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知所措,一向胆小的叶辛白却走上前,从后门门扇上取下一张一模一样的黄纸。
【叶家古宅家丁规则】
【为助力打造和谐幸福的美满家庭,叶家古宅的家丁应当尽心尽力做好份内工作,做一名合格的家丁,牢记自己身份,遵守以下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规则一,合格的家丁应当是勤劳的。应时时刻刻保证叶家古宅的干净整洁,古宅外墙/陈设/道路不得有灰尘/垃圾/污渍,花园中的植物不得死亡,当发现合欢树的树枝超过墙高时,应当及时修剪保证美观,当发现门窗出现破损时,应当及时修复。】
【规则二,合格的家丁应当是谨慎的。在不损害主人的利益前提下,尽量保证自身安全,不要接近水井,如果不得不接近,不要往井中查看,以免坠井。当发现有猫出入,立即远离,以免被猫抓伤。】
【规则三,合格的家丁应当是忠诚的。在任何情况下,应当以主人的命令为宗旨,不得违背主人的任何命令,即便命令存在不合理。】
【规则四,合格的家丁应当是谦卑的。在和主人发生不同意见/争执/矛盾时,应当无条件承认自己的错误,当受到主人的责骂责打时,应当顺从不得反抗。】
【规则五,合格的家丁应当是周全的。应当保证叶家古宅内物资充足,保证具有水源/食物/炭火/衣物等,如出现缺失,应立即出门采买。】
【规则六,合格的家丁应当是$@%*无—//??#=—(o_o)合格的****^^^~\\家丁&$》^…??????????????????????????】
一片寂静中,有人咽了咽口水:“这根绳子……到底是怎么绕过来的?”
叶辛白也抱有同样的疑问,她略微估算了一下,叶家大院占地面积约莫一千到两千平方米,一根区区几十米长的绳子,又怎么能从前门到后门缠绕半圈。
这绝对不可能。
这一刻,叶辛白心中浮现了三个字。
鬼打墙。
人群中已经隐隐传出了小丫鬟的啜泣声:“李管家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事也太吓人了!这宅子不会……闹鬼吧……”
“你别胡说!大白天的,搞得怪瘆人的……”
“怎么胡说了,你没听说过鬼打墙么?我有一个同乡,去山上砍柴结果怎么都走不出去,这就是鬼砌墙挡人的路呢。”
“可是鬼打墙人怎么能消失了呢……”
眼看恐慌的气氛开始蔓延,叶名立怒斥道:“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行了,都退下去!谁再敢编排就打烂谁的嘴!”
叶如鸿也从惊讶中回神,道:“父亲息怒,叶宅风水宝地,祖荫庇祐,怎么可能闹鬼。我看多半还是李管家搞的鬼,出去后便解了绳索,再将提前安排好的绳子从后门扔进来。”
叶名立之所以愤怒,便是因为害怕家中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听见长子这样说,才稍稍安定下来,认可地点点头。
叶辛白却道:“哦?可是腰上系绳这个办法是大姐临时想出来的。”
叶如鸿摊了摊手:“那就得问问大姐咯。”
这是连叶如兰也一并怀疑上了。
听他这样说,连叶如兰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一阵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由远及近,慢悠悠地回荡在门外那片浓雾中。
那是城中有人家办喜事时会吹奏的《抬花轿》。
乐师开道,喜气洋洋的唢呐响彻云霄,鼓师在正中间,配合着震耳欲聋的锣,欢快又热闹。
然而以往象征着喜事的音乐,此刻听起来如催命符一般,让人脚底直冒寒气。
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叶家大门门前,不走了。
在众人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的时候,那雾气中忽然浮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青华的尖叫都已经憋到喉口了,可是在看清红色人影真面目的那一刻,尖叫声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那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面容俊朗,身材挺拔,一袭红衣箭袖,黑色长发被一根红色簪子簪着。
怎么看都跟话本里的恶鬼相差甚远,而且叶辛白还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今天的雾气可真够大的。”少年仿佛没有感受到宅子里僵硬的气氛,随手掸了掸袖子,一副跟人闲话家常的自来熟样子,“我是陈家派来的接亲郎官,新娘子在哪儿呢?”
他打眼一扫,看见了站在众人身后的叶辛白,随即眼眸亮晶晶地睁大了:“这就是新娘吧,好漂亮。”
说话间他已经凑到了叶辛白眼前,叶辛白噔噔噔后退三步,离他远了点,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谁知少年竟像很委屈似的,垮起了一张俊脸:“姐姐,怎么了?”
“你是陈家派来的?现下外面的情况如何?”终于寻着了空子的叶名立皱眉问道。
少年抱臂,手指缝中随意撩玩着一撮头发,无端两分散漫恣意,“还能如何?雾大风大迷人眼,一丈开外便什么也看不清,走在路上随时都会迷路。街上没有行人,早早回家去了。”
闻言,叶如鸿像是抓住了把柄,得意洋洋:“我就说是有人在捣鬼,什么家训,什么绳子,瞧把你们一个二个紧张的,真没用。”
叶辛白却看着少年:“你没发现,你的迎亲队伍奏乐声停了吗?难道,他们抛下你走了?”
少年一呆,急忙跑到门口:“喂,小石头,你们人呢!”
自然是无人答应。
“他们竟然真的抛下我走了!”少年回过头来,神情颇有些无辜,“难道,我是被他们骗过来做上门赘婿的?”
叶辛白眼角狠狠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少年一副无害委屈的模样,她却总觉得对方好像是故意的。
“姐姐,你不会嫌弃我吧?”少年歪着头,似乎是很认真的在询问。
叶如兰沉静道:“小郎君你有所不知,方才我叶家宅子里发生些怪力乱神之事,出去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们对你才这么警惕。”
“啊。”少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竟躲到了叶辛白的身后,“好可怕,那我可就不能走了!”
叶家人又问了几句,谁知少年一问三不知,便眉头紧锁地离开了。
眼看天色渐晚,距离规则上提到的亥时还差一个时辰,叶辛白也准备回房,于是将少年一个人撇在院中,谁知对方恬不知耻地追了上来。
“姐姐,你要去哪?”
“回房。”
“我跟你住一个房间吗?”
叶辛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半天才道:“你去睡柴房。”
少年开始扮可怜:“现下已经入冬,柴房又冷又硬,也没有炭火,在里面睡一晚我肯定会死的!姐姐你也不希望这个宅子里突然多了个死人吧。”
叶辛白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差点和身后的少年撞了个满怀。
她这才发现少年比她还高上些许,穿着一身艳丽红衣,衣裳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精致的样式,贵气逼人,倒是比新郎还要新郎。
骤然离得这么近,少年的耳朵尖顿时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宋欢,欢欣的欢,你可以叫我欢欢。”
叶辛白内心嫌弃,欢欢,这不是她养的那条狗的名字吗?
“好,宋欢,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宋欢挑眉,笑了一下:“姐姐,你是指那两份莫名其妙的规则的事,还是你来自异世界的事?”
!!!
叶辛白深吸了一口气:“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宋欢又恢复了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想睡房间。”
叶辛白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跟我过来。”
少年欢天喜地地粘了上去。
亥时。
偌大的叶家宅院里一派寂静,即便时常在这个时辰出门寻花问柳的叶如鸿,竟也缩在自己的房间。
乌云蔽月,整个宅子黑沉沉的,只有屋檐下的几盏纸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叶如兰伏案写作,翻阅着叶家布庄上个月的账本,神情宁静,下笔专注,似乎下午发生的事未能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然而她身边的江令姿却坐立难安,在房间中不停地踱来踱去。
她竟是因为太过于害怕,干脆舍了自己的房间,主动搬过来和女儿住。
“都这个时候,你竟然也坐得住,今日发生的那档子事真是吓死人了。依我看,就是那贱人生的小贱人嫁人,坏了礼法,惊动了神仙,才来降罪我们叶家!”
叶如兰并未答话。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江令姿愤愤道:“你也是,整天只知道写写算算,生意做得再好有什么用,你是女儿家,你干得再好,你父亲都不可能把家业传给你,否则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还不如早点找个人家嫁了,我看上次来提亲的王主簿就不错……”
叶如兰重重搁了笔,脸上一派冷漠:“要嫁你嫁,如若需要我帮忙写和离书,我随时效劳。”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江令姿不满,她还待说话,却被叶如兰打断。
“规则五,叶家古宅不得窃窃私语,回到房间后各自保持安静,切勿交流。”叶如兰淡淡道,“母亲,您再说话,可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了。”
江令姿显然也想起了白天诡异的一桩桩一件件,连忙闭了嘴。
可就因为这片刻的安静,她们终于听见了从院子里传来的细微的声音。
叶如兰脸色一变,从椅子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靠近门边,附耳上去,聚精会神地听着那阵动静。
在安静到瘆人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尤为的突兀和刺耳。
很快,叶如兰就听清了,那是脚步声。是一个人踩着木屐,拖着脚踝“嚓嚓”行走在石子路面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