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
一向沉着冷静的青年,此时却心乱如麻,门外撕心裂肺般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让他本就烦乱的思绪更添一层浆糊,还是粘稠度极高的那种。
萩原研二少有的绝望神情引起了琉璃的注意,她丢了一个屏蔽结界,出声问道:“研二先生是在担心会被同僚识破身份吗?”
萩原研二谨慎打量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更没人听见琉璃说话,猜出对方开了结界,这才解释起来:“琉璃小姐,我有个幼驯染今天刚转到搜查一课,万一来的是他,绝对、绝对比昨天那个性质还要严重!”
“研二先生,你多心了。”琉璃听出他十万火急般的焦急语气,耐心讲解道:“作为九十九众的一员,你拥有三千世界的庇护,只要你不主动出现在熟人面前,是不会被撞破身份的。”
“还有这种好事?”萩原研二感到稀奇,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琉璃弯动眉眼,打趣着说:“毕竟你都放弃转世、选择继续守护世界了,这点报酬还是要给的,总不能让你打白工吧。”
萩原研二瞬间释然,愉快地收下了这份来自三千世界的报酬。
#
警察来得很快。
正如琉璃所说,来人不是萩原研二的幼驯染,而是另外两名他单方面见过的警官——搜查一课三系的目暮十三和白鸟任三郎。
萩原研二:“……”
下垂眼的青年表情微妙地看着跨过人海、进入现场的胖瘦组合。
戴着圆帽的胖子现在是小阵平的上司,他非常清楚小阵平调岗的原因,以及有个殉职的好友叫萩原研二……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本人感到一阵窒息,就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却砸中了脚趾头一般惨痛。
“琉璃小姐……”萩原研二只好发起求助,“那个胖子警官知道我的身份,随便报个名字的话,又和小泷川那边对不上。”
从始至终他的自我介绍都是“萩原研二”,如果只有泷川法生一人,他不担心会露馅,但围观人群里还有刚认识的「Ghost」乐队成员。
琉璃稍作思索,询问道:“他见过你吗?”
萩原研二摇头,“他应该只听说过我的名字。”
毕竟当年那件事挺轰动的,到现在犯人也没抓住,再加上小阵平这几年拉仇恨式的优异表现,哪有不知道的。
琉璃了然,向犯难中的青年揭露世界级的秘密:
“世间万物皆为咒。咒即束缚,而名字是最短的咒,也是束缚事物表象的最直观的一种方式。研二先生另组一个名字吧,但要保留‘萩原’这个姓或是‘研二’这个名中的一个。”
见萩原研二一脸茫然,琉璃俏皮一笑,语气轻巧地补充道,“这也是三千世界的福利。机会只有一次,研二先生要慎重考虑。新的名字一旦说出口,会自动与‘萩原研二’匹配,不可再更改。从那刻起,即使研二先生同时会见不同的人也不会露馅。”
短短时间里,接连收到两条世界级的秘密,萩原研二消化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
简单来说,他可以改成“萩原研三”或是“某某研二”,任何一个名字都将和“萩原研二”相连,只要不是熟人,不管是“萩原研三”还是“某某研二”,在别人眼里都等于“萩原研二”。
太便捷了吧。
萩原研二感觉好极了,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
#
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骚动,音乐节照常进行。
总导演紧急调配出演顺序,协调几支高人气的乐队临时组团作为返场加演,替换「F·Y」组合演出。
后台则采取半封锁的形式,出入口安排警员便衣值守,除了需要登台演出的乐队和相关工作人员,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
事发现场交由鉴识科勘验,其他跟案件相关的人被安排到隔壁休息室等候警方询问。
与事发现场一墙之隔、被临时当作案件调查室的休息室里,几乎坐满了案件相关人。
因为目睹了北野裕次凄惨的死状,再加上隔壁隐约传来的各种调查取证的声音,除了三名第一发现者,其他人几乎一致的面部惨白。
三津枫花已停止哭泣,面容悲戚地坐在都筑香代和野口真司的中间。
原本挂着悲愤难平神情的野口真司,此时满身疲惫一言不发。
经纪人都筑香代一脸凝重地不停操动手机,应该是在忙着料理善后工作。
他们三人身上的因果链,显示出与死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不多时,戴着圆帽的胖子警官目暮十三和额前留有羊毛卷刘海的白鸟任三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鉴识科初步勘查结果。
来得好快。
萩原研二精神高度紧张,因为他还没想好新名字叫什么。
难道真要改叫“萩原研三”吗?先不说这个名字和“萩原研二”太像,最主要的是研三和研一都没有研二好听。
名字无法割舍,只能选择改姓了。姓氏的话……跟琉璃小姐姓贺茂?不行,太奇怪了,还是用妈妈的旧姓吧。
#
白鸟任三郎开门见山:“在座各位都是案件相关人,请说一下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在哪里、做过什么。”
“警官先生,你是在怀疑我们吗?”野口真司怒目圆睁,“音乐节这么多人进出,凭什么怀疑到我们身上?总不能因为我们和裕次相熟,就排除掉外部人作案的可能吧?”
白鸟任三郎耐心解释道:“根据现场勘验结果,在案发前后一个小时内,只有你们几人出入过休息室,剩下的只有那边的第一发现人。”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们干的。”
目暮十三:“所以希望各位配合,尽可能详细的说明情况、洗清嫌疑。”
野口真司扫了一眼三津枫花,语气不耐烦地说道:“我叫野口真司,主要负责「F·Y」组合音乐制作。我在吸烟区抽完最后一根烟,准备去公园对面新买一包,刚走出吸烟区接到了一通电话,因为太吵什么也听不见,我很快走出了公园,在门口有看到香代姐,时间……是五点二十多分。”
野口真司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我正在花店买花,枫花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透透气,因为后面还有演出,我就带她去了靠近山手线一侧的杂物室,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几个。”
野口真司用眼神指了指琉璃等第一发现人。
白鸟任三郎边记录边问:“有证人吗?”
“杂物室那边……只有我和枫花两个人,其他时间你们随便查。”野口真司耸了耸肩,“香代姐应该知道我和枫花在一起。”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什么时候?”
“我从吸烟区出来的时候有碰到过他,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白鸟任三郎看了看野口真司,见他没有说话,便将目光投向其他人,“那么接下来……”
“……我来吧。”督导川崎良太举起了手。
他的证言简单很多。
五点五十分左右,他来通知「Ghost」乐队前往候场区,这时死者找到他说身体不便需要歇息一会,希望他能在半个小时后准时叫醒自己。后面发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等他说完,经纪人都筑香代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开始讲述她的视角。
“最后一次见到裕次是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
她从东麻布买了两份蟹肉沙拉过来,在公园口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野口真司。她来到休息室,当时里面只有死者一人,从死者那里得知了三津枫花打翻香水去洗手间处理,她便和死者谈论起了文化节活动的事。
她见三津枫花迟迟没有回来,便去洗手间看看情况。她在洗手间外碰到了三津枫花,三津枫花说想出去透透气,当着她的面给野口真司打了电话。
等她再回到休息室时,门已经反锁了,她敲门询问情况,死者说他要小睡半个小时,她便直接去到舞台方向找她的同期好友——执行导演佐佐部美穗。
最后轮到主唱三津枫花。
“我不知道那是几点,只记得音乐节已经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了……”
两人讨论完文化节活动的事,死者拿着烟离开了休息室,她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香水瓶,跑去洗手间处理。
没过多久都筑香代找到了她,她提出要去透透气,当面给野口真司打了电话。因为她和野口真司是大学同学,都筑香代没有阻拦,只嘱咐她不要耽误演出。
考虑到后面还有演出,野口真司把她带去了靠近山手线那边的杂物室透气。
“一直待到接近候场的时间,我和野口才走回休息室,然后就见到了门外的川崎督导,他问我要休息室的钥匙……”
三津枫花哽咽着,泪水似珍珠般从眼眶中滚落。
听完案件相关人的证言,目暮十三把目光转向第一发现人,“几位说说看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死者出事的。”
看出泷川法生打算代表发言,萩原研二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了前者的输出。
他不能让别人先一步说出“萩原研二”这个名字,更不能留下任何记录,因为他不想被小阵平追杀。
中长发青年略微坐直了身体,自我介绍道:“我叫松田研二……”
欸?等等!
琉璃惊异他的停顿:“……?”
……为什么我会说成是松田研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