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金陵城,这一行主仆三人入住了金陵城中颇有名气的梧桐客栈,之前茶楼掌柜特意介绍了此店。
梧桐客栈依水而建、环境清幽,客栈的大厨擅长金陵菜系,不仅刀功精细,善用炖、焖等烹调方法,口味咸甜适宜,咸而不淡、淡而不薄,菜品更是细致精美,格调高雅。
于是这一行三人特点了掌柜推荐的当地特色美食来尝一尝,这位贵公子品尝之后赞叹不已,尤其是对金陵的糕团小点赞不绝口,不仅色彩缤纷,让人瞧着就喜欢,入口还香甜松软,甜而不腻、糯而不粘。
公子饭后仍觉得意犹未足,另行打包了一份糕点带回房间当做夜宵,并表示在离开金陵城之时,一定还要再多买几份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主仆三人今日旅途劳累,酒足饭饱后也就上楼回客房准备休息了,三人一同进入了公子的天字三号房间,仆从二人将公子的行装放置和整理好后,又让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
“公… …子,为何今日要特意在那家茶楼停留呢?”待店小二离开后,一位年纪和公子相仿的“仆从”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中半日的疑问,一时松懈差点说错话,但马上意识自己的错误,及时改正了称呼。
“公子”下车时就曾特意叮嘱他将贡茶带上,他就觉察出公子不单单只是想品茶而已,可今日掌柜所说的那些事,其实公子早已知晓,甚至知晓的更为清楚,那为什么还要在茶楼打探呢?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你时刻牢记你我如今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这位公子显然私下里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
“是的,公子,那我们就都先退下了。”他马上意识到是自己多嘴了,他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保护好公子,其他的他也不用知道。
“嗯,你们都回房休息吧!”公子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便让他们都回房了。
二人退出房间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公子房间对面的地字三号房,然而在他们为公子关上房门后,便有一身着夜行衣的人从公子房间的房梁上翻身而下。
这位“不速之客”一见公子,便是反客为主,故作娇柔地嗔怪道:“公子,你是不是未免有点太不怜香惜玉了?”
“… …你给我好好说话,他又不是女人,我需要怜香惜玉什么?”这位公子听到他“娇弱”的声线,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他这到金陵城才几天呀,就把这作派学了七八成,不知该夸他呢,还是夸他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也是需要… …”他本想接着展开讲一讲这个话题,可惜眼前这位公子没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你这么懂,那你去跟他解释吧!”公子打断他的话,也没有和他多做辩驳,直接把包袱甩给他。
“嗯… …好像是有点麻烦… …确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想了一想还是算了,这人能发觉其中的异常之处,其实还不算傻,只是缺少了某些关键信息,所以才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再说他们二人真正的主子又不是他们,没必要花这个时间精力,他们知道太多反而不利于行事,于是果断表示认同,结束了这个话题。
“吃饭了吗?来坐下,尝尝这糕点。”公子见他这么快就“服软”,没有继续为难,而是打开了特意为他准备的糕点。
“还是公子知道心疼人!”他柔声夸赞道,虽然他并不喜甜食,但这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看来公子并非不会“怜香惜玉”,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他还是很受用的。
“这是当然,我自然是心疼~小怜儿的~”公子顺势配合着他回了的话,故意用略带磁性的中低声拉长了音调,“有心”之意溢于言表。
“… …咳,咳咳!”他本想夸糕点好吃,甜而不腻,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甜腻”的称呼吓到,差点被刚入口的糕点呛到,这个称呼被“他”这么叫出来,也太… …羞耻了吧?!
“来,小怜儿,喝口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公子仿佛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何不妥,还给他递了一杯水,还拍了拍他后背,给他顺了一下气。
“… …你能别这么叫我吗?”他喝了一口水,终于咽下了糕点,刚故意装出来的声线,此时也终于恢复正常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小白儿?这可不好,那是飞云的小名,思来想去,还是小怜儿更适合你。”公子可不想轻易放过他。
原来今日夜访这位初到金陵城的京城贵公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化名为“怜白”的“陆小姐”——王怜花,而今日已经听到三次“小怜儿”的王怜花都想给他跪了。
王怜花当然明白他私自取的名号迟早都会被这位“公子”知晓的,但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无可避免的闪过一丝慌张。
因为“怜白”二字其中的一个字真正来源的正主如今就坐在他面前,而这位贵公子装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飞飞。
王怜花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会受到白飞飞这样的“报复”,他取这个名本就是故意的,他大不了就是被责骂几句或者被罚嘛,可一想到这不得气死某人就觉得很值得。
“白… …”王怜花被眼前之人笑里藏刀地盯着,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他该如何狡辩呢?
“白什么?你想说什么?”白飞飞笑着继续问道。
“这个… …‘白’字呀,象征着纯洁和美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不是很符合我身在曹营、心向光明的气节?那和小白的字重合,这纯属巧合嘛… …”王怜花开始了他的狡辩。
他可以“落落大方”地在奉銮大人面前胡诌,但在这位正主面前,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小怜儿,觉得好就好。”白飞飞仍然配合着他的表演,一脸宠溺的样子,也没有点破的意思,事已至此也就由着他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 …”王怜花已经放弃了,他眼前之人可不是轻易吃亏的主,就这样吧,反正自己脸皮厚,多听听也就习惯了,可要是某人听到这个称呼,怕是要气到吐血,自己还是不亏。
“对了,为什么你不选择用我的人呢?这样你我联系不更方便一些吗?”于是王怜花赶紧转移了话题,他本想让黑蛇跟在她身边,可是她没有同意。
“你的人,江湖气太重,不合适。”白飞飞如今的身份是从京城而来的“贵客”,王怜花的人只是站在那怕就已露了底。
“那这两人就合适?”王怜花有点不服气。
“这两人本就是京城贵人府上调教出来的,而且从他派来的人中挑人,他也放心,而这两人心思不重,我用着也放心。”让他们简单照做就行。
“… …没有其他原因吗?”王怜花继续问道。
“还有什么原因?”白飞飞一时之间有些不解道。
“除了人品之外,你挑选这两人,就没有什么相貌方面的原因吗?”王怜花眨着他那双桃花眼,意有所指地问道。
“… …自然也是有的,跟在我身边的人,我看着他们也要吃的下去饭菜才好呀。”白飞飞只好回道。
“你的意思是指‘秀色可餐’吗?”王怜花继续追问道。
“我是这个意思吗?”白飞飞无奈回道。
“不是吗?”王怜花又眨了眨眼。
“… …说正事。”白飞飞也不明白王怜花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可不想跟他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可在王怜花看来,这也是正事呀,这是他来金陵城的乐趣之一呀,可看了看白飞飞的眼色,他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毕竟要是白飞飞真的恼了他,他就一点趣都讨不了了,还不得结结实实地挨训一顿。
王怜花只好端正态度,开始“公事公办”地说起他近日以来在金陵城的进展,总的来说他在教坊司一切还算顺利,奉銮大人也看重他,他目前只是出演一些官方的庆典活动,开始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但并未让他参加一些真正“赚钱”的活动,可能时机还没到吧,不过莲台仙会近在眼前,应该不会放过他这棵“摇钱树”,错过“招财进宝”的大好机会。
可王怜花正经的时间还没超过四分之一柱香,就开始抱怨自从他来到金陵城后,平日里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练习、演出,时不时还要应付各种试探,今夜里赶来见她,他是又是翻窗又是越户的,真是日夜操劳,半分不得闲。
白飞飞也是无语扶额,在她来金陵城之前他们也会互通消息,她特意派去帮衬他的四名姐妹也会定时给她反馈消息,原本也是担心他受委屈或是有难事自己担着不跟她说,然而事实却是,他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分“委屈”,说成三分给她听。
今夜也是他自己非要来见她的,见他如此生动、活泼地讲述着自己的近况,白飞飞觉得这样也是好的,不像某人一样,事事都藏在心里,叫旁人琢磨不透,不过也对,于他而言她不过是“旁人”而已,他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
白飞飞没有指出王怜花话中的夸大之处,反而是好言安抚了王怜花,让他稍安勿躁,沉住气,她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奉銮大人等候的时机马上就会到了,待价而沽可不得等一个“贵人”。
白飞飞和王怜花再闲话了一会儿,就让他早些回去了,王怜花将未吃完的糕点重新打包好带走,从窗户飞身离开了。
王怜花略微施展轻功,径直落到了河岸边一棵茂密树冠处,差点把一直躲在此处的另一名黑衣人吓到摔下树去,还是王怜花一把拉住他,他才没有掉下树去。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名黑衣人声音带着明显的稚气,显然是认识王怜花的,只是惊讶于自己竟会被他发现。
“小九儿?他竟然派你来?就你这手段,他是嫌你死的不够快吧?”王怜花也是认出了此人。
“… …是我自己要来的,门主说,要是遇上你的话,没事,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要是让长公主发现,就按门规处置,决不轻饶。”
“这是你第一次一个人出任务?”王怜花也是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同意小九儿来,任务难度高,但危险系数小。
“… …是,马上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可还是被你发现了。”明明马上就可以安全撤离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不是我打击你,小九儿,我进屋之前就已经发现你了… …”王怜花如实说道。
“… …”难受,想哭… …没想到他的第一次任务就是完败,如果今天遇上的是其他人,说不定他已经身首异处了,亏他还自以为天赋很高。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的任务还是完成了嘛。”王怜花眼见小九儿都快哭出来了,出言安慰道。
“…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复命了。”这么明显的放水,并没有安慰到小九儿。
“等一下,你打算怎么说呢?”王怜花问道。
“如实禀报!”小九儿义正言辞道。
“… …我是说你今天的任务。”王怜花特意过来,关心的就是这个。
“原话复述,一字不差。”小九儿如实回道,关于长公主的任务,一向是这个要求。
“很好!一定要一字不差哦!来,给你一块糕点,记得回去再吃哈!”王怜花笑着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