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待朝会结束之后,萧妤简单梳妆打扮一下便匆匆赶往政事殿。穿过重重宫阙,精致楼阁,在路过御花园时她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皇姐。”一身淡色宫装,身形袅娜纤细,气质如兰的少女向她行礼道。
看着面前如幽兰般的少女,萧妤内心心潮起伏,随即她控制住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语气平静道,“阿芜。”
萧芜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向萧妤头上的裹着的白纱布,柔声道,“皇姐,听说前几日你伤了脑袋,为何不好好在房里休养,反而在外面闲逛?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定要担心受怕一番。”
听着她绵里藏针的一番话,萧妤心里止不住冷笑,前世算是她看走了眼,怎么会相信眼前人会一心向着自己!
虽内心思绪翻飞,但萧妤表面并未露出半分,她笑了笑,“阿芜,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在闲逛,而是要去找父皇。”
闻言,萧芜语气充满了歉疚,“原是如此,是我误会了皇姐,望皇姐原谅我一时的失言。”
萧妤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既然皇姐找父皇有事,那我便不再耽误皇姐,容阿芜先行告退。”
见萧芜一行走远了的身影,萧妤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
父皇这一代子嗣单薄,存活下来的皇子和公主一共就只有五位,而她和萧芜便是仅有的两位公主。故缺少玩伴的她常去找萧芜作伴,虽没有亲密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但也有些情谊。
前世在孤苦无依的北晋后宫内,她们俩互相依偎扶持,因萧芜不受宠爱,她便为她创造机会,而她缺了什么,她也立马给她送过去。萧妤自认对萧芜,她已仁义尽至。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未曾想到萧芜竟会和郑鸢合谋害她!让她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从而被打入冷宫!
也正是因为萧芜的背叛和倒戈,前世她才沦落到惨死冷宫的地步!
想到这,萧妤眼神冷到了极点。
因中途遇上萧芜这个意外,勾起了萧妤脑海里极不愉快的记忆,故她这一路心事重重。
但到了政事殿,殿外的小宦官却告知她此时父皇仍与大臣们议事,无奈之下萧妤只能去一旁的偏殿先等着。
待过了半个时辰,萧妤茶水点心都吃了几轮了,可正殿却还是没有动静。
萧妤望了望外面的日头,在想要不要先打道回府,等下午再来探探。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正殿处传来一阵交谈声,萧妤遂行至窗边,探头去瞧。
只见几位身着正紫正红官服的大臣施施然走了出来,边走还谈论着政事。
萧妤只隐约听到“论功行赏”这几个字,其余一概不知。
少顷,之前殿外的小宦官过来传话说父皇请她入殿。
一踏入殿内,便看到父皇正埋头在书案前批奏折。
虽她不怎么关注朝政,但也知父皇算得上是一位勤勉的君王,虽不至于三更起五更眠,但也经常晨兴夜寐,十几年如一日。
看着不远处的父皇,她内心突然有点胆怯。她怕,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梦境,怕自己走过去之后又回到那座森冷的宫殿。
在她怔愣踯躅之际,书案后的萧熙突然开口道,“阿妤,怎么不过来?”,
他放下手里的奏折,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而萧妤听到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声音,却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几步扑进了父皇的怀里。
见心爱的女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萧熙少见有些手足无措,他的手轻轻拍着萧妤的后背,语气怜惜道,
“阿妤,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是不是萧慕那个小子,父皇帮你教训他怎么样?”
就算如此温声细语,怀里的女儿只摇摇头,仍一个劲的流泪。见此萧熙顿感无奈,遂只能先任她发泄内心的委屈。
豆大的泪珠仍不停地从她眼角流出,不一会儿便浸透了萧熙身上的龙袍,但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帝王并未在意这些,他如寻常父亲般只温柔安抚着怀里痛哭的女儿。
待内心积攒的委屈与难过倾泻出来后,萧妤这才感觉之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安定了些许。
她收拾了下狼狈的面容,从父皇怀里起来,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让父皇担心了,阿妤已经没事了。”
见女儿已恢复正常,萧熙遂放下心来,接着他语气严肃问道,“阿妤,为何如此伤心?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萧妤摇了摇头,“没人欺负阿妤........阿妤今日如此皆因为昨夜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噩梦?”萧熙惊讶道。
“是的......父皇你相信阿妤吗?”,说完萧妤紧紧盯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与不安。
萧熙仍觉莫名,但望着女儿如幼兽般依赖信任的样子,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父皇自是相信你......不过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使你今日情绪如此失控。”
在父皇信任的目光下,之前堆积在她胸中的不安与忧虑瞬间一散而空。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我梦到......三个月后北晋大军会重新南下,然后一路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最后兵临安都城下......因城中有北晋的奸细,他们打开城门欣然迎敌军进来......然后便是城破......”
萧妤说到此便停顿了下来,而萧熙听到奸细时便已知晓这个噩梦的结局。
接着她又说道,
“父皇,阿妤认为这一切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梦,说不定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示警......我知道任谁听到这些都会觉得荒诞可笑,但请父皇一定要相信阿妤!”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静谧。
良久,萧熙才叹了口气道,“阿妤,你为何如此坚信这一切是上天的示警,说不定这只是你闲暇时做的一个噩梦,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它忘却。”
这当然不是梦,这可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
萧妤很想大声这么说,但也知这样父皇更不会相信她了。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懊恼,但忽而脑子灵光一闪,
“既然父皇不相信我,那接下来我们便打个赌如何?若我赢了,父皇便相信我所说的一切,若我输了,父皇就把这一切当作一个荒诞不羁的梦吧!”
“赌?”
“是的!我知道想要让父皇平白无故相信我做的一个梦,这属实是难为人。但我也并不是毫无依据......在梦中,十日之后王家的嫡次子王松便会因郊外骑马射猎而摔断了腿,而之后王大人便会在次日早朝告假不来。”
“所以父皇就请看十日之后这件事究竟会不会如梦中所言那样发生......”
见萧妤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便如此吧!”,萧熙有些无奈。
十日之后,政事殿。
萧熙看着手里王大人呈上来的折子,眼神晦暗不明。
昨日京中便有王家嫡次子坠马摔断腿的言论,再加上手上这份折子.......这由不得他重新审视十天之前阿妤说的那个梦了.......
说不定真如阿妤所说那样三个月后会有北晋大军来犯,而且上次那场战争他们赢得有些过于轻易了些.......
正这么想着,便见外面有人通报柔淑公主来了。
萧妤几步跨了进来,如一阵风似地出现在了萧熙面前,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怎么样父皇?这下你可信我了吗?”
萧熙脸色微沉,语气肃穆,“阿妤,你可知两个月后北晋是谁领军南下?”
萧妤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仔细回忆了下,“统兵元帅是北晋的顾怀顾老将军,前将军是......北晋的三皇子杨薛,后将军是一位叫贺兰顺的鲜卑人,其余的左右将军是谁梦里并未一一详说。”
听到萧妤在北晋三皇子那停顿了下,萧熙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注意力放在她道出的那三人之上。
这位顾怀顾老将军是北晋一位资历深厚,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他年轻时有勇有谋,与鲜卑人作战十战九胜。在他镇守北晋边境这十几年打得鲜卑人节节败退,再也不敢南下进犯。
故如果是此人为统兵元帅,那这战他们又少了好几分胜算。
而北晋三皇子虽然也威名赫赫,与北边的胡族战出了名堂,但终归是年轻,此时才二十三岁。
至于最后那个鲜卑人,是一名已归顺北晋的鲜卑部族酋长。他倒没有前面两位名声响亮,但也是一名作战威猛的将领。
想到这些,萧熙不禁眉头紧锁,忧愁万分。
“父皇......我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写下来。”见父皇脸色不佳,萧妤提议道。
闻言萧熙赞赏道,“阿妤,这个主意甚好,不过这个要越详细越好!”
萧妤欣喜地点点头。
之后因又有大臣前来商谈国事,萧妤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