵鹏鸟啄伤了你的妖丹吗?”
闻言,柳惊绝摇了摇头,虚弱地笑道:“是我自己......”
望见好友疑惑的神情,柳惊绝给他大概讲了一下来龙去脉。
谁知白此唯顷刻间便原地化成了大刺猬,气呼呼地围着他转圈,大吼道:“你不要命了!”
“你知不知道妖丹的稳固与否,对我们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他咬牙切齿,“妖丹离体,轻则生病,重则要命!。”
谁知,面前的青年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抿唇笑了起来。
“知道。”
他笑容羞涩,眼眸温柔。
“但是只要能让轻轻心疼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白此唯:“......”
呸!真是要情不要命的家伙。
他心中虽然这样骂,但也知道柳惊绝能走到今日究竟有多不容易,也希望他和小医仙可以修成正果。
随即心软道:“那你随我回趟山洞,我给你胸口上的伤敷点药。”
谁知柳惊绝当即拒绝了他,眼眸晶亮,神情骄傲地说:“不用,轻轻会帮我治好的。”
白此唯无语凝噎,并深刻怀疑他在报复当初自己向他炫耀小医仙救过他的事。
“对了,你有什么方法,能将这伤弄得看起来更严重吗?”
少顷,面前青年又一脸认真地发问。
白此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末儿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最好是在跟我开玩笑。”
夜已深沉,昏黄摇曳的烛灯下,姜轻霄又一次抬头,望向斜对面空荡荡的床榻片刻后,怔然醒神。
发觉出自己的异常,她无声又无奈地轻笑了下。
随即合上了手中的书。
自打柳惊绝走后,她的脑海总是控制不住地浮现他那张含笑的柳眼,此时此刻就连她最爱的志怪小说,都无心再看下去了。
一连两三日,都是这样。
姜轻霄掐了掐发木的眉心,决定早些休息。
躺在榻上时,她刚闭上眼睛,片刻后又蓦地睁开了。
姜轻霄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四周,乃至鼻尖处都萦绕着一股浅淡的香味,犹如山上流下的甘冽清泉,撞击在碎石上时而产生的濛濛雾气。
极浅极淡,却轻易扰得她心绪繁乱。
默念了许多次清心箴言后,姜轻霄才逐渐静下心来。
就在她准备入睡时,模糊听到院外传来了几下敲门声。
因为常常有村民夜半前来就诊,所以姜轻霄不敢耽误,随即披衣下床。
谁知,刚一打开,便被人扑了个满怀。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她的鼻腔。
青年虚弱地倒在她怀中,满身的血,昏迷前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
用破碎颤抖的声音说道。
“轻轻,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