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虬坐在上首,修瑾立于一侧,我站在下首,彬义跪在我身侧。
苍虬沉默了许久,“宁儿,随修瑾去北地吧。”
我们三人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他。他又慢慢说道:“去外面看看,过你想过的生活,父…….父亲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唤我宁儿,自称父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称父亲的时候还吞吞吐吐了一下,是想要尝试真的将我当做殷宁好收买我,还是就算对殷宁他也不曾这般心平气和的自称过父亲所以不习惯呢?我再看一眼修瑾,他明显也带着意外的神色。
“你看你和你母亲多像啊,一样怎么伤人怎么说话,一样的强势不肯示弱。就像两个刺猬碰在一起了,总难以收场。”他慢慢说道,“我会劝劝她的,你和修瑾去北地吧,你从小也是个喜欢打打杀杀的,本不该束缚在这京都的纸醉金迷里。”我不禁眯了眯眼睛,因为彬义在,所以苍虬才这么说的,你和你母亲……你母亲…..我看向修瑾,很明显他的表情也是十分复杂。
“彬义呢?”我闷闷的问道。
他看着彬义沉默许久。最终才慢慢说道:“宁儿,彬义是你的夫郎,你做主即可。”
然后看向修瑾:“准备准备不日就启程吧。”
修瑾行礼道是。
“那你先下去准备吧。”他挥挥手。
修瑾看了看我和彬义,又看了看苍虬,躬身行礼退下。
我弯腰将彬义扶起来。彬义见苍虬也没有反对,随我起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我看看苍虬,“你让我们留下来,是想说彬义的身世了吧?”
彬义一惊,看向我们。我看着他说道:“智渊已经找过你了对吧?今晚来救我们的人是智渊对不对?”
彬义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们。“你们早都知道?”
“智渊告诉你,你是前太女凤疏桐的幼子晟铭对不对?”我淡淡问道,彬义震惊的点点头。
“彬义,其实你不是的,他只是误会了。”
“可是他说晟铭的腰上有一个细长的疤痕,我……我确实有的。”
“我来说吧。”苍虬慢慢说道,“我和先太女殿下凤疏桐情同姐弟,我幼年本是一个与野狗抢食的孤儿,后来被殿下所救,便被带入了军中,随着年级渐渐大了,我的勇猛善战得殿下赏识,便渐渐成了她的左臂右膀。所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伯乐。泰斩也是这样的出身,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殿下并非一般的女子,她身怀六甲也依旧在战场厮杀,而晟铭就出生在一次我们被敌人包围的战场里,那一次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最后躲入深山,太女奔波早产,是我在山洞里为她接生的,由于我托着那软软滑滑的婴儿过于紧张,在用长剑割断脐带的时候,不小心在婴儿腰上划了一道…….这也就是晟铭腰上细长疤痕的由来。”
苍虬看看我们,喝了一口茶,沉默良久,再次说到:“当年临夕之变,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殿下已死,只有六岁的晟宸和四岁的晟铭被家仆护卫着逃跑了,到处都是追杀他们的人,于是我一边找他们,一边找人对很多年龄相仿的人制造了很多两个皇子的辨识标记,例如晟铭的标识就是左腰上的伤痕.......”
彬义瞪大了眼睛:“我…….我就是......”
苍虬点点头,“你应该就是其中一个孩子。”
彬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当年......当年那个时候就算那样,那样新的伤口怎么可能......”
“是的,因为我本来就没想到在那个时候用的,我只是为了防止多年后他们被找到......”
“你……你知道真的他们在哪里?所以你知道我是假的?”彬义的手紧紧握成拳。
“我很抱歉。”苍虬慢慢说道。
“彬义……”我拉住彬义的手。
“你…….你也知道?”彬义收回了手看着我。“你一直都知道?”
“不…….我也是被关在院子里的时候才知道的。”我再次抓住他的手,“彬义,之前我…….殷宁和你接触,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是不知道的,绝对没有利用欺瞒你的意思!上次我将你从幽兰苑救出来的时候,智渊看见了你腰上的伤痕,我赶紧将你带回来的藏起来,我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彬义,我本来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只想让你在这殷府平安的生活下去,但是,现在看来智渊已经联系上你了,他是有大图某的人,你……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你真的当自己是晟铭,而和智渊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如果真的被有心人当成晟铭,那你就很危险了。”
彬义沉默许久许久,慢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这句话似乎问住了苍虬,他几次张了张口却又最终闭上了嘴。
我看看他这个样子,看向彬义,“不管他们想要你做什么,我只想要你平安。”
彬义看着我,轻轻的反握了下我的手,然后看向苍虬:“你想让我当你们放在智渊那里的眼睛?”
苍虬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多岁,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容我先退下。”彬义站起身来,脸色苍白,苍虬挥了挥手,彬义竟有些不稳的走了出去。我站起身来,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跟了一步,但是又默默地停了下来,或许他需要一点时间自己静一静吧。
再次坐下来,看向苍虬,“您也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是不是?智渊一心认为殷佐和你是他的仇人,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肯定想要报仇,他身后的那帮人则肯定期望利用他能走上高位,这种情况下你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你也没办法真的站在他的那边,将殷佐推到自己的敌对面。不过现在的情况比当年好,殷佐看起来也是想要尽量满足你的愿望,不伤害智渊。”
苍虬抬起头来看向我: “之前智渊想要嫁入殷府......”
我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您什么意思?”
“他嫁进来对他来说对外是给了自己一层保护外衣,对内他打入敌军内部。对于我们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呢?是他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苍虬慢慢说道,“他终究是男儿身,殿下的旧部想要倚靠智渊......也只能是他的女儿。但是如果是殷宁和他的女儿,阿佐应该也会......”
我吓得差点摔下椅子去。“那个.......这个…….您冷静。”
“或者……就快点和修瑾生个孩子吧。”他看着我的窘态,不禁笑了一下。
“那个,智渊……不行就让他嫁给鬼沐呗。”我贱兮兮笑起来。
苍虬看向我,收敛了笑容。
我摸摸鼻子,“那个……鬼绝现在已经是一代孤臣,陛下肯定不希望他和任何一家走得过近,特别是已经势力很大的相爷。这样受尽女帝宠爱的孤臣的女儿想要娶个凤梧之花的愿望怎么都是应该满足一下的是吧?”
苍虬眯了眯眼睛。“你先回去吧。”
我跳起来就要跑。
“宁儿........”听到这个称呼,我有点头皮发麻,我感觉自己要被亲情绑架,我转头回去看向他,他看着我,“彬义和修瑾……你既然娶回来了,你既然想要自由,就该有所打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什......什么意思?我娶回来了,不是我娶回来的,是殷宁娶回来了,好吧,彬义是我娶回来的,额.....但是这和我想要自由有什么关系?我有所打算是什么意思?逃出殷府,摆脱殷府,摆脱?我张了张嘴,苍虬已经挥了挥手,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雷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扶着他往里间走去了。
我久久的站在当地不知所措,苍虬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他自从最初见过我一面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次一出现就喊我宁儿,还说什么你和你母亲这种奇怪的话,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什么意思?他难道想暗示我他站在我这边?他在鼓励我离开殷家,甚至和殷佐为敌吗?他还想让我娶智渊,甚至想……难道他想要帮凤疏桐夺回来?这么一想,这次见到苍虬,他的气息确实不一样了,以前的他颓废度日,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现在......难道真的是因为智渊的出现,让他......
我转过身,慢慢往外走,殷佐这么急吼吼的给我下药,逼迫修瑾,难道也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殷佐……会吗?
“父亲给你说了什么?”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修瑾,“我和彬义被留下,你出来了,不放心了?”我冷笑一声。“说我的郎君我娶回来了就应该好好管教。这是你想听的吗?”说着我脚步不停从他身边走过。拐弯的时候悄悄往后瞧了一眼就看见那家伙再次进了苍虬的屋子。恐怕今天受了很大刺激吧,最受刺激的就是苍虬为什么叫我宁儿,为什么自称父亲,为什么还说了那句“你和你的母亲像”…….毕竟我也很是受刺激,苍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久没有在殷府乱逛了,这会我一个人走在从苍虬到殷宁的院子的路,亭台楼阁,假山湖水,路过的下人没有漏出惊讶的表情,果然是殷府的高素质下人,见到我都只是弯腰行礼。
我应该有所打算,我到底应该有何打算你呢,之前我计划着要离开这里对我而言似乎都是很大的打算了,我甚至都还没有想出一个详细的方案,就被彬义带着出去了,然后又糊里糊涂的被抓回来了,但是现在苍虬让我有所打算……他让我跟着修瑾一起去北地,说彬义是我的夫郎,我自己做主。殷佐确实没把我看在眼里,把我像死狗一样拖回来了,在我激怒她以后真的想要杀我,但是苍虬保下了我,但是苍虬也觉得我应该和修瑾尽快生个孩子,甚至应该娶了智渊......或许,苍虬所求也不小吧,或许这大半年苍虬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酒鬼了。
“小姐。”紫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望去,就看见紫衣提着裙摆向我跑来。
“小姐,”她猛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小姐,你没事吧?”她眼泪哗哗的流,“彬义让我去偏院里放火,说他趁乱带你走,可是……可是我被苍虬将军抓住了.......呜呜,小姐,刚刚苍虬将军让我回来伺候你,我看见修瑾将军在院子里受罚,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彬义让紫衣去放火?可以放火的人很多,他让紫衣去了……紫衣没有来和自己确认一声就去了……“修瑾在受罚?”我抱抱紫衣问道。
紫衣点点头:“嗯嗯,雷战师傅亲自出手,正用鞭子劈呢......”紫衣说着不禁抖了一下。
我一愣,修瑾为什么会受罚呢?苍虬对今天修瑾的作为不满意?是哪里不满意?突然想到我刚才对修瑾说的那句话……我一呆,苍虬真的是这个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他真的以为我是殷宁?
我沉默的往回走去,紫衣看我的神色,不敢多说什么,安静的跟在我身后。
小院里黑乎乎的,下人们还在收拾断壁残垣。我这才想起来我的院子也被放火烧了。在紫衣惊呼声中,已经有下人来行礼领我们去了另一处收拾好的院子。
我来到新院子里,下人们进进出出,灯火通明,下人笑脸相迎。
我在晚风徐徐的凉亭下找到了彬义,他沉默的坐着,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颈窝里,“彬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似乎惊了一下,见是我又慢慢的放松下来,“可是我并没有把你救出去,对不起,妻主,我很没用…….我以为我是晟铭,至少我有能力救你出去,可是…….可是我只是.......只是幽兰苑一个……”我吻住他的唇,堵住他的话,“你不是,你是一心为了我的人。”我慢慢后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为了我都敢和殷佐苍虬作对了,你为了我这么勇敢,都敢和全世界战斗了,我很感动!”我的脸都红了起来。
他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头深深的埋进我的脖颈里,我感觉有灼热的液体滑进我的衣领,热得我一抖,我想要推开他看看,却被他抱得更紧,一动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