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楚这么一路将夙月送回了琴芳苑,一路上不乏有人指指点点,但夙月早已无心理会。她只想躲起来,便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阿月,你去哪儿了,怎么跟他在一块?”语素待南宫楚走远了,才问夙月。
“没什么,我去找那个人了。”夙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苍白的让人心疼。
“死心了没有?”语素哎了一声。
“你知道他会怎么说?那你还让我去?”夙月简直无法理解语素的思维。
“傻子都知道他会怎么做。宜荌是谁?你是谁?想必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怎么还能痴心妄想?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路人,不过是像那个他要找的人而已。”语素一盆冷水浇下去,让夙月的心冷个彻底。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也许他找的人就是我呢,也许就是我!”夙月竟还无法彻底死心。
语素一愣,更急道:“怎么会是你!不可能是你。你还不明白吗?他不过是在找一个替代品,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就甘愿做一个替代品吗?你就甘愿作践自己?”
“是啊,我怎么会这么想。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他找我做什么。”夙月一下子倒在了床上,瞪着床板发呆,脑袋一片空白。
语素也不再说话,周围的一切都出奇的安静。可夙月还是睡不着。
末了,语素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能有什么奇怪的事?”哪怕有,夙月也未必有心思注意。
“我是说南宫府里边。”
“哦?那倒是有一件,今儿个突然有个小妹妹跑出来问我喜欢喝些什么,我也就随便说了个莲子羹。这到是出奇得紧了,南宫府里的人向来不屑理我,今日倒问起我的喜好来了。我乏了,你出去吧。”
语素哦了一声,便出了门。夙月其实是睡不着的,但是她知道语素担心自己,若自己不睡着,语素肯定也是没法干其他事情的。只是找个借口让语素忙自己的事儿去罢了。
房间里顿时就剩下了夙月一个人,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也希望那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了,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夙月就会不停的想,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对夙月而言,时间似乎过得无比的漫长,实在是呆的腻味了,便寻思着出去走走,兴许心情会好些。
“你在倒什么东西?”夙月一出门便看见语素正拿着一个碗往地上倒着些什么。
语素估摸着是被夙月吓了一大跳,手一不稳,碗便摔倒了地上,碎了。
“没什么,你睡饱了?”语素走到夙月身边,心想也许睡了一觉她的心情会好些。
“你倒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倒是不像你了。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夙月又勉强弯起了嘴角。
语素都明白,夙月是不想自己担心,可是夙月越是这样,自己便越是放心不下。
“既然你醒了,那就走吧,南宫府正在开家宴,方才已经有人来传唤了。”语素停顿了一会儿,琢磨着当说不当说。“那个人也会来,若是你不愿意去,也可以不去的。”
“去,去吧。”人在某种时候就是会犯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夙月很快便梳洗好了,随着语素去了南宫府里的最大的会客厅。果然是场盛宴,光是伺候的下人就是夙月见过的最大的规模。夙月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若不是刻意寻找,是极难发现她的。而南宫楚和宜荌则坐在大厅的正中,席上还缺一人,夙月猜想那就是玄夜的位置。
架子够大,胆敢让整个南宫府独独等他一个人。
终于,他来了。
即使夙月在心中劝了自己无数遍不要看,却还是忍不住。玄夜依旧穿着黑衣,头上带着羽冠,衣角处还镶着些精细的金边,整个人英气逼人又雍容华贵。而那张脸,明明还是夙月记忆中的小黑的脸,带着些许的狂妄和邪气。
宴席终于开始了,有一批接着一批的人向玄夜和宜荌说着祝贺的话语,可夙月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玄夜。若不是宜荌,恐怕玄夜永远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夙月姑娘,你是府上的一位大贵客,大家都道贺了,你不祝福我一句吗?”在场的人也都觉得合情合理,便也都起哄起来。
玄夜终于注意到了夙月,一双眼睛看着夙月,几乎要把夙月穿出洞来。
“那是自然。”夙月举起了酒杯。横竖都是喝酒,就从了她吧。“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玄夜也站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外人看来,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
夙月正打算坐下,却发现自己的凳子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掉包了。眼前这一个,竟插了许多的针,看起来更像是刑具。夙月当然是不敢坐下,却发现满堂的宾客都在看着自己。
“宜荌也曾听说夙月姑娘与玄夜有着不小的渊源,夙月姑娘莫不是生我的气了才不愿坐下?”语素面带微笑,看起来更像是开玩笑。
然而这一句玩笑话,却让夙月不得不坐下了。是自己说的要与玄夜两不相干,若自己不坐下,不是让人以为自己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夙月狠狠地掐着手心,一屁股坐了下去。那一种疼痛,夙月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只觉得自己的裙襦似乎被什么浸湿了,她很想跳起来大声尖叫,大声喊疼。可是她没有,她不想让别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她身上,她也不想成为别人口中那痴情而不得的怨妇,更不想让玄夜以为自己是因为他才故意搞破坏。她够倔,所以她可以忍。
语素由于毕竟是下人,在此等大事面前,自然是不能入场共食的。虽然隔得老远,但眼尖的她却还是发现了夙月的不对劲,尤其是那惨白的脸蛋。语素恨不得马上跑过去,可身旁的管家却用犀利的眼色制止了她。
突然,人群中一片哗然,原来是夙月像后仰去,倒在了地上。摔倒在一旁的凳子上还残留着星星血迹,几个胆小的女眷吓得遮住了眼睛。
南宫楚立马就站了起来,脸上净是担忧的神色。满堂宾客都看向了夙月,当然包括玄夜。夙月紧闭着眼睛,不想面对自己此刻难堪的处境,不想看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尤其是玄夜的。
然而这一点小小的意外并不会改变什么,南宫楚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放行了语素。
这个盛大的宴会,除了少了语素和夙月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依旧都是要按照计划进行的。
“你感觉怎么样?疼的话一定要跟我说。”语素搀扶着夙月走到了外面,心疼地问道。
“能有什么事,不就流点血吗?又不是想要我的命,不过想让我出丑罢了。针眼那么小,连疤痕都不会有,多好。”夙月竟还有心情跟语素贫嘴。
“哟,学聪明了?学聪明了你还往下坐,明明就看见了。”语素嗔怪道。
“我能怎么办?我只要一看到他,一想到他就要成亲了,脑袋就不听使唤了,手脚也都不受理智控制了。”
语素摇了摇头,蹲下了身子,道:“上来吧?”
夙月有些踌躇。
“快上来,婆婆妈妈的。”语素有些不耐烦了,连忙像身后的夙月挥了挥手。
夙月心里很是感动,也不推拒了。
于是语素便利索地把夙月背了起来。
“夙月,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语素问。
“不会。”夙月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语素突然就停住不走了。
“因为……你不会那样。”
“怎么那么肯定。”夙月又把快要滑下来的夙月往上背了些。
“当然,我们共患难这么多回,难道还信不过你么。你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尤其是这次,若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也知道,像我这样没爹没娘没人疼的人,能遇见你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如果你有呢?”语素说的很是小声。
“你说什么?没听见。”
“没什么。”语素干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说说看我都有些什么习惯?”
“怎么突然问这个?”夙月戳了一下语素的脑袋。
“说嘛,让我看看你有多了解我。”语素也不恼,继续往前走着。
“嗯,我想想。你的确有一个怪癖,还是最近才有的。你最近总是喜欢摸镜子,每回我早上醒来都看见你梳洗好后就在那摸镜子,够怪异的,像撞了邪似的。”
语素欣慰地抿嘴一笑,不语。
快到琴芳苑的时候,语素突然又问了一句:“最近你的话多了不少,性子也开朗了些,终于想通了?”
夙月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不还有你么?”
至少在你面前,要快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