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艾出差了。
元茗在凑合了一周的外卖后,决定出去觅食,感受下锅气的美好。
许久没有逛街,走了一个小时她就走不动了,拐进一家咖啡店歇脚。点餐的店员问她要不要办张积分卡。她懒得填那些注册信息。店员很执着,说可以帮她在电脑上注册。元茗不好意思再拒绝,就报了名字和手机号。
她站到取餐台前等咖啡,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元茗?”
她顺着声音转头,愣住了。
两个人对坐在落地窗旁。
宋辞笑着说:“你瘦了好多啊!”
元茗敷衍地笑笑:“嗯。”
“要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都不敢认。我还说叫这个名字的也不多,应该不是你吧。”
宋辞没怎么变,戴着细边眼镜,黑衬衫挺括,没有一丝褶皱。发型简单清爽,但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很斯文,很精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如当年。
元茗也没变。以为过了十年,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但这个人坐在对面,她根本做不到一笑泯恩仇,只觉得恶心。
向阳约江林川出来吃饭。等红灯的时候,他无聊四处看,突然把身子使劲往副驾位探。
江林川嫌弃的把他推开:“有病啊你!”
向阳拍着他的胳膊说:“快看,那是大鱼吗?”
江林川转头,看到路边咖啡店落地窗边坐着的男女,元茗正在含蓄地笑。
她这换男人的速度,真让人叹为观止。随即又想:青天白日,单身男女,约会而已。自己没什么立场指责人家。
向阳还在探头张望:“看着像是相亲呢?”
江林川把他的头拨正:“绿了。”
向阳:“谁绿了?”
江林川:“灯!”
苏小艾受不了公司定的垃圾酒店,工作一结束就坐红眼航班回来了。想着别吵醒元茗,就蹑手蹑脚地进来,却被沙发上发呆的人吓了一跳。
“宋辞?他不去上海了吗?”苏小艾把泡面碗上的盘子拿掉,猛嗦一口面说:“蚊子血又变朱砂痣了?”
“苍蝇屎还差不多!”
苏小艾:“那你这闹什么失眠呢?”
元茗被问住了。整晚的心烦意乱,脑子里放电影似的,不断地回想起那个人的脸,那些两人经历的种种。那些本该被时间冲淡的记忆,因为一个巧遇让心里又蒙了一层灰,抹掉了尘但还有泥印子。
“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能把那些烂事儿当完全没发生过,真是人才。”
“那我找人打他一顿?”
“……”
元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想浪费时间在烂人身上了。”
苏小艾放下筷子。“走,不吃了。”
元茗:“干嘛去?”
苏小艾:“蹦迪,喝酒!”
元茗:“两点了,大姐!”
苏小艾:“那不正好,趁小弟弟喝晕乎了好下手。”
元茗不喜欢夜店的氛围,但实在睡不着,半推半就的被拉出了门。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们去了一家清吧,其实是怕再遇见丁屿。
苏小艾不是当之无愧的夜店女王,一杯没见底,就跟着一个双开门帅哥走了。留下元茗在寒风中凌乱,到底是谁陪谁解心宽啊?
元茗站路边打车,加了两次红包仍然没人接单。一声清脆的车鸣笛在空旷的街道响起,吓了她一跳。
江林川摇下车窗,冲她招手。元茗眯着眼辨认了一会,认出是他才走上前。她看到后座上歪躺着的向阳。
江林川先开口:“刚来还是要走?”
元茗举起手机,“在叫车。”
江林川:“上来吧,我送你。”
元茗:“不麻烦您了。”
元茗赶紧又加了二十红包。
“上来吧,太晚了,不安全。”
元茗真心不想坐他的车。但他没离开的意思。她一咬牙开门坐了进去。
向阳吃完饭要来喝酒,他酒量一般,很快就趴了。江林川只好送他回家。从停车场出来看见元茗站在酒吧门口。这是白天的男人没相中,还是老客散户两手抓?他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揣度她。眼看着她冻得打摆子还是鬼使神差的停了车。
江林川:“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在里面叫上车再出来?”
元茗笑的有点怂:“我朋友先走了,我自己害怕。”
江林川:“……”
苏小艾发来消息问她到家没。你说她有良心吧,她见色忘义;你说她没良心吧,她居然还能腾出功夫关心她。
元茗回:在路上。
江林川:“跟男朋友报备呢?”
元茗心思在打字上,下意识回“嗯”,很快反应过来:“不,我单身!”
他点点头,一打方向驶出主路,等红灯的功夫他转头看她。“是没合适的,还想再玩玩?”
元茗心里猛的升起抵触情绪,他们又不熟,这么说话好没礼貌。恰好绿灯,她抬手指了指。
过了路口后几百米就是元茗家。江把车停在路边,元茗想蒙混过去,就直接道别。拉了一下车门,没开。
他故意的。
她正过身,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几分执着,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不打算开门。
“江总您这……什么意思?”
江眨巴了一下眼,回道:“你没回答我问题就走,不礼貌吧!”
到底谁不礼貌?这人是不是也喝高了?要不要给他查查酒驾?
“甲方还有监督乙方员工私生活的权利吗?”
“敢做不敢当?”
元茗不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做什么了?”
“白天的眼镜男没看上呗,晚上又来酒吧寻摸新猎物?”
相亲?眼镜?宋辞?
“你跟踪我?”
“没那么闲,路过而已。”江林川看着她严肃的表情,觉得玩笑可能开大了。不打算再继续纠缠。“咔哒”一声解了车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元茗没动,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今天从哪儿蹦出这么多奇葩,除了恶心她还是恶心她。
她鲜少用冷硬的语气说话。
“你是讽刺我是个海后吗?”
江林川满脸写着:不是吗?
元茗拉开车门,迈出了一条腿,想了一下,还是回身对他说:“谢谢你送我。”然后把车门摔得生响。
向阳忍无可忍的坐起来:“卧槽,我新提的车!”
江林川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向阳黑着脸说:“从你像傻逼一样让大鱼承认自己是渣女的时候。”
江林川一脸烦躁:“什么大鱼小鱼的。”
“……”向阳摇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点了根烟。“你可真别扭,看上就追,玩什么虐恋情深!”
江林川直接转过身,瞪着眼说:“谁说我看上她了?”
“你不喜欢?那人家玩的花不花跟你有屁关系!您那封建思想的毒瘤不嘎了会死吗?”
“我看不惯不行吗?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跟一个人谈呢?养那么多备胎当自己是仓库呢?”
向阳知道他内心隐秘薄弱的一角又被戳破了。此刻他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吵架。
“走吧走吧,头疼,赶紧送我回去睡觉。”说着把没抽完的半截烟弹出窗外。
江林川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没素质!”
向阳:“……”
元茗有两个月没回家了,李艳秋女士发来黄牌警告,吓得她请假去赶末班火车。
到了楼下,她在心里整理了一下等会面对拷问时的台词。做完心理建设,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手还没落在门上,门就开了。
李女士一脸的不高兴,瞪着亲闺女好似阶级敌人。
元茗谄媚的笑:“果然是母女,心有灵犀啊!”
“灵个屁,十分钟前就看见你进楼道了。”
元茗默默的从亲妈和门框的缝隙间挤进屋去。元朗从厨房探出头。
“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元茗往饭桌走,被李艳秋拦下。
“你过来,我问点事儿。”
元朗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先让孩子吃饭啊。”
李艳秋扫了他一眼,他赶紧回身又进了厨房。
“坐下!”
元茗两腿一软,下意识想跪下喊大人我冤枉。
“人家都说闺女是小棉袄,我怎么觉得你连网兜子都不如。我给你发的你表妹的儿子照片看见了吗?”
元茗点头。
“你过了年就三十二了……”
元茗猛抬头打断她,“三十!现在都兴报周岁。”
李艳秋:“……”
元茗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一个,递给李艳秋,她没接。
“三十好几的姑娘没着没落的在外头奔波有什么好的。当初为了把你弄进税务局我跟你爸搭钱又搭脸的,攒的老本儿都搁进去了,就为你能捧个铁饭碗,留在我们身边好好过日子。”
“妈~折进去那些钱……我不早赚回来了吗?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提?”
李艳秋噎了一下:“行!不跟你翻旧账。说眼前的。刘姨给你介绍的对象怎么黄了?”
说起这事儿元茗血压上来了。
“妈,我是岁数大了点,可不是垃圾回收站啊。你给我找一什么人啊?那肚子,那秃瓢。”
“秃的?小刘只是说他头发不多……”
“那是不多吗?那是稀疏吧!”
李艳秋有点尴尬。
“他爸……是副局长。”
“妈~有多大铺子接多少客行吗?咱们就是普通家庭,跟人家不在一个层次上的。门当户对这话也是经历了几千年的考验,灰姑娘的梦我都多少年不做了你怎么拎不清了?”
李艳秋被这话噎的有点懵,半天才蹦出一句:“我就是想你过得好。”
元茗把橘子塞到她手里,“我一直过得很好,放心吧!”
晚饭吃多了,元茗出来遛自己。下午的大风把天吹得格外晴朗,看到墨蓝色夜空中漂浮着的白云,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走到凉亭边坐下,冬天的风有些刺骨,她裹紧大衣,看着湖面愣神。
微信响了,过了好半天她才掏出来看。
丁屿:你下午怎么突然走了,生病了?
她是临时请假,没有在大群里说。丁屿跟老胡外拍回来,看到元茗工位没人,以为她去开会了。下班的时候从别人那知道她下午急匆匆的走了。
元茗:没有,家里临时有点事。
丁屿回得很快,仿佛一直等她消息:严重吗?需要帮忙吗?
元茗苦笑,挺严重的,李女士希望自己明天就能嫁人。
她回:小事,解决了。
丁屿回了一个小羊肖恩跳着拍手的表情。元茗笑了下,按了保存。
在家住了两天,元茗返回北京搬砖。
电梯门一打开就听见苏小艾的吼叫:“你给我出来……等你妈回来我两个一块收拾!”
元茗吓得一激灵。来财闻到了她的味道,疯狂挠门,狼嚎起来。
一打开门,来财疯了一样往她身上扑。她抱起它端详了一会儿:“你瘦了!”
来财深情回应:“嗷嗷~~”
苏小艾手往腰上一叉,开始翻白眼。元茗觉得翻白眼这个表情非常影响苏大美女的颜值。
“求你,别翻白眼,再翻演谢逊都不用化妆了。”
“你才金毛狮王呢。”
苏小艾刚想再翻她一个,眼前浮现金毛狮王那不怎么美观的脸就强忍住了。
“你儿子把我还没拆包装的卫衣撕巴了。”
元茗:“啧啧,多大点事儿,赔你!”
苏小艾:“Gucci兔年新款。”
元茗捂着心口,觉得血压上来了。
苏小艾:“一万二!”
元茗脑瓜子嗡嗡的。
“你没事儿老买那么贵的衣服干嘛?能顶饭吃吗?”
元茗把来财胖揍了一顿,按着它的头贴在已经看不出版型的衣服上,字字滴血:“这是你能玩的吗?不孝子!!!”
教训完狗,元茗又把鞋穿上说:“走吧!”
苏小艾:“干嘛去?”
元茗:“给你买件新的。”
苏小艾叹口气:“算了吧,我不差那一件衣服。”她抬起下巴指了指来财。“估计是发情了,谁让你当初不给他绝育。”
元茗把外套往她身上披:“亲兄弟明算帐,何况咱们是塑料姐妹花。赶紧的,再晚关门了。”
苏小艾左右拗不过她。买完衣服,两人顺便在商场吃了晚饭。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元茗打开电脑先处理工作。她把需求排期表更新完,丢到群里,以为大家明天才会看。没想到老胡很快就回复了。
“元老师真敬业,这个点儿了还不忘压榨劳动力。”
半分钟后两个新员工也上线了,跟着说“收到”。
元茗回老胡:“胡总也够敬业的,居然没在峡谷遛弯儿。”
老胡:“什么话,我刷奶瓶呢。”
元茗回了个点赞的表情。
微信响了,丁屿发来的:你回北京了?
她想装没看见,但觉得太假了,还是回了个:对。
元茗不太喜欢跟同事私聊,有事都是在群里说。一来避嫌,二来生活能跟工作分得开一点。为了不让同事更多注意自己,她关掉了所有社交软件的通过手机号推荐好友功能,能用小号的都用小号。
但丁屿显然没这个觉悟,他对她确实有些超出了同事关系的关注。这让元茗很不自在,她暗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丁屿又发来消息:明天想请个假。
元茗悬着的心放下,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人家只是礼节性的开场白罢了。她回道:准奏!
这条她回得干脆又及时,丁屿有点不爽。关心她的时候爱搭不理,一说请假急吼吼的应了,这人真是冷酷无情。
小黑在门外喊他:“你掉坑里啦?快点!”
从厕所出来,丁屿揪着小黑问:“你说一个女生,开始对你挺热情,但处着处着就开始冷淡了是为什么?”
小黑扒开他的手:“我他妈都要尿裤子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问村长去!”
丁屿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毛病啊,难不成她帅哥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