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真实

    郑嘉毅听到荆如岚这话,眸蓦地缩成针尖大小,心中最深处的回忆不禁浮现出来。

    四年之前,恰巧也是在荆如岚与笑红尘初见的那间明德堂实验室,那个银发的清贵少年,成为了时时刻刻纠缠他的心魔。

    郑嘉毅天赋不佳,但自幼胜在比常人多出数倍的辛勤与汗水,同样取得了多数同龄人难以取得的成绩。所以他也向来对那些天赋卓绝之人,不以为意。但当他偶然遇见笑红尘后,才明白他那点愤世嫉俗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都出去。”面对着实验室里一群年纪大他许多的学院学员,那个少年面色冷凝的可怕,声音非常平稳,好像就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情况?这孩子是谁,今天不是明德堂对学院开放观摩吗?”

    “银发,异色眸,他……他好像是红尘堂主的孙子啊……”

    “什么啊?不过仗着出身了不起就任性吗?”

    那个少年任凭他们议论,只是神情开始变得不耐烦。他的目光甚至都舍不得在他们身上停留一刻,而是停驻在实验室一大片由于翻新重修而显得有些不搭调的区域。他的眼神忽而有些迷离,好像透过那些金属的隔板,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追溯到很远很远,在笑红尘眼瞳的深处,好像幻化着另一种古旧而温暖的美好光景。

    但随后,他立刻便清醒过来,目中的温情褪去,变得孤毅而冷漠。

    “再不走,等我把你们扔出去?”少年面无表情。

    那些学院学员们虽然有些顾忌笑红尘的身份,但面对着这样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他们还是不相信他的话,而理所当然的存了几分轻视。几乎没有人动,气氛有些冷凝。

    磅礴的金属元素瞬间在笑红尘身上凝聚,冰冷的金属煌光在他如水晶丝般的发上泠然映射,整间金属制的实验室不禁都震动起来,发出嗡鸣的声音。两个黄色魂环在笑红尘背后闪烁,这个看起来未及十岁的男孩,竟然已经是一位大魂师了,在场的那些二三年级的学员们,修为也才不过如此。

    魂导实验室是不缺金属的,一众学员不禁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压迫着他们的神经,就算释放魂力,也难以抵挡。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很多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实验室内一时飞沙走石,那些金属制的桌台凳椅都漂浮而起,仿佛受到什么人牵引似的,击撞着实验室内每一个人的身体,将他们排挤出了屋外,随后又井然有序的归为原位。

    郑嘉毅当时就是其中的一员,他的脊梁骨仿佛到现在都还能感觉到那被金属撞击时辛辣的疼痛。那时有一个脾气暴躁不顾其他的男学员当场向着笑红尘扑了过去,但笑红尘却连个身都未转给他,平地升起一道金属屏障便阻挡了那人所有气急败坏的咆哮。

    直到最后,他才转过身来,扫视了他们一眼。笑红尘那时稚嫩的面容已经在郑嘉毅心里模糊不清,但他却至今都记得笑红尘的那双眼睛。异色的瞳眸,就像是看一群蚂蚁,孤独凝结成了最深邃的冷。那双漠视众生,看淡世俗,高高在上的眼眸,隐藏着凡人难以企及和理解的高傲。

    那份高傲,狠狠的刺进郑嘉毅的心里。仿佛无声昭告着,在他面前,一切天才都应当只是笑话,唯有他面对巅峰,舍我其谁。在他手下,败绩仿佛也能被当做荣耀。

    “没错,我必须倾我全力,与他一战!他那样的人,就是我的心魔!”郑嘉毅原本宽厚朴实的面庞,此刻竟有些歇斯底里。

    荆如岚虽然并不明白其中因由,但心思灵透如她,却也能猜到一些。旁人都道,一个人越真实的样子,便是他越是年少时的样子,因为那时我们尚且还都不懂得如何伪装自己。而那就是笑红尘的真实,他深刻入灵魂的高傲。

    而他从今以后,注定也会面对众多想去摧毁他心上高傲的人,他们都对这份炙热的美好虎视眈眈。

    刚则易折啊……

    荆如岚心中微微叹息。

    “连紫罗烟都无法经过的人,没资格挑战他。”

    所以哪怕一点点也好,哪怕其实他并不需要,她都想尽力去保护好他的骄傲。只因荆如岚已经对那个少年令人移不开眼的光芒,对她而言拥有着致命存在感的,一往无前的必胜信念,对他深刻入灵魂的高傲,都上了瘾。

    除非烟岚尽散,她护他永不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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