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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伪装

    莠儿一大早起来洗漱完毕,刚走到天井就见三爷和榆哥正在讨论什么。

    “你有毛病啊,我这主打景观缸,你特么放两条食用鱼进去?”

    莫杵榆反驳:“你不是也放鱼了。”

    三爷没好气道:“那是观赏鱼。”

    莫杵榆又淡淡反驳:“就那几条屎光皮,哪来观赏性?”

    三爷哼笑道:“你除了菜,懂个毛的欣赏啊。”

    “榆哥,三爷,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嘛!”莠儿赶紧来劝架。

    “正好。”三爷对招呼莠儿,领着她往前厅走去道:“你给爷评评理,看你哥干的好事。”

    说话间,一老一少来到前厅,莠儿顿见厅里多了一个大物件,为此还撤了一套桌椅。

    而这大物件居然是用玻璃制作的大水缸,将近八尺宽,五尺高,灯笼一照,里面居然有奇石、小山、蜿蜒扭曲的树枝和细小的嫩草,并且一群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正惊艳着,莠儿突然被吓了一跳,因为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突然冲出一只鲤鱼,一口就将一条小鱼吃了!

    “啊!”

    莠儿被吓得退后一步。

    “啧啧,瞧你哥干的好事。”三爷没好气的又道:“再这样下去,我这一缸鳑鲏就让它嚯嚯没了。”

    “那快点捞出来啊。”莠儿担忧道。

    “对啊,可你哥不让,他喜欢看大鱼吃小鱼,多残忍啊!”

    “榆哥,榆哥,我们还是把大鱼捞出来吧,小鱼太可怜了!”

    莫杵榆看着三爷一脸奸计得逞的嘴脸,摇头一叹:“你自己动手。”

    三爷递上抄网,并把椅子端来。

    莠儿撸起袖子就把鲤鱼捞出来,末了发现还有一条大草鱼,也赶忙一并捞出来,到后院水桶里放好。

    莫杵榆没好气道:“有些人喜欢养大鱼,你这样搞,广告不到位。”

    “你大爷的,你不会自己弄一个缸啊,知道我这一缸景凑齐多费力吗!”

    莫杵榆没跟他争辩,转移话题道:“养屎光皮得养蚌。”

    “不用你说,早让人去收了。”

    莠儿小跑着回来,并拉着荇菜到鱼缸前欣赏道:“你看,是不是好神奇啊!”

    “嗯嗯,怎么做的呀?”荇菜也是两眼放光。

    “想学啊,我教你,布景可是一门艺术。”三爷自得道。

    岂料两丫头同时摇头:“不了,感觉好难啊!”

    三爷笑容瞬间消失。

    莫杵榆一笑,招呼两丫头道:“准备早餐吧。”

    “嗯。”两丫头立刻跟上。

    莠儿道:“哥,鱼缸好大啊,应该多往里面放点小鱼,又热闹又好看。”

    莫杵榆道:“多了反而不好看,而且氧气供给不足,容易死,不过你可以收点活虾放进去。”

    “好呀好呀,等卖了早餐我们就去湖边抓。”

    两丫头为此事心心念念了一早晨,活都没干完,就手拉手的往村北跑。

    莫杵榆也不阻拦,毕竟有了食堂后,他这里的早餐供应就是固定的三两百份,而且人手也多了,不似以前忙到天黑。

    仙膳坊的早餐比食堂贵不少,不单是味道好,分量也足,但工人们还是在食堂解决的多,只有假期时来他这里打打牙祭,往日都是外商光顾。

    今日一开门,陆续进来的外商也被鱼缸给震惊了。

    养鱼自古就有,钱多的在府里建池塘,钱少的弄个大水缸,不论哪一种看到的鱼都是不全面的,仙膳坊的水缸玻璃制造,通透不说,里面的布景也极为精妙,仿若一片袖珍天地,即便没有鱼也足以震慑人心,有鱼也不是画蛇添足,而是如虎添翼,多了一份活性。

    特别是清晨光线从窗户斜照进来时,那群小鱼的鳞片一闪一闪,耀眼夺目又美轮美奂。

    “此景只应天上有啊!”一个外商伸手抚摸着玻璃道。

    “诶这咋弄的?给我也整一套!”花公子说完没人搭理他,回头发现胡进宝和秋霜忙前忙后,根本顾不上他。

    莫杵榆和其余人显然都在后厨忙。

    “让让,让让……”

    这时候,莠儿和荇菜一人抱着一个小罐跑回来,等人群让开后,她们先后踩着椅子,把罐子里的小虾米倒入了水缸里。

    看着小虾很快沉底,一对小夹子扒拉着草皮,似乎在寻找吃得,众人是啧啧称奇。

    “如此观赏活虾,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花公子道:“放个大家伙进去,定然更壮观!”

    “不行。”莠儿赶紧道:“会把小鱼吃了的。”

    “那岂不是更好!”花公子越发兴奋。

    “这是我家的鱼,你要敢放大鱼进来,以后,以后,以后不给你做吃的了!”莠儿想了好一会,才想到怎么威胁这花公子的话。

    花公子也不在意,笑了笑道:“这可是榆哥杰作?”

    “不是,是三爷给我们做的。”莠儿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掏出块布,把玻璃上显眼的指纹擦了又擦。

    “原来是张三爷的杰作啊!”

    众人恍然。

    大家虽然没跟张三爷有什么交流,但对他可不陌生,河口能有这般神妙变化,跟这也爷必然有着莫大关系!

    “三爷在哪呢?我请他吃饭。”花公子转身环顾,却不见三爷踪迹。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叫道:“早就想结识三爷了,这顿我请。”

    已经有人偷摸的前往三爷入住的客栈了。

    后知后觉的,愣了半响才去追。

    鱼缸面前的人一少,正在用餐的柳弃衣才莞尔一笑,欣赏着鱼缸道:“我还想着三爷离开会有什么大事,不曾想,竟是为了此玩物,不过还真是美轮美奂啊,我都想养一缸了。”

    一旁正一口一个包子的奉天卫二把手,章珪瑞章大人,闻言不由暗想:“国师啊国师,人弄个这玩意就把你迷惑了?他就不能让别人做,自己去偷摸的干大事?”

    这种玩赏之物,章珪瑞是免疫的,自然不清楚其中门道。

    柳弃衣不能算行家,但鉴赏能力极高,一眼就能看出这一缸景物费了多少心血,不是随随便便弄得石头枯木和水草,就能布置出这般景色。

    世家豪门里,乃至宫里的景观,可是要费很多心血才能打造出优美之感,其中还囊括了风水之道,非是寻常人可为。

    话说张三爷,被外商弄得不厌其烦,直接在门口贴上张纸,上书,购鱼缸者,往玻璃厂下订。

    这才将这些人打发了。

    但有些人他不好打发,如大管事孙乾平。

    “三爷。”孙乾平将礼品放好,拱了拱手道:“那鱼缸……”() ()

    “门口有写。”三爷不客气道。

    “晚辈晓得,不过布景,晚辈觉得常人难以胜任,还望三爷指点一二。”

    他是为鱼缸来,但更想三爷能授人以渔!

    “水植培育交给农芦泽弟子,观赏鱼的养殖育种,也交给朱天蓬弟子了,目前只有奇石打造和木料选材各需要一个,布景方面,我可以带几个弟子。”

    “三爷肯指教最好了!”孙乾平偷偷擦了把汗。

    鱼缸这生意是不错,但他没想参与,他现在的重心在纳粟,要当官,可不能再这么铜臭了。

    实在是拗不过旁人的请求啊!

    他是替人来说情的,如花公子,墨倾公子,还有一些新生员。

    于是乎,三爷弄了一些小鱼缸和景物,就在学校里授课。

    “你们看似简单的把一些东西放入鱼缸里,实则你们尝试后,也能发现没这么简单,如花公子这种只知道堆在中间的,就很丑,墨倾的还行,不过太均匀,作画应该会吧,你见谁的山水画如此平坦的,树在左,石在右,会让两边都显得单调,另外还得讲究一个远近关系,不如此难出层次感,我布置一景,你们有样学样试试……”

    众人听后,又将小缸里的景物倒出,学着张三爷重新布置。

    这次布置出来,虽然还是因人而异,但整体看上去已经很协调了。

    “照着布景不难,难的是造景,我将其称为生态缸,生态,自然也,不可夺,不可少,不然生态失去平衡,自然尽毁,便是无道,无景,丑陋不堪,但并非要你们一味追求青山绿水,它可以是大漠黄沙,昆仑雪景……”

    “雪景也能布置出来?”墨倾不住惊讶问。

    “可,但非真,主观一个欣赏,雪也非雪,它可以是白沙,配以黑石,延绵至山下再以青草点缀……”

    “非真之景,是否包罗万象?”墨倾追问。

    三爷点头:“可。”

    “那河流如何布置?”墨倾忙问。

    “两种办法,其一,半缸水,设假山高于水面一倍,暗设管道令水至山顶流下,可成下山溪流,亦可成瀑布,其二,水中河流可用玻璃。”

    “玻璃?如水不是无色了吗?”墨倾不解问。

    “制作时可以加入材料使玻璃泛白,呈现雾化景色,放入水中就如河流,不过还是有些失真,因水无形又可化万形,有一种更麻烦的办法,就是将雾化色的玻璃打碎,一块块的砌入景中。”

    “这要何年何月啊?”花公子头大道。

    “造景天赋在其次,主要是耐心和细心,多观测世间美景,截取一片造于缸中,可山水,可市井,发挥想象,克服困难,当在场诸位有幸能成为大师时,少不得那些达官贵人,皇室勋贵会来请诸位登门。”

    关于这些人谁能成为大师,他不在乎。

    但饼是肯定要画的。

    多一点玩物的东西,就少一点尖锐的对峙,对河口很有必要!

    潜移默化让人认为,河口这伙人,归根结底就会一些玩物丧志的东西。

    毒蘑菇总是花俏的居多嘛。

    但没人会当他们是毒蘑菇,而是一只空有艳丽羽毛的山鸡,永远不可能变成凤凰。

    一堂课结束,三爷刚走出来,就让几个生员围住了。

    “张老先生,何故将时间浪费在赏玩之物上?”

    “对啊,张老先生,力学还没讲完呢!”

    “热学也只是开了个头,感觉里面可以深挖的学问太多了,张老先生快讲讲吧。”

    张三爷授课,是一天打鱼三天晒网,难得他又来授课,工科学子兴致匆匆的一听,发现讲得居然是什么鱼缸学问,不由大失所望!

    教这玩意,不是虚度光阴吗?

    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感慨把毕生所学交出来吧,别带棺材里可惜了啊!

    饥饿不仅能放到营销上,教学也是可以的!

    还是那句话,河口需要一件花衣裳,特别是他这位明面辈分最高的人,更需要一种随心所欲的玩性。

    “明天,明天呵呵,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两堂课,一堂力学,一趟热学,不要迟到哦。”

    “太好了!”

    “为什么今天不能讲啊?”

    “张老先生都答应了,你就别催了。”

    张三爷离开学校时,已近黄昏。

    他便直奔仙膳坊,点了一份蒸鱼和爆炒腰花。

    “三爷在啊。”林季笑嘻嘻的走进来。

    三爷点点头。

    林季便做到他旁边,盯着鱼缸道:“可以啊,以前干这行的?”

    “陶冶情操。”三爷笑道。

    林季苦笑:“你们这些人啊,随便陶冶点情操都是专业级的,还让人怎么活啊?”

    “不懂了吧。”说话的却非三爷,而是小胖朱天蓬。

    他到林季对面坐下,道:“别看我个养猪的,我可也是有石雕手艺傍身的啊。”

    “就你,去,雕一个看看。”林季调侃道。

    小胖没有争执,而是叹道:“唉,有电机再说吧,光靠凿,玩不起。”

    林季正要嘲讽,突然见一女子走进来,不由一呆,然后冲着小胖挤眉弄眼。

    小胖一愣,扭头看去,见到一劲装少女后,也是一呆。

    少女漂亮还是其次,主要是那身段,无敌了都!

    荇菜走过去恭迎道:“十九姐姐好。”

    “还记得我呀小丫头,嘿嘿。”孙十九笑了笑,大咧咧的坐下来,叫了红烧肘子烤羊排和烧鸡后,却没像许多客人般,欣赏那夸张的鱼缸。

    而是随意的环顾一下,目光就直了。

    “我去!看过来了喂!”小胖嘻嘻笑道。

    “又不是看你,人看的是……”林季瞅了一眼自顾自喝茶的三爷,又看向孙十九,不由乐道:“这尼玛,都拉丝了!”

    “啥拉丝?”小胖奇怪问。

    林季瞅着孙十九痴迷的目光,感慨道:“超镁合金拉丝。”

    “说啥啊?”小胖顺着他目光又看了回去,然后扭过头悄声道:“我去,我看是勾了芡!”

    林季点头:“甭管她这眼神是勾了芡还是拉了丝,显然她已不可救药的爱上咱们村口的老头了!”

    小胖讥笑:“行啊三爷,都七老八十了,还有这等无边魅力!”

    三爷抬眼,看向那孙十九。

    一向大咧咧的孙十九,突然慌乱的低下头,不敢与其正视。

    三爷漠然,等到上菜,默默吃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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