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醉。
一场梦。
许砚川醒来的时候,有些发懵,他猛地闭了闭眼,又一下睁开,随后又略有些艰难的起身,便望见一地的酒瓶......他垂着头,修长的指尖揉了揉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这才缓神看见旁边横七竖八睡着的李楠。
他嫌弃的踢了一脚李楠,又猛地一下把身上的杯子扯开,又瞥了眼睡在沙发上的秦铭,随后,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
室内暖气很足,丝毫感觉不到冷,相反,经过一夜的吃吃喝喝,屋内的空气反而不那么......好闻......许砚川路过窗台,随手开了窗,冷风呼呼的直往屋里灌,他回头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在床上的李楠……又把窗户开大了点……
然而,刹那间。
许砚川愣了一下,眼睛定在某处,有些不敢置信,不舍的眨眼。
随即,心底油然而生的想要抓住她的感觉逐渐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紧接着,他晃的一下清醒了,急急忙忙往外走,还不小心绊了一下酒瓶,一时间空酒瓶‘晃荡’一下倒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如同塔罗牌似的又噼里啪啦的接二连三的响起。
吵的秦铭将醒未醒,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喝大了昨儿……”,又恍惚的睁眼,瞧见许砚川这噔噔噔往外冲的架势,一下清醒了不少。
“川儿,你干啥去?”
人是头也不回的打开门就往外走。
眼见许砚川没搭理,他也就作罢,但睡意全无,瞧了眼床上睡的呼呼的李楠,秦铭起身,越过满地的酒瓶儿,来到李楠旁边,也补了一脚,“还睡?”
秦铭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随即瞥了眼大敞的窗户,“真够冷的。”
话说着,就走到窗边,看见许砚川穿着单薄的衬衫,走进了对面的新广酒家。
秦铭低了低眼尾,正准备关窗户,手却又不听使唤的怔住了。
他视线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穿着深棕色的毛绒外套,一头肆意的卷发披散,风吹的她头发丝时不时的扯进嘴里,沾在红唇上,又被她轻易的捋下,一次二次,再次……
秦铭站在高处,向下看,视野开阔,但京都的冬天,总归是冷的人心颤。
“我去!冻死我了!秦哥,你没事儿开什么窗啊!”李楠冷不丁出现在身后,一下把窗户关的严实。
高处不胜寒。
这寒意来的真不是时候。
金城隔天再次见到唯昭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他皱紧着眉头,“你烦不烦?”接着调大了油烟机。
油烟机转动的声音嗡嗡的响,连人说的话都要朦胧三分。
唯昭没理,全然没有昨天那副淡定且好脾气的样子,反而有些恼,连说话都带着怒气,“郑安安,认识吗?”
站在菜板前的男人顿了顿身,刹那间没了反应,整个人如同定住一般。
金城的反应让她不自觉紧了紧眉心,心底生出一股厌恶混杂着可惜。
“她怀孕了”,唯昭从包里拿出酒店卡片,随手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这是地址。”说完,她转身就走,不带一点儿停留。
昨晚还没回家,就接到郑安安的电话,起初还好好的,她说着自己和许砚川的婚事......唯昭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有点想挂电话。
但她依稀听了几句...大概都是在讲许砚川如何‘无耻’?
“唯昭姐,你不知道许砚川有多恶毒,多无耻......他隐藏的太好了,亏我还以为他是啥好人......反正现在我和家里闹掰了,倒是如他愿了,真搞不懂,那些女的怎么看上他这样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郑安安左口一个‘无耻’,右口一个‘伪君子’......听着唯昭心里一皱,“怎么,他惹着你了?”
刚开始郑安安还支支吾吾的不说,到后来索性全都往外秃噜,“他找人跟踪偷拍我,而且......而且还知道我怀孕了......”
女孩儿说话抑扬顿挫的,情绪起伏又大,唯昭支棱着眼皮听她讲话,但听到郑安安说‘她怀孕了!’的时候,唯昭一下子瞪圆了眼,美目中情绪万千,恍一下坐直了背。
“什么?!!你怀孕了!!”唯昭不可置信的又反问她一边,“是他的......么。”
天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控制着颤气儿问出最后那句话,那一瞬,作为一个女人的敏感和多疑瞬间起来了,她控制不住的想,脑子里甚至已经在脑补出一出大戏,甚至已经不知道在心底骂了他多少遍。
“啊?谁啊?许砚川么?......不是不是,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姐,你不知道许砚川有多洁身自好,我认识他这么久,他身边除了陈夕姐,几乎没其他女人。”
唯昭的心情如同过山车,猛起猛落,后知后觉之后,才发觉自己问出这句话的可笑,她低低回了个“哦”,还没等她开口,郑安安反倒自己说了她和金城的事儿。
油烟机嗡嗡的响,使唯昭的话变得不那么真切,那句‘她怀孕了’似乎还在金城的耳旁反反复复的敲打着他,以至于他连唯昭走都没有察觉到。
唯昭刚从后厨走出来,目光就落在那个穿着单薄的衬衫,头发一头乱的男人身上,她顿了顿眼眸,心底不知为何有些慌,拿起手机的瞬间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装模作样的打着电话。
“别装了。”
“你看见我了。”
许砚川一开口就带着嘶哑,令原本已经路过他的唯昭硬生生的停住了脚。
她侧身,目光一不小心撞进许砚川的眸子,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眸呢?
是如同大醉归醒后的朦胧,是不可思议的震惊混着愤怒,又是满腔无可安放的委屈和埋怨......
“哦,许先生”,她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疏远,“不好意思,有点忙。”她摆了摆手机,眼神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他脚上的拖鞋——酒店的拖鞋。
还是醉棠的。
“许先生是来京都了?”她目光在那双拖鞋上停留了一下,又接着往上看,才隔多久,唯昭再次打量儿眼前男人的身材,又再次感叹,他真是完美。
“许先生是来谈工作的?还是处朋友?”眼前的女人笑的明媚又张扬,但却像是无声的炫耀,炫耀着她此刻多么开心,炫耀着原来京都才是她的栖息之所,而他而新广只不过是她匆匆而过的停歇处。
许砚川抿着唇,整个人彰显着怒气,仿佛是一只可怜的被人抛弃的小狗,在向人示威。
酒店里陆陆续续进来人,服务员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来让人走,他俩只好就站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中间。
“你...”唯昭还没说完,一个组咧,就被人攥住手腕往空的包厢里带,紧接着‘砰’一声,门关上了。
“许砚川你......”
——唔!
他浑身带着冬季的严寒,冰雪满身,但唇上的热度却格外炽热。
唯昭几乎用尽全力想反抗,但当她的手覆盖上他的胸膛之时,微微有些震惊——是凉的,摸着冰冷,如同暖不化的冰窖。
此时已是深冬,外面的寒风刺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起了怜悯心,亦或者生出了一点心疼,她只是想暖他一下,哪怕一下。
仅仅细微的动作一下被许砚川察觉,他腾出一只手,将唯昭的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唯昭......”
“你有没有心?!”
他边吻着边问。
带着满腔的怒气和厌烦。
他吻的有点凶,甚至可以说是咬......唯昭猛不丁的感觉嘴巴吃痛,一下猛推开他。
“疯了吗你?”
她抬手摸了摸嘴唇溢出来的血,嘴角倒抽一口气。
许砚川缓了一下,嘴角莫名的勾起一抹自嘲,“唯昭,其实真没必要,你要是不爱我,可以直接告诉我......这婚......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此话一出,唯昭内心不知道怎么的,震了一下,然后,心底的某处以一种不可估量的速度直线下坠。
下坠到她似乎忘记自己是如何回复他的,她好像说了三个字......
——“那就好。”
紧接着,又听到许砚川问她什么时候去办离婚证。
她说:“都行。”
他说:“好,已经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程序。”
许砚川又渐渐恢复到最初的那个样子,冰冷的语气,永远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哪怕他此刻衣衫狼狈,却仍丝毫不掩他身上的气质。
唯昭咽了咽嗓,一时间竟有些难以适应。
戏场训练了她的演技,殊不知,却没教会她如何不露痕迹的逢场作戏。
“好”,她似乎在肩膀将要擦过他身旁时才找回了声音,“以后,还请许先生自重。”
很快,回答她的是一阵冰冷的足够自持冷静的男音。
“放心,没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