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钦天监为公主和亲出宫择得的良时吉日正是春意盎然、桃花灼灼的上吉之日。

    至期吉时,长公主身着象征着皇权的吉服依次向皇太后、皇帝行告别礼,皇太后俯身相扶,久持其手不放,念悲其远亦哀之,可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化作万般叮咛,皇太后乃亲执长公主之手,与皇帝及后宫众人一同躬亲相送至承天门,文武百官俱朝服于承天门外东西立班迎,长公主出拜公卿,公卿皆伏地稽首。

    长公主升舆出宫,赐婚圣旨及金册用伞盖遮护,俱从中门出,百官候舆出承天门退,奉迎仪仗大乐前行,彩舆次行,正副使从之,后有内官及内使卫护嫁妆随行。

    京城中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早早候在长公主和亲游街的必经之路上,都来夹道欢送并争相一睹长公主和亲的盛大场面,一时间京城万人空巷。

    街道司专门管理街道的司兵为了防止道路扬起灰尘,早就在长公主和亲队伍到来之前就已拿着扫地的器具与镀着金、银的水桶洒扫了一番,而宫中禁兵也早已列队道路两侧,防止有人冲撞了公主和亲的队伍。

    长公主和亲出使前有仪仗大乐先行,后有五十八名打扮华美的骑马宫女仪队前导路,只见她们单手握缰昂首挺胸,马上张着青色华盖,统一系罗纱的头巾,着珍珠装饰头钗,身穿红色罗纱镶有金边的外袍衫,腰间佩带装饰华丽的匕首,并装备了弓弩和箭羽。

    御赐的长公主鸾车随后缓缓驶来,鸾车由八匹装扮得异常漂亮的赤红色的枣红马共同牵引,马脸上装有铜质面罩,头上插翟羽,胸前有彩带结与胸铃,鸾车不仅车身整体采用的名贵的紫檀制成,就连车辕、车轮的辐条和车轮的轴头等部位也都是用这种坚硬、致密、耐腐蚀的紫檀木制成。

    长公主鸾车乃红顶抹金铜凤头、四角抹金铜飞凤各一,用凤翎叶片装饰,车体四周装饰大多采用金漆木雕和金箔,车箱上有翟羽的装饰,横辕上还有香柜,设有香炉、香匮、香宝等,都有玉螭凤云的装饰,其他装饰则是由红色、紫色的各种丝帛构成。

    鸾车整体金碧辉煌,坐障用红绫为之,绘有升降鸾凤云文,行障绘瑞草于沥水花纹,且前后都有镶着金边的扇子遮着,且内有垂下的珠帘,只能隐约见长公主身着凤冠霞帔端坐在皇帝亲赐的鸾车中。

    跟随在长公主鸾车之后是一俩俩装饰豪华的马车拉着的丰厚嫁妆,而长公主和亲队伍里人人也都是华服盛装,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连绵数十里,也就更别提还有京城中的宗亲贵族以及品阶在三品以上的命妇的车马也都跟在和亲队伍后面为长公主送亲,那场面之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早就自发候在和亲道路两侧的人们不但有京中受长公主恩惠的百姓,更有之前各地得疫病药方救助后特意赶来相送的民众,他们全都发自肺腑的感恩跪迎长公主鸾车,山呼“公主千岁”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声势几乎轰动全城。

    和亲正副使两位大人也算见多识广,见此情景也无不为之感到震撼,没想到这位宁国长公主在黎民中的声望和影响力竟有如此之高,更是不禁感叹到这般深得民心可抵得上千军万马。

    此情此景不仅让长公主和亲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倍感荣光,也让送长公主出嫁的宗亲贵族与有荣焉,直到将长公主送出京城外三十里地,长公主出谢并再三婉拒,宗亲众人才跪送长公主和亲一行人远行。

    长公主和亲的隆重风光不仅是恢宏气派,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至于在多年以后凡是有幸亲眼见证当年送长公主出嫁的皇家风采的亲历者都无不引以为豪。

    无论是上至达官贵族,还是下至平民百姓,再度回忆起当时的盛大情景都是记忆犹新、无不赞叹,再对比京城中其他公主、贵女出嫁的花团锦簇的场景都无一不黯然失色。

    在京城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山坡上,沈浪和熊猫儿骑在马上远远望着连绵不绝的长公主和亲队伍,珠绕翠围中却终是难见那抹魂牵梦萦的倩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熊猫儿见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吟诵了一首非常著名的诗。

    这首诗流传甚广,且有着一段美丽动人的传奇故事,沈浪此刻也无心理会儿熊猫儿,他此时“炫耀”着从百灵那里新学来的诗句,怕也是笑话他更多一些。

    熊猫儿见沈浪似是不为所动,也就接着卖弄胸中无数不多的文墨,继续装腔作势道:“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沈浪无意中流露出的“望眼欲穿”的神情早就将他的不可言说都表露无疑,熊猫儿更是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了他此时的所思所想,终是成功让沈浪收回了眼神。

    “猫儿,你够了!”沈浪没好气地回了话,他因着身体原因不能饮酒,熊猫儿在京城中与王怜花约着喝了几次酒,回来说话都带有了几分跟他相似的语气。

    “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吟诵了两句诗而已,可是一点都没碍着你的眼,你爱看哪儿看哪儿,可你看到什么了吗?”熊猫儿一脸“无辜”地回了话,沈浪能在这车水马龙中能看到什么才怪了,试探地问道:“那你什么都没看到的话,可是想做些什么?”

    熊猫儿和沈浪今日一早就等在公主和亲的必经之路上,这些日子熊猫儿将沈浪天天的“殚精竭虑”看在眼里,昨夜的他更是转辗反侧、难以入眠,今儿一大早他们就在道路戒严之前出了城,今日进城的百姓多,出城的人少,他们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就顺利出了城,早早就候在了此处。

    他不知沈浪时至今日都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不知是碍于皇宫守卫森严无从下手呢?还是他是打算在和亲路上“抢亲”吗?可无论是宫中禁军还是那三千精锐可都不是摆设。

    沈浪也能大致猜测到熊猫儿此时的顾虑,苦笑着回道:“我想做什么,这重要吗?”

    “这确实… …”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事到如今,一切看似已成定局,个人的情感在家国大义面前更是显得微不足道,可沈浪真的能舍得下吗?

    “其实,这只要是飞飞自己的意愿,我怎样都好,可历来公主和亲都是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博弈,我只怕她身在其中不易…”沈浪深知若是一个王朝真的强大,又怎需要一名女子远嫁来换取安定呢?

    和亲是两国之间的利益权衡,可国与国之间的局势瞬息万变,当利益不在之时,和亲公主的命运也是祸福难测。

    熊猫儿还以为沈浪是因为天下安宁而不得不舍弃个人情感,没想到沈浪却还是在担心白飞飞,即使白飞飞如今有着常人奋斗十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荣耀和财富,他却还是放心不下。

    “白飞飞如今贵为一国公主,就算和亲是背井离乡、远离故土,那也是嫁于他国的国君,再不易也比普通人容易一些吧?再说你这般为她忧思多虑,她也不会在意的,更不会领你的情,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 …我知道的。”沈浪比谁都清楚,飞飞未来的人生规划中不再有他,他也明白早在他选择对飞飞隐瞒真相之时,就已然失去了陪在飞飞身边的资格。

    飞飞一向是拿得起、放得下,喜欢他时热烈且真挚,不要他时果断而决绝,不似他从前那般,拿不起又放不下… …

    也许对飞飞来说,她的将来不再有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好像从没给飞飞带来过什么好事,自从跟他在一起,各种厄运也是接踵而至,还不如不认识他的好。

    沈浪的理性也早就告诫过自己,飞飞早就说过“至死不见”,能让他再见一面已是“恩赐”,他进宫见她也只是想再亲眼看看她,亲耳听听她说话,亲自确认她是否一切安好,不能再奢求什么的。

    可他还是在飞飞亲口说出她不要他了之时,内心止不住地涌上无法言喻的悲痛,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来势汹汹,他无力抵挡,只能任凭这深入骨髓的痛苦,势不可挡地迅速席卷他全身,瞬间令他经脉逆行,五内俱焚、肝肠寸断在那时已经不是形容词,而是实打实地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我只是希望飞飞能好好的,如果这是她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她的,我会试着… …成全她的… …”如果那是飞飞的希望,再艰难我也会试着去做的… …

    虽然沈浪实在是没有自信可以做到,飞飞自从出现在他生命中,就一直在他心中了,他没有办法不牵挂她,但他会努力尝试去做的… …如果到时真的没有办法放手,那他也会如她所愿的… …

    所以自沈浪离宫以来,他从未再去打扰飞飞的生活,至多也就是如今日这般远远地望着有她的地方,即使见不到她。

    “我只是希望,无论是此时此刻,还是… …她都能做她想做的事情,或者不做她不想做的事情。”沈浪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这身子还能守护她到几时。

    其实对于沈浪来说,这样也好,如果他能刚好撑到看着她真的幸福快乐,那就最好不过了,这样他再不愿放手,也不得不放手。

    熊猫儿这时才算理解一点沈浪对白飞飞的情意,沈浪对白飞飞的爱不仅可以是热情而张扬的,同时也可以是隐忍而克制的,沈浪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好好守护她而已。

    即使她今日身披凤冠霞帔不是为他,他也只是遥遥地望上一望,静静地驻足在一旁,默默地将心思隐藏起来,如果说沈浪如今这般只是为了不让她感到为难和困扰,那他就更不会为一己私利而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疯魔事情,也就不会被心中执念蒙蔽了心智。

    至此熊猫儿才算真正放下心来,让沈浪独自前行,他也明白沈浪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真的放下,皇室宗亲也送到了城外三十里地,他想多送白飞飞一程也是情有可原,熊猫儿觉得沈浪至多也就送到边境就会回来了,他总不至于还要送到漠北,亲自看着他们彼此执子之手吧?

    沈浪也是让熊猫儿早日归家“相妻教子”,来日再来陪他把酒言欢,可也只有沈浪自己知晓,至此一别,也许不一定会有“以后”,所以只说自己一路星夜兼程,恐怕是无暇顾及飞澜堂的日常事务,嘱托熊猫儿让他坐镇后方他才能安心,也算是为他这个好兄弟多留了一条养家糊口的财路。

    熊猫儿没有想到沈浪为了让他安心,故意在他面前只展现了自己理性的一面,可沈浪自己何曾不明白真的喜欢一个人是压抑不了的,他没有把握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而熊猫儿更是忽略了沈浪今时今日除了白飞飞,没再提起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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