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黑灯瞎火,静悄悄的不见半点人影,呼啸晚风刮起大棚深色外布被吹得连连摇曳,突然一角哗地掀起,里面的世界骤然亮起,举杯吃肉对饮,碰敬熙攘喧哗飘出老远。
一个小小影子从缝隙里钻出,一路悄悄经过各家房屋。
整个喉咙火辣辣的灼烧,胃里持续绞痛牵动筋脉,如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成一团。
她一路佝着腰,捂住小嘴,强忍着恶心跌跌撞撞来到河边。
当看到水中自己五官扭曲的面部,庚辰小脸猛得一鼓,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一仰哇得一声喉咙传来抽搐。
水面被搅动地一团浑浊,清净的水染得一片腥黄。
腹中空空,却还是余意未尽,喉间弥漫浓酸夹着雄黄的辛辣让她痛苦得跪坐干呕三声。
庚辰低垂惨白脸蛋,紧闭双眼,嘴唇直抿,两手无力摊在地上,胸膛微弱起伏,伴随低低弱吟。
身后隐约传来细微动静,由远逐近变得急促。
“庚辰,你怎么样了?”少年急切得渴求。
庚辰撕开粘附的眼皮,扭动面额挤出一个笑容:“你来干嘛呀,那么多好吃好喝的不要,口味这么挑?”
“...”姜芸轩半张的口半天没有话吐出,脸上愧歉:“你很难受对吗,我现在带你回去休息。”
庚辰推开姜芸轩伸来的手,眼神冷漠:“我很好,用不着你关心。”
只觉胸口一软,浑身酸乏无力向河边倾斜,姜芸轩眼疾手快冲上前将她扶住险些跌落水里。
他抱起庚辰起身向小屋走去。
“你放开我...”庚辰双眸微合,金瞳黯淡,嘴角细细颤动发出一声声低呻。
姜芸轩沉默抱着庚辰走着,任由她的小手在胸膛弱弱敲捶。
路过大布遮盖的棚子,此时帘子掀起一半,里面虽然火光通明热闹不凡却已比一开始淡上许多。
几个村民一眼瞅见,他们热情向姜芸轩招呼一同过来继续喝,姜芸轩沉声道:“她醉了,我扶她回去休息。”
回到屋内,姜芸轩赶紧将庚辰躺在床上,又端了碗清水喂着她慢慢喝下。
庚辰全身虚汗,神色昏厥似醒非醒,姜芸轩探手在她额上一试,如同伸进滚烫的沸水。
下意识一缩,姜芸轩眼神大惊,没想到庚辰会有如此强烈的不良反应,急忙提起大桶冲出屋奔到小河里打了满满一桶折转返回,一连几次。
途中他敲响挨家挨户,向他们讨草药,母亲会点医术他虽不精却也略知一二。
姜芸轩拉起悬窗,开始点柴烧水,燃起点香,水温度起来撒散药粉另起一边,解鞋挽袖,布巾浸湿药水拧干擦拭庚辰额头和手脚。
重复了近两时辰,姜芸轩显露疲态,最后将布巾包在庚辰额间,给她倒了一碗汤药。
庚辰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姜芸轩想将她平躺回榻,突然浑身一紧。
一对纤软玉臂搂住他的腰,庚辰面额贴在胸膛上,触感冰凉。
姜芸轩呆愣住,也不知是自己累了还是庚辰力气竟无法挣脱,索性任由她搂着。
双眼闭合,脸蛋深埋前胸,胸膛瘙痒。
庚辰无意识低喃自语:“知道..不会..不要看见..害怕...”
声音不再游离搂地越发紧了,呼吸都隐约不顺畅。小脑袋不停摩擦,竟有些哭腔:“不要离开我,相信我好嘛,求求你...”
“我相信你。”姜芸轩轻叹一口气,他并不完全明白庚辰无意识下的举动,却不经意触及庚辰真正一面。
就这样抱着庚辰,也许是太累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睡着了。
姜芸轩睁眼发现躺在床上,一旁窗外拂来的风清爽宜人,伴随悦耳鸟鸣。
眼角一撇,庚辰坐在床边,小腿随意耷拉。
姜芸轩闭上眼睛,不去打破这份安详。
鼻子被轻轻捏了一下,姜芸轩张开眼迎面是一副调皮笑脸。
“别装睡了没事就起来。”庚辰食指在他额间轻推一下。
姜芸轩刚要抬起身腰间顿时起了酸痛令他重新躺回去了苦笑回应。
庚辰面无表情,突然在他腰上猛掐一下,“哎呦哟!”姜芸轩没防备身体触电像穿山甲一样蜷缩。
“咯咯咯...”庚辰被逗乐了,手指捂住樱桃小嘴,粉面桃花,娇掩欲滴。
姜芸轩倒也没生气,当见到庚辰活蹦乱跳全然没有昨晚病恹恹的样子,反而欣慰。
“姑奶奶谁经得起你这顿折腾,你昨晚搂了我一夜你说你什么时候放开的。”
庚辰闻言脸蛋比先前更红扑了,活像一个熟透的桃子仿佛一捏就挤出水来:“你..什么都没看见。”
她转过身,语气突然变得温柔,眼中滢滢秋波:“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姜芸轩瞪大双目,受宠若惊揉了揉眼:“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气的庚辰伸手要故技重施,姜芸轩吓得一把捂住…
庚辰轻哼一声收回手:“你说的,瞧你那害怕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她轻灵地离开房间。
姜芸轩悠然得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庚辰一路飞快溜进屋,她警惕的回头眺一眼将门带上。
在她怀里抱着一只膘肥体壮,羽毛丰满亮黄的老母鸡,伸着脖子时而转动脑袋。
庚辰显得狼狈,衣上带着灰几根脸上零乱耷拉几根鸡毛,她像没在意似的小手温柔抚摸母鸡,眼里满满的“爱意”。
“嗯,你要的来了。”庚辰将老母鸡伸到姜芸轩面前眼睛眯眯笑。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拿来的?”姜芸轩没有接过反而疑问道。
庚辰眼里仍是甜甜美笑:“你不是最想吃鸡肉吗,我可以做给你吃呀。”
姜芸轩摇摇头:“你一路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了别人家的鸡,若是让村民知道了岂不是有损我们的人品道德。”
“我不能要,还回去。”
庚辰脸色一沉,两眼顿时寒下来瞪着他,腮帮子鼓起:“口是心非!”
低头见怀里老母鸡,庚辰气不打一出来怒哼一声:“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扒光你全身毛。”猛扯下一把,母鸡痛得浑身扑腾当即从庚辰手中飞出,扬起脖子咯咯惨叫,半空扬起一把鸡毛。
姜芸轩暗叫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房门外传来响动是鸡主人闻声音寻来。
庚辰连连慌笑掩盖事实,咬牙给姜芸轩使眼色,“笨蛋…”
姜芸轩苦笑配合,但如此动静哪能掩饰,两人被数落一通,鸡主人抱着母鸡扬长而去。
“看见了吧,就是这副样子。”姜芸征无奈叹口气,而庚辰却是轻轻含笑点头。
当天下午,整个村子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一人在下午睡觉突然有毒蛇窜进屋内将他咬伤,如今没有解毒药材已经命悬一线。
屋外一众村民围在一起杂七杂八讨论,庚辰往屋内撇了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姜芸轩沉默许久:“要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人人都应有此惩罚。”
“不然呢,他要是甘愿把鸡割让给我们也不会有此结果,这是他自找的。”庚辰毫不客气的说。
“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或者说蛇是你放的?”姜芸轩语气明显不悦。
庚辰瞪大双眼,金瞳在阳光照耀下隐隐闪烁:“蛇就是我放的,现在满意了吗?”
“偷别人的鸡本就是你不对,现在还对别人的死活幸灾乐祸,甚至大言不惭。”
姜芸轩转身欲离:“你太顽劣了,若是这样我们就此分别,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下一刻庚辰抱住他的手腕,眼中一丝愤愤不平但满是无助的可怜巴巴:“我承认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错了。”语气细微软弱。
“你…还记得我帮你解蛇毒吗?”庚辰眼中泛着泪光。
“我要是救他…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庚辰挤出微笑,泪花已打湿脸颊。
如此可怜之态,姜芸轩心中不忍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你真有办法治他?”语气温和。
“你守在门口,等我出来。”庚辰颔首低眉,抬起额头一抹眼泪小步进屋。
两盏茶功夫庚辰走了出来,她脸色发白,娇小身形更是弱不禁风看似摇摇欲坠。
姜芸轩上前搀扶搂庚辰于怀,庚辰无力搭在双肩,语气衰弱喃喃:“咬他的蛇是无毒的,可他身体里却混杂几种剧毒…”
姜芸轩仍有疑惑但庚辰转眼昏迷只得抱回屋内养伤。
当晚庚辰倚靠在姜芸轩身旁,姜芸轩探勺将一口口鲜嫩鸡汤喂入庚辰口里,事因自己而起不愿再问,只希望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简单越好。
一晃眼,两人和村民早已混熟,姜芸轩热心帮他人干活操劳,而庚辰…给村里带来了些许“麻烦”。
却不妨碍,反让村民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
午夜凉风拂过村边浅岸,时已深秋草木凋黄,河水沉缓,听不见一点声音。
姜芸轩和庚辰坐在河边,庚辰撑着左颞随意拨弄小草:“这么晚约我出来是别有兴趣喽”天一凉就犯困,忍不住掩住张大的小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庚辰,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个多月。”庚辰转过脸,“你要说什么。”
姜芸轩轻笑:“现在你还不知道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庚辰眼如星眨,脸上倦意褪去:“我倒是来了兴趣,快说吧不然我又要困了。”
双膝弯曲并拢,交叉抱臂枕在膝盖上,金瞳睁圆一脸精乖。
点头启齿:“在远离龙峡的地方,没有江山阻隔大致是宽阔的平原…
人们各自占山拒土,分为许多山寨鱼龙混杂,而这一切的冲突也由此而生
我们曾试图放下恩怨选择联合,却更加恶化…
妖族蠢蠢欲动,在兽王的计划下对我们发动毁灭性的战争…
我们摈弃前嫌,联手抗敌,最终歼灭妖族,建立了属于我们的地域…
为了解决潜在危机,我告别域主只身来到龙峡一带,并机缘巧合与你相遇…
姜芸征花了两个多时辰才讲完:“庚辰,你睡了吗?”都四更天了他意识到自己沉浸太深竟忘记了一直坐在旁边的庚辰。
“我在听…”微弱低喃传入右耳。
庚辰费力抬起下额努力睁着眼:“如果你们一开始就相互合并,什么事都没有了。”
“放着共同的敌人不管,一心搞窝里斗能赢真算你们幸运,你们人类真是太难以理解了。”
姜芸轩愣住,眼神有些不自然。
“这背后牵扯到各方利益,地盘资源等因素。总之原则利己,不做亏事。”他耐心解释。
“灾难面前人心百态,恐惧,逃跑,或为自己谋取后路。”
话锋一转:“当然,也有一部分舍己为人,誓死捍卫家园抗战到底,这份精神也鼓舞了他人。”
“放下过去,摈弃前嫌面对共同的敌人携手建立家园才有现在。”姜芸轩微笑总结。
闭合眼睑似乎若有所思,庚辰缓慢起身,随意往山林一瞟:“我困了,明天还要给你们抓鱼,别又爬不起来。”
娇小的身影远去了,河边独剩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