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们拿起手边的工具,围成一个半包围的圈,豁口正对马车的方向,静候马车入虎口。
何匪不情不愿离开座位走出小屋,来到包围圈后面。
马车已经很近了,清晰地看见赶车人身上衣服的纹路,精美细密,不像是寻常百姓。
何匪心思急转,真要是碰上达官贵人,他们这群土匪的命都不够让人家泄愤了,况且自己过来的本意是想着能阻挡一场流血之灾,不管是哪边流血她都要阻止。
她再次仔细地观察对方,只有一个小厮,再没有其他仆从,他们的马匹正哼哧哼哧大口喘气,走路看似很稳,但已经有了些摇摇欲坠的意思,旁边的车辙上覆盖着一层薄厚不均的干土。
看样子是来逃难的,走了许久的路,是在强撑的强弩之末罢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避免冲突的情况下,能抢劫一部分钱来交帐。
她大王的面子也是面子啊。
思虑一番后,何匪抬手喝斥住大家:“莫要轻举妄动!”
马车越走越近,最终停在包围圈前面几米的位置。
小厮面露警惕,拿马鞭的手敲无声息地移转至腰间的配剑上方,喝斥到:“什么人?”
何匪站在一众土匪身后,举手作揖道:“我观先生并非常人,只是天灾无情,民不聊生,弟兄几个已经许久没吃上东西了,还请先生能施舍几分,日后必有重谢。”
“连笙,车为何停了?”
车里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隔着马车有些听不真切。
小厮大概是感觉到里面的人要掀开帘子,抬手压住一角,急切道:“大人,您身体抱恙不宜受寒,此事我能解决,不必劳烦大人出马!”
说罢,双手撑住木板飞身而起,直接飞到半空中。
旁边的一帮土匪们都看呆了,何匪也瞪大了眼。
这个世界居然还是个武侠世界,你们把伟大的牛顿爷爷放在哪里?!
“呲啦——”
长刃出鞘。
快如闪电般,连笙越过前方站着的一排土匪,移至何匪身后。
“住手!不可鲁莽行事,伤人性命!”
一双宛如汉白玉雕刻而成的修长手指掀开帘子,视线精准锁定连笙的方向,一双凤眼不怒而威。
连笙看明白周寒歌眼神中的意思,不由得又气又委屈,也只能移开佩剑单膝下跪,不甘心地回应:“是!”
何匪双眼试图追随着小厮的身影,头扭向一边,直到对方移开佩剑,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指后怕地摸上脖子。
要不是车里的男人,自己大概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车内男人突然不受控制轻咳起来,然后逐渐抑制不住,甚至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他一只手扶住车边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捂住嘴唇,缓缓坐下,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何匪小心地转过脑袋,看向车内的人。
一只绣着暗纹的云靴暴露在外,应该是怕冷,早早披上了毛茸茸的大氅。
即使是在生病的虚弱时刻,也仍然坐的气宇轩昂,散发着一股古代世家公子的贵气。
这些东西在他的脸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眉骨凸起,眼窝凹陷,折叠度极高的骨相上,覆盖着一层流畅且富有东方美感的皮肉,将两者完美结合。
修长的手指遮住大半苍白的面颊,因为用力过度,皮肤上浮起丝丝红晕,眼皮微阂,是令人惊心动魄的漂亮。
细看他的眼神,何匪不由得一惊,与他表象完全不同,极其冷静,隐隐透露着坚毅。
【触发支线任务:治疗反派周寒歌,成功后可获得十万积分,失败则扣除一万积分。积分小于负一百宿主将被世界抹除。】
好死不死的系统在这个节骨眼触发支线任务!
“我不接受这个任务!”何匪极其气愤,在心底破口大骂。
【抱歉,此任务为强制任务,宿主没有选择权利。】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毫无人情味。
艹!
这时,土匪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各自拿起武器谨慎地包围马车,等待何匪发号施令。
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她绝不认输,干就完了!
何匪用眼神示意土匪们不用继续围着马车,回到关卡附近,一切有她在,接着她抱着一股英勇就义的念头大步向周寒歌走去。
旁边的连笙见了,一把抓过佩剑,拦在何匪面前。
何匪仍有些怕他,但被系统相逼,伸头缩头难免一死,她冷脸道:“你们家大人病持续许久了吧,若再不医治,少则个把月,就会仙去。”
看连笙脸上露出狐疑的目光,她知道,赌对了。
用手指推开身前利刃,继续前行,“医者仁心,我可为他诊治。”
周寒歌坐在马车里,静静看着何匪离他越来越近,内心不由得浮起一丝兴趣。
别人都将他视为蛇蝎,不论男女都恨不得能离他八百里远,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往前凑。
很奇怪,她伪装的外表挑不出什么错,但他看到何匪的第一眼,就认为这个人是在女扮男装。
何匪走到他面前,坐在马车边缘,连笙就跟在她身后,做足了一副要保护自己主子的忠犬样。
她还不敢太过惹怒连笙,万一那个没有头脑的失手打自己就亏大了。
近距离看周寒歌,更觉惊为天人,好伟大的一张脸,棱角分明,透露出一股野性的气息,但他本人却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
“把手伸出来。”何匪任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冷静自持。
周寒歌不由得失笑,还从没有人这么命令过自己,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何匪双手握住对方的寸关尺脉,细细感受,在观察对方气色的同时,进行问诊。
“晚上睡眠怎么样,会经常感觉到口渴吗,平时咳嗽有没有带血?”
旁边的连笙见她问的都能触到主子的病情,赶忙搭话:“我们大人晚上时常起夜,寅时过半总会惊醒,再睡不着了,平日里喝水很多,咳嗽偶尔会带血。”
他向前迈了一步,双眼微亮,脸上浮起不明显的希望,“这病好治吗,多久能好?”
何匪斜瞟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而是抬头望向周寒歌说:“大人很久以前是不是吸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及时救治,导致这病越来越严重?”
周寒歌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脉象弦而大,是肝气上逆、肝火亢盛的现象,再结合眼白微微发黄、寅时惊醒和口渴等相关症状综合来看,当以化痰利湿为主,清肝泻火为辅,待肝火平息后,再健脾固表。
何匪了解完情况后,心中有了七八成胜算,另外的几分不确定归功于时间,这个病得的太早了,保守估计得有十几年,不知道周寒歌的身体机能是否能被唤醒。
现有条件受限,她仍然选择使用针灸。
吩咐病人平躺在马车内,何匪转过身假装从袖口里掏出针灸针。
转回来后,她看着车里的情形,差点没笑出声。
周寒歌太高了,他平躺着比马车内加上外面驾车的座位还长,穿着白色靴子的脚只能悬在半空中,突出去一大截。
施针完毕后,何匪转头吩咐连笙:“我给他针灸这一次,你记住这次的穴位,每隔一天施针一次,十天为一个疗程,看情况再进行后续的调整,运气好的话,第一个疗程这病就去了。”
何匪没把话说太满,谁知道这主仆俩是好人坏人,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至于周寒歌,吊着他一条命罢了。
她的余光撇到周寒歌坐起身,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手伸到他面前,狮子大开口道:“治疗费和器材费,不打不相识,我给你们打个九折,一共一百两银子。”
“你!”连笙攥紧佩剑,恨不得现在就去砍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主子。
“哎哎哎,你想干嘛?看病收钱,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们想赖账?”何匪有了底气,说话也逐渐带上气势。
“连笙,给他。”
看着连笙委屈的样子,何匪内心暗喜,让你这小子上来就拿剑要砍我,这下子让你好受了吧!
抱着来之不易的一百两银子,何匪跳下马车,回到土匪阵营里,吩咐他们开关卡,把人放走。
他们离开后,何匪把银子一把摔在中间的空地上,下巴一抬,声音冷静,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出内里隐含的自豪感:“这次拿回来一百两银子,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能硬碰硬,要智取。”
有几个土匪伸手拿出一块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大当家的,这是真的!”
“呵!”何匪不屑一笑。
*
关卡留下几人把手,其他人都跟着何匪回营地。
“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好的身手,从木板上一下子就飞起来,能有好几米高吧!”
“老刘,你那时候动都不会动了,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看媳妇呢。”说话的人大笑起来。
“现在说起风凉话了,那个家伙怕不是把剑架你脖子上你都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老刘一脸鄙夷。
另一侧的小团体也在兴致勃勃地讨论。
“还得看咱们大当家,一出马就知道有没有,今天要是只有咱们几个人,脑袋都不够人家杀的,大当家的居然还能带回来一百两银子!”说完他招呼大家,“咱们把大当家的举高高吧!”
何匪听到了,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连连摆手:“你们自己玩去,别搞我。”
兄弟们没有听她,自作主张一个抱起左腿,一个抱起右腿,再有两个抱手搂腰……
“一、二、扔!”
何匪飞到空中,傍晚的风十分凉爽,吹散她一身的疲惫。
“一、二、扔!”
古代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差嘛,虽然没有电子设备,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更密切了。
飞到高处时,何匪能清晰地看到前方迎面走来一支队伍,何匪连忙让他们把自己放下。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皮肤黝黑且皲裂,不管是大人小孩,身上都背着衣服被褥,赤着双脚踉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