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白湛似楮君,燕过飞痕,留下波波印迹。
裴府屋檐上,三三两两春燕栖居其上。
两个丫鬟端着茶具走在走廊上。
稍落后些的少女莫约十五六岁模样,神色有些沮丧:“莲蓉姐姐,你说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莲蓉沉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淡淡望一眼身旁的丫头,安慰道:“莫怪小姐说你,你那性子,可不该改一改吗?整日冒冒失失,不分规矩。”
莲豆抬眸反驳:“可是小姐曾说过,最喜我这样的性子,无忧无虑,逍遥快活啊!”说着说着,高昂的声音慢慢低下来:“怎么就不喜了呢。”
莲蓉停下步子,面色沉重,语重心长道:“莲豆,小姐往日喜爱你的性子是那时还小,可人总是要长大的,小姐可以喜欢你的性子,可你是个丫鬟,若总是不分高低,是要坏事的。”
“才不是,肯定是小姐昨日落水心情不好,改日便不会那么说了,一定是莲蓉姐姐你错了!”
说完,莲豆也没等她回答,向前急步先走了。
*
日头刚好,裴府三小姐的窗户外,一只花猫扒拉着墙壁,试图爬上窗沿。
“靠,裴家丫鬟不带小爷过来,小爷还不会自己跑过来了?”一只猫爪扣着窗沿,猫瞳紧紧盯着上方,嘴因用力扯出一道弧,叶宴咬着牙暗想道。
猫脚虚虚在墙上奔着,顺滑的墙壁使得他好几次差点跌落,扒着窗沿的爪子乘凶狠之势,已被磨的通红,一道划痕赫然显现。找到落脚点后,用力一蹬,爬上窗台。
“累死小爷了。”叶宴伸着毛嘟嘟的猫爪,瘫着身子,坐在窗台上,毛茸茸的爪子扇着风,额角毛发有些微湿。
歇了一会儿后,它站在窗台上,猫爪贴上窗纸,踌躇不前,暗想“昨日裴家丫头为救我跌入湖中,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随后又自我反驳:“管她如何,小爷又没求着她救,再说了,小爷为救她自己都累的够呛,连连喝了许多湖水!”一张花猫脸越来越坚毅,随后自我安慰:“小爷就是看看她有没有事,再怎么说也是为了我才落水的,小爷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看看就走,看看就走。”
嗯,看看就走!
窗户纸被捅一个圆润的小洞,叶宴缩着身子,一只猫眼贴近小洞,猫瞳微微瞪大,一只猫眼闭着,探望屋内情景。
屋内,丽人坐在铜镜前,原本就清瘦的她更显骨感了,她背对着叶宴,千千青丝散落,身着一身白裙,伸出手抚摸着脸。
裴丫头怎么又丑了?瘦的就剩骨头了,真难看!
算了,小爷就大发好心,再留在府中一段时日吧,小哭包要是知道小爷走了,又得掉珠子,更丑了。
那就等等再回家吧!
叶宴伸出猫爪,将窗户向上打开,一个大花脸探进屋内。
抬脚一跃,叶宴猫脚灵活的跳到了临着窗户的案上,落脚一瞬,打落一个小药罐。
咕噜~~咕噜~~缓缓落地,发出响声。
惊动了正在梳妆的丽人,她猛的转过头,眸中满是惊色在看见叶宴的那一刻,刹时转变成了惊恐。
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蹬着一双眼,双手撑在身后的梳妆台上,身子微微向后缩着,竭尽全力远离叶宴。
正要打招呼的叶宴生生止住了刚抬起的猫脚,有些懵,裴丫头这是见到我太激动了?
可这......是不是...有些太激动了?
叶宴向前跨出一步,想拉近二人的距离,张嘴:“我......"
还未说完,受惊的丽人便站起向后紧急退,也不管是什么,将梳妆台上的东西猛的向叶宴扔去。
瓶瓶罐罐从空中向叶宴飞来,叶宴凭着矫捷的身手,向上飞跃,左侧躲避,右、上、左,躲了过去。
考验小爷的武功?再来!
接着,一瓶胭脂从空中砸向它,开着口,粉粉沫沫纷涌向它袭来,大花猫变成了香香猫。
”啊嘁!”真难闻。
打了大大个喷嚏。
紧接着,叶宴便被女儿家的瓶瓶罐罐给打败了,身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香粉。
手边没了东西,她小心翼翼的向门的方向移去,突然,看见原本被砸低头不动的叶宴猛的抬头。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快…来人啊!”丽人跌坐在地上,用力向后缩着身子,面上早已泪流满面,眸中惊恐万分,嘶破声音高声大喊。
门外丫鬟听见声响,开门进入屋内,看见自家小姐惊恐的坐在地上,连忙将她扶起。
丽人紧紧抓着丫鬟的衣袖,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清冷,指着案上的叶宴:“快...把它给我扔出去!”
进来的侍卫有些犹豫,往日小姐经常与这猫嬉笑打闹,真的要把它扔出去吗?
“扔...扔出去啊!”惶恐中带着久久不得回应的着急和怒气。
侍卫见主子生气了,急急抱起叶宴,向门外走去。
满身胭脂水粉的叶宴被熏的浑浑噩噩的,正处于半晕眩半清醒的状态,突然被人抱起,它还以为是裴曦。
小爷这次真的生气了,你…抱也没……
还没想完,叶宴便察觉到此人非裴曦,裴曦瘦弱,抱着它时总会硌到它。这人,很健壮。
一身汗臭味。
叶宴蹬着小腿,抬爪便向侍卫脸上呼去,气势汹汹。
侍卫没想到看着快要昏睡的小猫竟反应这么大,一时不留神,竟让它抓破了脸。
刚被侍女扶起来的病弱丽人看见这一幕,连连后退,若不是有侍女扶着,想必又要跌倒了。
“出去,快出去!”
侍卫听见小姐语中已显怒气,也正视起来,又见怀中撒泼打滚的猫,一掌劈在它脖颈,将它打晕过去,随后急急离开了。
谁……打小…爷!
*
“参见相爷”卫十一抱着叶宴,向对面行来的裴兆荣行礼。
裴兆荣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女子,神情严肃,不卑不亢,身着一身普通衣裳,周身气质却不似普通人。
“起来吧,这猫这身上都是什么?”
卫十一答:“回相爷,奴才不知,小姐命我将它丢出府外。”
“阿曦?她前几日还非常喜欢这猫,如今竟厌的如此之快。罢了,玩物而已,你去府外给它找个好归宿,莫让他流浪街里。”
“是”
裴兆荣身旁的中年女子看向叶宴,眼中带着探究和思索。
这猫……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卫十一走后,裴兆荣伸手向卫十一刚刚过来的方向指示,彬彬有礼:“嬷嬷,这边走。”
这人原是从皇宫中出来的李秀琴。
李秀琴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抹客气的微笑,“有劳裴相了。”
二人刚走到裴府三小姐的门外,便听见里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以后我的房间不能出现猫,听见没有。”
丫鬟诺诺答:“是,小姐”
裴兆荣面上有些囧,敲敲门,道:“阿曦啊,有人来看望你了,快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丫鬟俯身向裴相行礼。
屋内一片狼藉,“裴曦”坐在椅子上,她周身倒是蛮干净的,面上柔柔弱弱的,完全没有刚刚说话的气势,仿若刚刚斥责的不是她。
是屋外的人听错了。
“裴曦”挣扎的站起身,欠身一福,弱声:“父亲"
"阿曦,你何故发如此大的脾气啊?”裴兆荣看见屋内场景,惊道“府中这事进贼了?”
李秀琴站着没动,静静观察着这裴府三小姐。
“裴曦”向裴兆荣奔来,握着他的衣袖,眼角通红,眸中一滴滴泪水落下,梨花带雨,撇嘴委屈:“父亲,是那猫,它……不知为何发起疯来,将我屋中搅成如此模样。”说着,低眸抬袖轻轻擦拭眼泪,哭腔继续:“父亲,往日我对它也是不错,它为何……为何会如此啊。”
娇养十六年的爱女,往日自己都是呵护爱护,不说打骂斥责,便是说话,都是不会大声半分。如今竟让一只疯猫给吓得哭成这样,裴相心中不免生出怒火,爱女昨夜刚刚落水未愈,今朝竟还受如此惊吓。
他心疼恼怒,却仍轻声声安慰:“阿曦莫哭,莫哭了啊,父亲给你做主。”随后招来丫鬟,“你去,去跟卫十一说,不必再给那猫找归宿了,随处找个地方丢了!不知所谓,竟敢惹我家阿曦伤心,猫胆包天,让它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原本听见声响进来的丫鬟莲花俯身行礼道:“是,相爷。”便出去追赶卫十一了。
李秀琴眼中带着探究看着莲花急急跑出去的身影,沉默看着这一出闹剧。
“对了,阿曦,皇上得知你昨日落水感染风寒,特意派来李嬷嬷前来看望。”随后看向李秀琴,介绍:“嬷嬷,这边是家中三女,裴曦。”
李秀琴凝着眼前女子,肤白凝脂,宛然一副病弱美人之姿,微笑道;“裴姑娘长的真是好看。”
“裴曦”眸中显出一抹惊色,皇帝如何会注意到她感染风寒,且还派人看望?面上却整理仪态,将疑惑藏住。
“小女多谢皇上、嬷嬷的关心。”
李秀琴笑笑,“裴小姐无事便好,那我便能会皇宫复命了。”
“这......嬷嬷不再久留吃个午饭再走?”裴兆荣挽留。
“不了,皇上还在府中等着奴婢回命呢。”
“这......好吧。”
*
皇宫
裴曦挺着小腰,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姿态正板,手拿木著,夹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一盘盘珍馐。
身旁一众太监在旁等着侍候。
门外,李秀琴走进来。
“参见皇上。”
裴曦将木著放下,眸低显出欣喜,面上却不显,正声道:“嬷嬷回来了啊。”随后瞥一眼殿内的太监,撇撇嘴,委屈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意会,道”皇上可用完膳了?”
“嗯嗯”
"你们都先下去吧。“
宫女们领命下去后,李秀琴道:"你若是不喜他们看着你吃饭,可你自行让她们下去。”
裴曦站起来,走到李嬷嬷身边,拉着她的手,嘟着嘴,鳖声:“我不是不喜她们在旁侍候,我是不喜欢这满桌的素食。”抬眸冒着异光:”我想吃肉。"
李嬷嬷拍开她的手,”那可不行,皇上最不喜荤食,三餐从未吃过肉。"
"啊!”裴曦瞬间颓废起来,似受了什么大的打击,一只花蔫吧了起来。
又转瞬打起精神,抬头询问;“你试探的如何,她是原皇帝吗?”
语声中带着迫不急待想知道的迫切。
李秀琴缓缓道:“我没试探。”
“啊,你没试探?你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皇帝吗?”
李嬷嬷抬眸笃定道:“她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