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曾经的父女二人闲散不定,不到下一秒根本不晓得自己会走上哪条道路。
现在,那些飘荡自由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刘海恨她,姜家军恨她,想着这些,于秋秋的头好像要炸裂开来。她疯狂地想要请求姜逸云用刀杀了自己,盼望着血肉的流失能带走一点那些沉重的东西。
事已至此,主动权不在于秋秋,更不在姜逸云。
所有人看向昏过去的刘海,不敢吱声。
“袁将军如今在何处?”于秋秋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寻找着补救的机会。
“袁将军被人偷袭,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袁将军很有可能还活着。”绝望的于秋秋抓住了这一丝丝希望。
那个小兵欲言又止,看向姜逸云。
“那么,秋秋,给你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
姜逸云明明是说着命令,整个人却奇异得温柔起来。与其说这是一项命令毋宁说这是一个哄劝,一个安慰。
接到指令的于秋秋终于有了一丝活气,但也不过是一丝。
“我一定会找回袁将军的。”看着姜逸云的眼睛,于秋秋坚定地保证道。
……
据说滩羊大多在西北偏僻处出没,那里游荡着狼群和骑兵。袁勇音信全无这个不争的事实令众人对于追查真相,实施救援望而却步。
于秋秋主动提出要去寻找袁勇时,大家的怀疑毫不掩饰。
倘若于秋秋也音讯全无,谁能保证她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能从姜家军全身而退呢?
即便她愿意将她那个疯疯癫癫的爹留下,谁又能晓得她这样的人不是为了甩脱一个蹩脚的累赘呢?
姜逸云对于众人的质疑难以回应。
如今多事之秋,众人本来便是凭着对以往姜家军的信仰而来。
这支队伍目前的领袖虽然明面上是姜逸云,实则是姜家军几十年来的威信与实力在支撑。
对于于秋秋此事,姜逸云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很快,大家不需要再对此事众说纷纭了。
于秋秋留下了一封书信,将于成海托付给姜逸云后不告而别了。
胡海恰好醒来,闻听此事,嘲讽的话张口就来。
“小妮子够精明,这么快就想到办法逃走了。”
一旁苏醒的于成海瞪着通红的眼睛,气得嗬嗬出声。
“我闺女是有错,是传播了不好的谣言,可她绝不是你口中那种偷奸耍滑,通敌卖国之人!”
于秋秋不知道两个人为了她的品性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此时的她正摸着一柄短匕匍匐前进。
随着向西北行进的越发深入,天气越来越极端起来。
经过一个白天的曝晒,于秋秋开始出现轻微的脱水爆皮。
汗水浸透了手中的地图,由于缺水,于秋秋渐渐频繁感到晕眩。
勉强掏出水壶抿了一小口水后,于秋秋再次核对了下方向,疑惑地握紧了剩下不到一半水的水壶。
已经沿着标记走了大约七八公里,可记录的大湖依然没有踪影。这份地图,很有可能是错的!
如果袁勇手中也是这一份地图,那么袁勇失踪绝不是简单的遇害。
于秋秋咬牙在臂上划下一道红痕,努力想要找到一条生路。
又是四、五里路,路上隐隐露出血迹。
血很新鲜,旁边碎石上还偶尔有衣物的碎片和野兽的毛发。
种种迹象说明沿着血迹走下去,很有可能会遇到一群凶蛮的野兽,可是那里很有可能会有一个亟待被救的人命。
不再犹豫,于秋秋仰首喝完水壶中最后一点水,重新恢复了斗志。
去他的畜生,救人!
或许是有伤损的缘故,不过走了一会儿,于秋秋便听到了野兽的叫声。
隔着沙丘远远一望,是两头狼。
在狼的中间有一个还在努力厮打的壮汉,蓬头垢面,身上伤痕累累。
于秋秋看得心惊,右手握住刀柄,试图寻找一个介入的时机。
对方十分敏锐,比狼还要凶狠的眼风刮过来,硬生生止住了于秋秋所有的动作。
两头狼大约跟这根硬骨头缠斗许久也毫无办法拿下对方,逐渐有了退意。
那大叔是个高手,高手洞悉对手的弱点不过毫秒之间。
一个劈刺下一头狼的肚皮被挑烂,肠子流了一地,很快就没了声息。
另一头狼见状哀嚎一声放弃了离开的机会,比之前更加凶猛地扑向大叔,竟是要不死不休了。
那一刺耗费了大叔太多力气,现下明显体力不支起来。
好在,看出门道的于秋秋也终于瞅准机会加入战斗。
原本一人对两狼勉强平衡的战局在新战力加入后瞬间逆转。
宝刀出鞘,于秋秋刀光狠厉,迅疾砍向狼头。
刷——狼血四溅!
另一头还在同大叔胶着的大狼瞥见同伴惨状,长长哀鸣过后,不顾生死,转头直冲于秋秋脖颈凶蛮扑咬过去。幽绿的狼眼中迸发出刻骨仇恨。
“畜生,你的对手是我!”狼后腿被紧紧抓握住,一个圆抡,大狼头在地上滑了半圈,狼眼被大颗沙砾糊满,流出些许血液。
大狼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大叔手中短匕重重刺入,去势不住,整个狼腹剖开,大狼再没半分反抗的气力,狠狠的目光努力找准于秋秋,一声悲鸣呜咽后没了气息。
至此,两头狼全部丧命。
于秋秋蹲下身扶起脱力后瘫倒在地的大叔。
两只眼睛一对视,大叔先作出反应,拼尽最后的力气他推开了于秋秋。
大叔的嘴唇哆哆索索,仿佛于秋秋是个洪水猛兽。
见对方认出自己,于秋秋索性大大方方鞠了个躬。
“袁将军,之前乃是误会,且容我解释。”
袁勇看起来有些颓丧。
“你既出现在这里,姜家军现状恐怕不容乐观吧。”
于秋秋沉重地点了点头。
“姜大将军及少将军被冠以通敌谋逆的罪名全国通缉,而姜家军则被太子收编,派了胡海来领兵。”
听到胡海的名字,袁勇呼吸粗重起来,但很快被压制下去。
他警惕地看了看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心中计较起来。
“你刚刚说之前是误会?”袁勇试探道。
于秋秋愧悔道:“当初我看姜家军挂大锅,起大灶,以为边疆食物短缺,你们也打起两脚羊的主意,为了保命,我才撒下弥天大谎,哪成想,竟铸成如此大错。”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仅仅几句话,袁勇便能想到兄弟们过得多么水深火热。
可袁勇毕竟也是血海里摸爬滚打几年的老将了,深刻地明白战场上稳住心神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于秋秋边说便小心翼翼打量袁勇神情。
对方四平八稳的模样让于秋秋敬佩不已,心中对于姜家军的认知又拔高了一个层级。
“大致经过便是如此了,秋秋自知有罪,虽势单力薄,但会尽力弥补姜家军的。”
袁勇听完于秋秋的话心中便大致有数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盘膝坐下,割下一只狼腿丢给于秋秋。
“小姑娘,会烤肉吗?“
“能熟。“于秋秋严谨保证道。
袁勇点点头:“那就你来吧。“
于秋秋欣然接受,堆了堆附近枯死的植物,将皮肉分离,点上火便守在一旁。
袁勇太累了,但心里装着太多事,想着想着就问于秋秋几句。
于秋秋一边搭话,一边忙活不停,恭谨能干又乖巧。
很快,一个帐篷搭了出来。
撩开帘子,于秋秋便看到原本躺着的袁勇蹲在了烤狼腿旁一言难尽。
“小姑娘,你不是说你会烤吗?“
于秋秋淡定点头:“是啊,我只能烤熟,味道没法保证。“
袁勇掏出短匕在焦黑的狼腿上一滑,肉层层不一,最外面的肉早早成了黑灰,最里面的肉还有新鲜的血水。
两个厨艺都很糟糕的人大眼瞪小眼没了话。
袁勇不再抱有希望,将狼腿一分为二,半根扔给于秋秋。
“就这么吃吧,应该吃不死人。”
……
夜深了,可帐篷只有一个。袁勇死活不愿进去休息,几番推让于秋秋甚至起了暴力打晕,为所欲为的念头。
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于秋秋拿出了姜逸云送给她的那只骨哨,袁勇沉默下来,并且乖乖进了帐篷。
这让于秋秋更加忐忑心惊,并责骂起姜逸云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何这么轻易就送给她?他是傻的吗?
五木寨中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当时婚前,姜逸云跟着于秋秋偷偷去后山的树梢上看月亮。
面对于秋秋,姜逸云面露红晕,吞吞吐吐。
银白色月光洒落,颤栗的星辰隐在暗夜,如此良辰美景还有佳人相伴,于秋秋颇有些志得意满。
于秋秋大马金刀一坐,一把揽过姜逸云,趁着意气上头,吧唧,狠狠亲了姜逸云脸颊一口。
为了赴约,那晚于秋秋特意涂了口脂。
那是于秋秋第一次大胆地吻一个男人。
可她没有像一般女儿那般羞涩。她觉得姜逸云红透了的脸颊和耳尖很像她最爱的那种汁液饱满石榴。浅浅触碰后她更加不满足,硬是抱着姜逸云的头狠狠啃咬了一会才心满意足。
姜逸云是顶着半边脸的口脂跟着于秋秋回五木寨的。
事后,于秋秋总会张牙舞爪地辩驳自己那晚醉了酒。
其实于秋秋自己私底下都会偷偷红着脸慨叹,她醉的分明是美色。
那晚情至,姜逸云似乎都动容了。他曾拉着于秋秋的手认真说了很多。
什么来着?
于秋秋有些逃避,有些麻木地回忆。
他好像真的承诺过他要娶她,他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从他带着不一样的心思进入五木寨起,就不可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