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宿眠一直蹲守在医院的电梯口,从唐玺上去的那刻起,直到一个钟以后,他才从楼上下来。
“唐玺,好巧啊,你也来医院啊。”
叶宿眠按照她自己内心编排好的剧本,小跑到唐玺面前,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而唐玺并不理会,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叶宿眠尴尬地搓了搓鼻子,不死心地跟了上去,“我们班一门科任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个任务,让我们研究悦龙集团,我发现他们公司公司的营销模式新颖,未来一定有很大的发展趋势,但是他们最近公司资金短缺,内部不和……”
唐玺本就人高腿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叶宿眠两步一小跑的跟着。
听到她后面的话,唐玺突然停下脚步,惹得叶宿眠差点没刹住车,撞了上去。
“然后呢?”
唐玺一时的问话让叶宿眠有些楞楞然。
过了几秒钟后,她才赶忙道:“他们公司其中一个合伙人私吞了另一人的项目回款,而且还被那个人发现了,现在两边僵持不下,整个公司开始人员流失,动荡不安,严重影响到了悦龙的上市……”
唐玺睫毛忽闪,眼睑下露出了审视的目光,“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叶宿眠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心里犯怵,强装镇定道:“我想着我们是一个专业,你们应该也做过这种命题的作业,而且你这么聪慧过人,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唐玺饶有兴味地盯着她,“陈泽空难道没有给你答案吗?”
叶宿眠心尖一颤,登时笑嘻嘻地回道:“就是因为他太笨了,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所以我才来请教你的嘛。”
片刻后,唐玺挑了挑眉,勾唇浅笑,嗓音慵懒诱人,“如果我告诉你,岂不就是帮你作弊了。”
闻言,叶宿眠顺着台阶就赶紧下,“有道理,那我再回去好好想想。”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可殊不知,本已走掉的叶宿眠,其实一直躲在远处的私家车里悄悄盯着他。
看着唐玺开车离开,叶宿眠急忙吩咐:“跟上他。”
司机发车,紧随其后。
行驶了将近半个钟的时间,唐玺的车停在悦龙集团公司门口。
看到他下车进入公司后,叶宿眠才放心离开。
她已经给唐玺提点到这份上了,能不能拿下悦龙,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而唐玺,也并没有让叶宿眠失望。
不出几日,叶宿眠就从陈泽空那里打听到了唐玺已经达成了和悦龙的合作,并且他还帮助悦龙解决了他们存在的问题。
至于他是怎么做的,无人知晓。
张氏集团的危机也终于有了些缓和。
叶宿眠还得知,因为张明哲出轨的事,胡母死咬着张明哲错不放,非要从中捞点好处。
胡母借着胡婷已怀有身孕,本是想从中获得张氏集团的股份,可却被唐玺查出了胡家濒临破产的事。
对此,两家又重新做了协商。
张家投资胡家,帮其解决负债问题,而胡家则给张明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父母不断的劝说下,一心想要打掉孩子和解除婚约的胡婷,最后还是妥协了。
“胡小姐请留步。”
唐玺款步上前,“胡小姐就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
胡婷闻声停下脚步,她把孕检报告收进背包里,反问:“你什么意思?”
唐玺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胡婷也听懂了他话里有话,狐疑看他,“他可是你大哥。”
“但是同样是身为男人,我对于他这种不负责的行为感到可耻。”
唐玺眸光意味不明,“如果你已经原谅他了,打算跟他好好过日子,那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如果没有,人活一辈子,何必委屈了自己。”
“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唐玺抬步就走。
“等等!”不出两秒钟,胡婷立马喊住他。
唐玺眼底一瞬间意味深长的冷笑,而后他转过身去,笑意浅浅,温润如初,“想好了?”
胡婷神情凝重,“说吧,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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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台灯忽闪忽明,隐约能看到满是裂痕的发黄墙壁上,印着干涸的暗红色血手印。
死气沉沉,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让人窒息。
在房间的角落,一个男人手提砍刀,他颓废地弓着腰,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他半睁的双眼里布满血丝,宛如一头恶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猎物。
恐惧直击人脆弱的神经,叶宿眠呼吸急促,用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
她狂奔在荒无人烟的废墟之地,周围尸骨遍地,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血腥而惨烈。
身后忽远忽近的哀嚎让她不断加快脚步。
忽地,她脚底一滑,身体前倾,一声惨叫。
……
叶宿眠猛地坐起身子,大喘着气,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襟,她慌忙地环顾四周,在确认是熟悉的房间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竟然做了这种梦。
肯定是受了昨晚看到的新闻的影响。
叶宿眠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她顺手拿起遥控器摁开电视,电视上正报道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我市西城区发生一起持刀伤人案,受害者李某腹部、腿部等多个部分中刀,目前正在医院抢救中……嫌疑人已被警察缉拿,经调查,嫌疑人王某,男,是井南市精神病院分院的患者,在两个月前从医院逃跑……”
“这姑娘年纪轻轻被害成这样。”躺在病床上的张诚惋惜着,随即又百般叮嘱道:“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你铭音,晚上就不要再跑出去鬼混了,多危险啊!万一哪天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坐在沙发上的张铭音愤愤地使劲啃了口香梨,小声嘀咕:“看电视就看电视,好好的又说起我干嘛。”
张诚:“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凡事都得多加小心,这几天你哪都不许去,给我老实在这里待着!”
张铭音绷着脸,“凭什么啊,又不是满大街都是的神经病!”
张诚瞪眼,怒道:“你能不能听点话!”
父女争执不下,病房门此刻被人推了开,唐玺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张诚出声问道:“小玺啊,我听说悦龙那边同意跟我们合作了?”
唐玺轻“嗯”一声。
张诚担忧道:“你是怎么说服程总的?他们就不怕遭受牵连吗?”
唐玺将饭菜一一取出,打开后整齐地摆放在张诚面前的桌子上,“爸,您放心吧,他们确实同意合作了,我会处理好的。”
张诚连连说了三个好,又提醒道:“一定要拿出我们的诚意,他们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一定尽量满足,积极配合,可不能怠慢了悦龙,项目上面也要格外注意,不能出任何岔子,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诚又补充,“对了,小玺你帮我转告一下程总,等我出院了,一定亲自拜访。”
张铭音不解,对于父亲的“舔狗”行为,她难以置信道:“爸你这是干嘛呀!我们家好歹也是百强,他们不过是个刚成立的小公司,应该他们对我们客客气气的才是啊。”
张诚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女儿一眼,“在这个节骨眼上,人家肯出手帮咱们,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不管怎样,人一定要懂得感恩!”
张铭音抿了抿嘴,“干嘛低声下气的,我们家才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整得好像这合作是求来的一样。”
张诚:“你知道什么!”
张诚作势就要从床上跳下来,幸好唐玺及时拦住,他端起盛好的鱼汤递到张诚面前。
“爸,喝汤,暖暖身子。”
张诚接过,“小玺,你吃午饭了吗?”
唐玺回应:“吃过了。”
张诚:“可别骗爸,最近为了公司的事,你都瘦了。”
张铭音念叨了句,“你怎么不问我吃没吃。”
张诚没好气地瞪她,“小玺昨天才买的一篮子水果,你今天一早上全给吃完了,你说你吃没吃?还扔的到处都是,赶紧喊人来收拾了!”
张铭音撇撇嘴,似林黛玉附体,学着腔调,阴阳怪气道:“瞧瞧,不就吃了点他的东西,倒来使唤人了。”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去找人。
“爸,公司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一趟,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张铭音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唐玺也离开了医院。
“唐总,去哪儿?”
地下停车库里,黑色吉普车上坐在驾驶座的何谦恭敬问道。
后排座位上的唐玺闭上双眸,声音淡然道:“井南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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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半个小时啊。”
“好。”
房间里坐着的人儿看到来者时,激动不已,等警察从外把房门合上后,他着急道:“你可算来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这里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吃不好睡不好,这儿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受够了!”
唐玺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身子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短短几日不见,他看上去苍老憔悴了不少。
邋遢的头发如枯草,没有打理的胡子也杂乱不堪,他上眼下垂,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身形也消瘦了许多,像是弱不禁风的干树枝,一碰就断。
唐玺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凉薄的嘴唇别有深意地弯起,他气定神闲地说道:“不急。”
张铭哲双腿愈加抖得厉害,他铁青着脸,怒冲冲道:“不急什么不急!我都进来多少天了!这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当初可是你跟我说让我进来躲躲风声的!我不管,你赶紧想办法把我带出去!”
唐玺眼底泛起一层冷色,不过很快褪去,随后他一脸愁容道:“大哥,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些人都还在到处找你,你现在出去,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张铭哲瞬间坐立不安,连声音都难以自控地在颤抖,“那,那怎么办啊!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唐玺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唐玺安抚道:“放心吧,我会尽量处理好的,只不过要委屈你再在这里呆上一阵了。”
张铭哲惴惴不安,“我还需要多久才能出去?”
唐玺轻摇头,“还不确定,你也知道的,这几件事非同小可,闹大了,少说也是几年。”
“不行!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就毁了!”张铭哲不断地吞着口水,攥紧了手,“唐玺你一定得帮我,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会解决好的,你会解决好的对吗?”
看着面前这一张充满了渴望的脸,唐玺敛了敛眸,眉眼清俊,笑容淡漠疏离,“当然。”
张铭哲仿佛看到了希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行行行,那你记得动作快一点,我等你的好消息。”
“对了大哥,有件事儿,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唐玺欲言又止,他眉头微蹙,神情十分为难。
张铭哲:“什么事你直说。”
唐玺:“大嫂怀孕了。”
张铭哲又惊又喜,内心的激动久久无法平息,欣喜若狂,“我,我要当,爸爸了?”
唐玺点头,顺势把孕检报告拿出来。
张铭哲细细看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眉眼间都透着万分喜气,笑容愈发绽放。
唐玺见状,趁机拿出另一份资料,说道:“爸的意思是,把你名下的资产分一部分给孩子,也算是聘礼之一。”
张铭哲神情微顿,他揉搓着一边的耳朵,语气里的喜悦明显少了几分,“这孩子毕竟还没有出生,等出生了我亲自赠予他。”
唐玺的手臂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大哥,你外遇的事已经被大嫂发现了,分一小部分资产息事宁人而已,再说了,合同我都帮你处理好了,明面上是给孩子,实则还是你自己的。”
张铭哲视线飘忽不定。
唐玺好心提醒:“大哥,今天我来,我还可以拿这份改过的合同帮你,如果你不愿意,下次爸亲自来,可就不一样了。”
在张铭哲再三犹豫下,他拿起唐玺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笔,翻到合同最后一页,落笔之前他顿了一下,迟疑道:“你确定我签了之后,这些东西都还是我的?”
唐玺耐心道:“当然,合同是何叔去办的,你还不放心吗?”
闻言,张铭哲这才在合同上签了字。
刚落完款,警察推开门表示时间到了。
唐玺便拿着合同离开。
脸上再看不出丝毫笑意,他面无表情,眼里也蒙上一层寒霜。
唐玺转过过道拐角,随即瞧见不远处的叶宿眠正巧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叶宿眠也恰好看见他,“唐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