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水稻、苞谷后天气依然闷热,田野里堆着谷草堆、苞谷杆,蜻蜓在其间自由地来往,悄悄带来秋天的消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农忙的林小玉,则是终于又可以肆意玩耍,天天和狐大满山坡地疯跑。
这天,林小玉又和狐大跑到山上玩,在树林中待了一下午,凉爽又惬意。一人一狐才下山,就遇到了一群林家村的村民。她打了个招呼,准备继续往前走,就听到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呵,林小玉,你果然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整天带只臭烘烘的狐狸到处乱跑。就你这样的……,哼!”三堂叔的女儿林巧巧鄙夷地看着她。
李婶的儿子刘家旺,曾经帮林小玉提过两次东西,闻言眉头微蹙,对林小玉说:“巧巧她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巧巧,给你小玉姐道歉。”
“家旺哥,你干嘛帮她说话!”林巧巧气得跺脚,对林小雨怒目而视。
“巧巧,听话!”刘家旺语气一沉。
两人一唱一和,好生无趣。林巧巧找茬也不是头一回了,林小玉还没傻到等她道歉,带着狐大直接离去,留他二人继续唱戏。
又过两日,林小玉抱着一盆衣服准备去洗,见狐大躺在窝里睡得四仰八叉,没有打扰它,一个人去了河边。
洗好衣服后,她站在河边眺望远处,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侧身一闪,就看见林巧巧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正收回手急忙稳定身形 ,有些滑稽。
林小玉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猜测,盯着对方试探道:“怎么?又想故技重施?”
林巧巧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又强装镇定,大声说:“你什么意思?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在河边,想过来打个招呼而已,搞得像我要害你一样,别乱血口喷人。”
林小玉哼笑一声,回怼:“我有说你要害我吗?这么着急对号入座,难道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心虚了?”
林巧巧瞳孔一缩,不敢再与林小玉对视,冒出一句话便仓皇而去:
“你胡说八道!别以为家旺哥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诬陷我。”
林小玉望着林巧巧的背影,想起对方一直以来的敌意,以及刚才频频躲闪的眼神,心中了然。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林巧巧和原主落水身亡脱不了干系,而原因逃不出一个情字。
可是,就算确定了又如何,她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谁会相信她的猜测。就算相信了,说不定也会有人打圆场,说只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又没真出事,这么较真干嘛。
没人知道,曾经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这河水中。
林小玉满腹心事回了家,见到二叔二婶也一言不发,进了屋把自己关起来,躺在床上无声流泪。她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为原主林小玉而哭,为真心疼爱侄女的林家二叔二婶而哭。
感觉袖子晃了晃,是狐大咬着衣袖,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狐大蹭了蹭她搭在床边的手,跳上床,依偎在她身边,舔掉滚落的泪珠,将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她身上。
林小玉侧身抱紧狐大,眼泪落得更凶,哽咽道:“不过为了一个男人,就能视人命如草芥吗?为什么?”
“她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不知哭了多久,筋疲力尽的林小玉抱着狐大沉沉睡去。
深夜,万籁俱静,村庄陷入了黑暗,忙碌一天的村民已进入了梦乡,只有一轮皎洁明月在天空沉默注视。
村北的林家,却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不是小贼,而是林巧巧。白天回家之后,她一直坐立难安,忍不住猜测林小玉是不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不然为何如此笃定落水之事是她所为。
她不敢赌,也不想赌。她恨林小玉和他抢家旺哥,更怕她将落水的真相告诉众人。她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她的幸福,毁了她的人生。
林巧巧身量小巧,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小心翼翼摸索到水缸,轻推盖子开出一道缝,捏着手中的纸包,清秀纯真的脸上出现一抹狞笑,心中嘲讽:“林小玉,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还不等药粉抖入水缸,小腿传来一种毛发扫动的触感,她低下头,发现黑暗中出现了一双诡异的亮眼,死死盯着她。林巧巧惊声尖叫,突然只感觉皮肤破裂骨肉摩擦,惨叫更甚。
她痛得发晕,手一抖,纸包掉落。她挣扎想逃,但腿上的獠牙咬得更紧,人也吃痛跌坐在地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听到。周围的人家纷纷亮起了灯火,胆子大的探出头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厨房的门被一脚踢高,众人举着油灯,拿着棍棒柴刀,为首的正是林二叔,林小玉也在其中。
灯火之下,众人也才看清,屋里那有什么贼人,只有林巧巧被狐大扑咬在地,面如死灰,疼得汗如雨下。
“狐大,松口,快过来。”林小玉开口呼唤,把狐大护在了身后。
林二叔疑惑:“巧巧,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儿弄什么名堂?”
林巧巧委屈落泪,说:“我睡不着出来散步,见二叔家的厨房门没关,想顺手关上,却不料被这畜生咬伤。”
“白天你和我吵了架,晚上就散步到我家厨房,这也太巧合了。”林小玉说完巧合二字,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接着说,“你关门把自己关进去,真是有本事。”
二叔想到白日里小玉失魂落魄地回来,不悦地看向林巧巧,明显不信她的说辞。
有人眼尖,瞧见了李巧巧想要极力遮掩的药粉,以及露出一条缝的水缸 ,上前查看,拾起残余的一小包,仔细辨认后大惊失色:“这是老鼠药!”
众人再难以置信,也明白了她这是心怀不满趁夜下毒想要毒死这一家人。下毒可不是小事,众人立马将李巧巧扭送到村长家,请他定夺。
很快,林巧巧的父母匆匆赶来,三堂叔打着光脚,三堂婶襟前的扣子都错了位。三堂婶看到女儿瘫坐在堂前,鬓发散乱,神情恍惚,双手被捆,小腿流血不止,顿时泪如雨下,心疼地扑倒她身边,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三堂叔着急地说:“这,这肯定是误会了。她这么小的年纪,哪里会下毒。”
“林巧巧被我们当场抓获,也有物证在此,这也是误会?”林二叔气极,反驳道,“还是说,非要我们一家三口见了阎王,你才承认这不是误会!”
“她和小玉姐妹俩感情好,打打闹闹习惯了,这次也就是开个玩笑。小玉,你说是不是?”三叔乞求地看向一旁的林小玉,希望她能帮忙说句话。
表姑秀云抄着手开腔:“三哥,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林巧巧见着小玉那次不是夹枪带棒的,我们小玉恨不得躲着走,哪里感情好了。”
林小玉冷漠看着,默声不语,心中只叹:多行不义必自毙。
三堂叔“咚”地一生跪在地上,不停给村长磕头,言辞恳切:“女不肖父之过,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村长,巧巧她才十四岁啊,她还只是个孩子,求求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二婶啐了他一口,指着他骂道:“你个黑心肝的,只有你女儿的命是命,我们一家子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们小玉天可怜见的,没了爹娘,你这做长辈的不照顾她,还由着你女儿作践她。就是你的纵容,才养出这样一条毒蛇!”
“够了!”
上首的村长拍桌呵道,打量着地上的李巧巧,皱眉抽了两口旱烟,朗声道:“我林家村,容不下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待明日我便上报官府,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村长发话,三堂叔便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佝偻着背看不清神色。
三堂婶抱着女儿嚎啕大哭,怀中的林巧巧却不哭反笑,几近癫狂。
她怨毒地看向林小玉,大喊:“林小玉,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幅清高自傲的模样。只要有你在,家旺哥的眼里就看不见我。我只恨当初没亲眼看着你淹死,也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林小玉,你休想得意,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众人骇然,没想到这林巧巧小小年纪,竟如此丧心病狂,两次三番谋害他人,事到如今也无半点悔改之意。
狐大站在林小玉身侧,吻部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龇牙露出尖利的犬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前身稍低,不善地盯着林巧巧,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咬。
听到林巧巧的诅咒,林小玉面色如常,问:“你当初推我落水,如今又要毒害我全家,可曾想过死后冤魂会向你索命?你自己都不信的东西,用来吓唬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没想得到答案,弯下腰,看着林巧巧的眼睛,说道——
“我告诉你,我只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