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拿出什么我没见识过的剧。”
“不要把艺术家当成魔术师啊,要不然我现在给你写一部?名字就叫《客厅魅影》。被暗恋已久的美少女邀请到她家,实际上,她家的客厅里住着一个魅影,魅影囚禁了少女,如果有外人敢进来搅局,魅影就会怒不可遏地拿起旁遮普吊索套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这是抄袭吧?”
“这叫参考并致敬,现在的人都喜欢这么称呼。”
“哦。”
……
“你以后如果要就业的话,会做和艺术有关的事情吗?”
“你能养我吗?”
“不能。”
“我觉得……大概不会吧,不如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一直吃家里的老本吧?虽然艺术家都是视金钱如粪土,但变成大穷鬼可不好受的。”
“不,我只是觉得,做未来的规划,本身是一件很多余甚至还有害的事情。”
“嗯?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看来,人没有必要为自己设置一段文字来限制自己,我说自己是一个艺术家,因为艺术家是用于描述我的文字,而不是限制我的文字。然而,规划正是这样的东西,许多人凭借它得到心理安慰,却误以为它有强大的指引能力。实际上,一切成功都依赖于人类自己的努力,现代人类的进步不会像盐水里演化出细胞一样自然而然发生,伟大的永远是人类自己,人类将自己的功劳赠送给上帝、幸运女神、皇帝救世主,甚至还有把功劳送给苦难、磨砺、敌人的,这正是人类最可悲的地方。”
“……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
“简单来说,人不应该用言语构筑一条道路,强迫自己朝着那个方向行走,人应该有自由行走的权利,也只有自由行走,才能发掘到自己的潜能。”
“你想说……顺其自然?”
“其实,跟接近于‘顺从本心’。如果只是顺从自然,那就是彻底的麻木,但顺从本心,在必要时刻会有顽强坚韧的抵抗。鲁迅先生就说过:‘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但是,生活就是辛苦的呀,现在就连双休都已经算是福利了,像我们这些老师的寒暑假也越来越短。”
“这是一种坏现象,人们失去自由行走的权利,甚至连自己用言语构筑的道路都走不了,只能走别人替他们选择的道路。”
“我还比较幸运,我从小就想当老师,算是你说的那种走了自己用言语构筑的道路的那种人。”<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你有羡慕过我吗?说实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可以每天睡到中午,不用上班上学,好吃懒做,到处搜罗新馆子……”
“那你可以辞职呀。”
“辞职了我跟你去要饭吗?”
“其实,你最羡慕的不是这些吧?”
“你倒是心里明白得很。”
“我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行了,我羡慕你活得潇洒,满意了吧?”
“那你觉得,我是在辛苦而恣睢地生活吗?”
“你哪里辛苦了?恣睢的话可能还有一点,但是……我觉得是没有的,你做的事情看起来没什么意义,但总能让我觉得你像是在拯救世界。”
“是吧,我只是顺从自己的本心而已,其实你也只是想这样子生活,但现实不允许你这么做。选择这三条路就必然会有不同的生活,如果走了别人规划的路,那就是在别人看来有意义的路,你会做许多你自己看来毫无意义,但为别人赚取利益的事;如果像你一样走了自己规划的路,那就是在你自己看来有意义的路,你会逼迫自己,在生活中做的每件事都要有意义,你自己要认可这件事才回去做;如果像我一样,自由地行走,那就是在完全顺从本心,不再去考虑意义与否,仅仅在意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做任何一件事,不会去考虑它有什么意义,我想做,所以就那么做了,就像那个著名登山家说的那样,为什么要攀登珠穆朗玛峰?因为它就在那里。”
之后音乐剧到了关键的部分,我们也没再深入聊这个话题,转而去讨论最喜欢的选段了。
我把这段对话毫无改动地记录下来,像记录死亡的乌鸦一样准时且虔诚,但我又远远不及它们,它们在工作结束后还能尽享亡者的血肉,而我连一点残羹冷炙都舔不到。
这些东西要是拿去给当今的主流思想批判,想必是会被贬低得一文不值,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本就心里有数,无用之人所说的东西也就是无用之物。
这个世界不需要艺术家,也不需要艺术家发疯一样的讴歌或唾骂,只要标榜上离经叛道之名,原本天经地义的就会变成荒唐,原本荒唐的就会变成世间真理。
我还是不去想的好罢,我不必打扰它,它也不待见我,我走在我的森林中,而它摇曳着它的翠绿。然而,在我看来,它是荒芜的,在它看来,我是荒芜中的独行者,我们看不见彼此的绿,我们也不能相互敌视,只有一片荒芜,仿佛是我们看向身体之外的既定景象。它不必改变什么,也不会为自己的翠绿而惋惜,我把手插进衣兜里,脸上打满风沙,即便如此,我依然走在我的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