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温知夏睁眼时有些迷茫,在床上缓了半个小时才反应过来。她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手机。
距离婚礼开始还剩一个多小时,她收拾完去也来得及。
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刷牙,这时的她有着早晨起来发懵的状态,不经意间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牙膏的白沫扒在嘴唇上,她想起了昨天遇到了南怀瑾,不禁一阵头疼。
自己不会是渣女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总感觉自己欺骗了他人感情,然后始乱终弃?
收拾完,还剩十分钟左右。
温知夏把那条裙子拿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还挺好看。
裙子被换上,女人转了一圈儿,丝滑的走到床边,右腿踩在床脚,往大腿处套了个类似于腿环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银质链条自然的下垂,多出美感。但那腿环上面好像还有几个凸起,借着阴影看不真切。
出发前往婚礼现场时,温知夏总是左右观察着什么。
婚礼现场布置的梦幻美好,郁金香摆满整个会场。那是夏韵最喜欢的花。
温知夏停在门口,看着宾客一波一波的走进,自己却不曾往那边再走一步。
直至音乐响起,她都不曾进去。
此时一个粉头发的女孩儿往里面狂奔,却在路过温知夏时生生刹住脚步。
温知夏没注意到她,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五官立体,混血感十足,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温知夏停住,双眼微微睁大。
粉发女孩儿绕到她面前,歪头看她。只见女孩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姐,真的是你。”
说着,女孩儿就熊抱上来,亲昵的蹭着她。
温知夏任由她抱着,还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
“姐姐是来参加爸爸妈妈婚礼的吗?”女孩儿扬起小脸看着她,“走啊,我们一起进去。”
说着,女孩儿就要拉着温知夏进去。
这时,会馆内传来掌声。
温知夏跟女孩儿较着劲,不肯迈出一步。
“阿离。”温知夏叫住她,脸上带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苦笑,“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阿离松开她的手,看出了她的意思。
阿离往婚礼现场跑了两步,回头看她,用口型说:姐姐你等等,我去把妈妈叫出来。
温知夏看懂了,笑着摆手让她进去。
阿离的身影消失,白雪这时掉落。
温知夏感觉到脖颈处有着凉意,她仰起头,大雪落在她脸上。
这场雪下的没有征兆,似是在悲鸣,又似在庆祝。
阿离带着夏韵出来时,只见皑皑白雪,不见波光银裙。
温知夏在巷子里往外探头,偷偷的看着今天的新娘子。不过她们也没在外面待多久就回去了。
阿离还不死心的一步三回头。
温知夏松了一口气,白雪却静悄悄的溜进她的衣襟。
阿嚏——
“真是,怎么都在冬天结婚。”温知夏抬头看了看天,“怪冷的。”
说完,女人就回了酒店。
这时,刚刚的那条巷子里闪过黑色身影,仔细看,他手里拿着枪。就在他即将踏出巷子时,后脖颈被勒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下去,手上的枪轻易就被夺了去。
不知是谁,把枪口对准他的心脏,低低的说了句:“大喜的日子也要来找麻烦,真是晦气。”
说完,男人应声倒地,双目大睁着,满眼惊恐,身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脚边是□□和□□。
温知夏回到酒店又睡了一觉,等着晚上的航班回国。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事,还有股权分配的事。
“这个的话不要告诉他们,必要的时候再说。”温知夏跟身旁穿着正装的男人说着。
男人点着头,把文件拿在手里:“夏总,你什么时候……?”
温知夏把文件都交到他手里,自己找到沙发,舒服的靠在上面。
“年底。”温知夏看着他,脸上带着笑,“以后公司的事物就得全权交给你了,费心了。”
男人低着头,恭敬的说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温知夏揉着眉心:“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男人如实汇报,把手机上的资料调给她:“证据都调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差您一句话。”
温知夏点着头,在思索着什么。
电话响起,温知夏看了眼,皱眉。
“夏姐。”
稚嫩的男声传来。
温知夏疑惑的问他:“怎么了?你给我打电话?”
那边犹豫的开口:“江哥他……”
话不用说全,温知夏便知道他的意思。
“我知道,别想太多。”
“可是江哥怎么就这么死了,队里都传他是自杀。”
温知夏眉间皱的更凶了,男人拿着文件,朝着她点头后便离开了。
“等我,今晚我去趟车队,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在背后乱嚼舌根。”
“好。”
挂了电话,温知夏从办公室里面的卧室拿出一件皮衣,她穿在身上,跟以前一样的合身。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十二月二十九日,晚八点,JY车队历经两年再度集结。
飞驰的跑车在无人的道路上行驶,道奇SRT战斧在弯道直超布加迪和法拉利,把那些超跑都甩在身后,留下车尾气。
温知夏到了终点,下车,利落的接过向凌抛过来的水。
等到其他成员依次到达终点时,纷纷打闹起来。
但当他们看到温知夏的时候,全都噤声。
队里谁不知道她和江野的关系啊,之前还传过他俩绯闻,江野还没澄清,所以让人误以为他俩就是一对儿。
如今江野自杀的消息在队里都传开了,温知夏两年没来的人突然来了,自然是为了江野。
温知夏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没有表情,在晚上多看一眼都渗人。
“把安冬尼叫出来。”向凌朝着一人示意。
很快,一个消瘦,面色灰暗的男人缓缓走来,站定在温知夏面前。
安冬尼在看到温知夏时,本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上一层恶寒的笑,只见他张着嘴,无声的说着什么。
温知夏看着他,忽地笑了。
安冬尼似乎被她的这个笑刺激到了,毫无征兆的扑向她,但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安冬尼却停在距离温知夏不到一米的距离。
向凌连忙跟车队的人把安冬尼拉开。
温知夏脸上笑眯眯,手放在腿上,一把美式军刀被她拿在手里,隐隐泛着银光。
“你是活不久了。”温知夏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刀,“安冬尼,你真让人寒心。”
话说完,场地里安静无比,只有隐隐传来的警车声。
安冬尼双手被人架着,听到警车的声音,他往那边看去,红蓝色的灯光晃眼。
“哈呵呵呵。”安冬尼死死盯着温知夏,那双眼睛尽是污秽,“温知夏,你和江野一样,都该死,你们都该死,都应该下地狱,都下地狱……下地……狱。”
黑血喷洒在地,使白雪都被污染。
温知夏俯视着他,半晌起身走向他。安冬尼已经不用人架着了,他已经匍匐在地。
一个黑靴踩在他脸上,渐渐用力。
——那我就在地狱等着你。
随着警车停下,车队所有人都抱头蹲下。
曲舟一身警服走向她。
温知夏看他一眼,朝着不远处的小房子里抬抬下巴。曲舟一秒会意,命令手下的人进去检查。
警员压着足足十二个人走出来,朝着曲舟汇报。
“搜出吸毒人员十二人,一千二百克□□。”
车队的人在一旁都惊呆了,那个房子平时安冬尼不让他们进,谁又能想到那么个小房子里能藏十二个人,加上安冬尼十三个。
向凌听到毒品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毒品,怎么会有毒品,怎么会?”
温知夏走向他,蹲下身子安慰他:“等会儿你们跟警察回警局,如实回答,不要隐瞒,才能保你无事。”
向凌僵硬的看着她:“夏……夏姐,你不是来找安冬尼说乱嚼舌根的事吗,怎么……怎么?”
温知夏看他这样子有些心疼,向凌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心思却最单纯,被林江野捡回来后就一直跟着他。
毒品这事早就有安排了,这次来就是在年前做个了断,以防后顾之忧。
曲舟看了温知夏一眼。
温知夏把向凌扶起来,亲自送他上警车。
“向凌。”温知夏弯腰,单手搭在车顶,语气让人安心,“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等你从警局出来,我去接你,别怕。”
警车浩浩荡荡来,也浩浩荡荡走。
曲舟没走,他站在山崖边点起一根烟。
趁着夜色,年前的事几乎都解决完了。
曲舟的声音不大不小,顺着风声传进温知夏耳朵里:“今年要过去了,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温知夏靠在椅子上,思考的点着头:“在这之前,曲局要不要我陪一根?”
曲舟转过身,盯了她两秒,随后走向她,递给她一根烟。
打火机的光倏地亮起,照亮女人的一部分轮廓,身后的树枝被吹动,轻雪落在女人睫毛上,遮盖了她上部分视线。
“孑然一身,哪有那么多琐事。”
曲舟低头看她,长大衣到小腿处,披着头发,红唇显眼,指间的香烟衬托出她的气质。
“你真的只有二十二?”曲舟是真心问的,像她这种人一般年纪不会这么小。
温知夏抬头看他,忍不住笑出声,一脸你怀疑我的表情:“怎么?曲局是觉得我谎报年龄?”
“不是,只是觉得你这个年纪有点太成熟了,在当今的这个社会上。”
温知夏听到这话,似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那林江野呢,他可还比我小两岁。”
曲舟一时没想到这茬,愣了半晌,笑了。
居然把这小子忘了。
“对了,提到他,你有时间去趟林家吧。”曲舟把烟头踩灭。
温知夏疑惑的嗯了一声:“哪个林家?”
“京城还有第二个叫得上名的林家吗?”
嗡。
脑子一下空白,眩晕感席卷开来。
林江野,江野……
他的本名叫林江野,去掉林姓时,温知夏还问过他为什么。
他说:为了保护好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世上知道他姓林的人不多。
这个时候的他才十七岁。
烟灰一抖,落到大衣上。
温知夏望着虚空,呼吸平稳,红唇扯起一抹弧度。
天降大雪,毫无征兆。
在警局等向凌出来的时候,他看见温知夏站在警局的玻璃窗外,迎着大雪,指间火光若隐若现。
“姐。”他走到她身边,轻声叫她。
温知夏没看他,眼神望着天:“以后,车队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你了。”
向凌眼睛里都是无措,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江哥离开了,现在你也要离开吗?”
温知夏扭头看他,这小子快要哭了。
“我不管。”向凌脸上滑下水痕,一脸置气,“你们的车队自己管理,我才不管。”
温知夏笑着逗他:“那好吧,既然小凌同学不想管,那就让它自生自灭吧。”
向凌一听这话,急了。
“管管管,我管还不行吗?”向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要走了吗?”
温知夏手一顿,没回答,而是又点起烟。
“是。”
“那你还会回来吗?”
江野还会回来吗?
寒风刮起,落雪飘向他们这边。
温知夏沉默良久。
“行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温知夏把烟叼在嘴里,拢了拢大衣往车那边走着。
向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好受,空唠唠的。
奔驰驶向公寓,那公寓是林江野留给他的,生怕他没有地方去,好在这有个家。
一路上车内安静的很,直到下车前,向凌已经打开了车门,他站在车门和车身形成的角里。
“姐,我还想见到你。”向凌忍不住了,低下头哽咽,“我想江哥了。”
温知夏甚至都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的,仿佛丢失了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