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音咬掉嘴里的抹布,隔着房门道:“公子,你不要害怕。我是吕浩天公子的旧相好,你们说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为了我自己的脑袋,这件事我也绝不会外传。想必公子是来专门救我的,我有一计,能断绝此事。否则,即使我走了,也会有下一个姑娘来替我结婚。”
吕一盛打开门,见杨沐音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跟仆从小声道:“我哥的命真不错,找到一美人。只可惜了这姑娘,跟过我哥的人气运都得败。”
杨沐音有千里耳,这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吕浩天素有扫把星的外号,因为所有跟他混在一起的人,都没混出个好歹来,还有不少入了狱。要她说,这哪里是扫把星,这叫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走下坡路的人自然同行。
吕一盛咳嗽几声,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道:“你刚才说,你有一计,说来听听。”
杨沐音道:“我想要公子和我演一出戏。”
想到这个馊主意,杨沐音不禁诡异一笑,清了清嗓子,道:“世人皆知,吕浩天公子从小和三皇子南宫楚、丞相之子、萧家公子、沈家公子上同一学堂,皆有同学情谊。小时候,吕浩天公子更是南宫楚的头号粉丝。而因丞相和吕仲在南宫楚和南宫延皇子之间举棋不定,暗地里让吕浩天公子勾结三教九流,做尽坏事,吕公子才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仆从惊讶道:“吕浩天公子小时候竟然是三皇子的粉丝,那他处处和三皇子作对,难道是为了吸引三皇子的注意?”
吕一盛叹气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哥后来早就不是粉丝心态,更是把南宫楚当成敌人。我哥小时候崇拜三皇子,一是因为三皇子向来在所有皇子、群臣后代中最为出众,小跟班很多,我哥只是其中随波逐流的跟随者之一。”
仆从道:“那你是吗?”
吕一盛回想起他读私塾时,每天追着南宫楚后边跑,而南宫楚每天追着南宫迟后边跑,便咳嗽两声,心虚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小跟班!”
杨沐音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吕一盛的脸仍然一片羞红,他回过神来,道:“二是因为他与三皇子同年同月同时生,生日只差了三天。”
“等等,你刚才说吕公子和三皇子同年同月同时生?”
杨沐音一整个愣住,难道那个戊寅日的八字就是南宫楚?
甲乙丙丁戊,她数了数,乙和戊之间的确只差了三天!
怪不得李管家一副吓掉魂的模样,还真让杨沐音说中了,是未来天子的八字。
话说回来,那道士还真有点功夫,以前南宫楚确实是她杨沐音的手下败将。
不过天作之合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和敌人的儿子是天作之合,简直晦气得很!
吕一盛道:“怎么,你不知道?”
杨沐音胡诌道:“吕浩天公子从来未与我说过,他很忌讳提到南宫楚这个人的名字。”
吕一盛道:“唉,这都怪我那个见人就抱大腿的老爹!我爹就用这个和三皇子攀关系,为了强调他们多有缘分,便说他俩是天上下来的文曲星和武曲星,天生是兄弟。”
杨沐音心想道:跟皇子攀兄弟,那吕仲和皇帝岂不是一个档次?吕仲是山鸡想变凤凰,还硬扯到神仙身上,真是好笑。
仆从两眼装满天真的疑惑,道:“那谁是文曲星,谁是武曲星?我看大公子哪个都不像。”
吕一盛道:“白痴,我爹的意思当然是我哥是文曲星,武曲星好歹是北斗七星之一,可比文曲星的官高多了。可惜我哥读书读得一塌糊涂,呵呵!”,吕一盛笑得很不道德:“这个幼时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杨沐音道:“那后来他们是怎么反目成仇的呢?”
吕一盛道:“谈不上反目成仇,完全是我哥单方面把三皇子当作假想敌。那时,很多人觉得我哥这个人脑子不好使,好煽动,就从中挑拨离间,称八字相似的人之间会争命数,南宫楚越好他就越坏。我哥本来就活得很挫败,就把他不成器的原因推到外界上,久而久之俞看南宫楚便俞觉得恨。”
仆从道:“三皇子真是躺着也中枪,倒霉。”
杨沐音心里道:“这分明是自己不成器,恨自己,找个对象转移仇恨罢了。”
嘴上却对吕浩天满是心疼:“浩天公子心里也有很多委屈,他...”
杨沐音编不下去了,用车轱辘话瞎圆:“总之,他也有他的难处。”
接着,她表情凝重地说道:“我的计谋是,将南宫楚皇子找来,他一定能够断绝这个事。现在丞相和吕仲对于到底是支持南宫楚,还是南宫延,仍持观望态度,若能借此事卖南宫楚一个面子...”
吕一盛接话道:“那他们巴不得这样最好,因为南宫楚也知道吕家有多重要,不想得罪吕府,可又见不惯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沐音:“对。”
吕一盛不知道的是,吕仲现在已经知道了南宫楚的八字前程,心里有了几分偏向。而这事能把南宫楚、吕府、丞相一起拉下水,一箭双雕,真是好极了。
吕一盛想了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行,就这么办。”
仆从阻拦道:“公子,家丑不可外扬...”
吕一盛道:“吕家的家丑外扬的还少吗?南宫楚是个很能守住秘密的人,交给他做我放心。”
仆从满头大汗,道:“公子,外面人说你蠢,我看也不是没有道理。您千万千万,别跟乱七八糟的人混一起,哪天被骂了还替别人数钱。”
吕一盛敲他的头:“说什么呢!这人是李管家绑来的,这事是我爹发起的,要是有人给吕家设套,那也是吕家自己。”
杨沐音心想,这吕公子是个单纯的好人,好人不适合在这里混。以后要是她武功恢复了,拉他去深山修行,做自己的关门弟子也不错。
这个主意简直越想越妙,杨沐音都想好以后给自己的门派起什么名字了,就叫做空派,“空”是没有固定招数的空,更是黄粱一梦的空。
她笑道:“那我就静候公子佳音了。如果能救小女子一命,我定好好报答公子。”
傍晚时分,李管家就来接杨沐音了。
杨沐音安静地坐在床上,大家闺秀般正襟危坐,周身一片祥和。
李管家看了很吃惊:“哟,您这么快就想开了,有觉悟!来,盖上红盖头吧。”
杨沐音装模作样地弯头,微微一笑。
李管家瞧见,心想:这事终于稳了,我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可惜,李管家看不见红盖头底下那鄙夷不屑的表情。
杨沐音披着红盖头走了很长一段路,吕府上下一点动静都没有。杨沐音很焦虑,吕一盛不会爽了她的约,没叫南宫楚来吧?于是,她试探性问道:“李管家,还要多久才到?”
李管家道:“快了快了,你着急什么!吕府可不是醉香楼那么小,我们这个府可是皇上特批建造的,规模堪比皇家园林,走完整个吕府要好几个钟头呢。”
都这个时候了,李管家的吕府荣誉感还这么强,杨沐音简直感动到落泪。
“不好了,李管家,出事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比吕大公子的事更重要?”
“三皇子突然上访,好像和大公子的事有关。”
杨沐音一听人来了,把红盖头一掀,拔腿就跑。李管家反应过来,嘟嘟囔囔一阵臭骂,翻来覆去地骂道:“臭婊子,你敢跑你死路一条!”
杨沐音一边猛跑,一边喊:“反正都是死,做孤魂野鬼也好过做你吕家的媳妇,太晦气!”
这话把李管家气得够呛,差点吐血,但他不明白,他一个多年跑腿的强壮男人,跑不过一个弱女子,难道是他老了?可年轻的俩伙计也跑不过啊。
李管家骂道:“他娘的,这女的跟练过轻功似的,跑得这么快!”
杨沐音循着幼时对吕府的记忆,飞快地跑到了大堂,看到了一个玄墨色的背影。
那背影高大挺拔,像冲上凌霄的雄鹰。她不由分说地就扑上前狠狠抱住那人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公子,救我!”
南宫楚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杀伐之气,沉默不语。
杨沐音看着他,他和当年与她单挑时的感觉大不相同,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轻狂的少年了,稳重了许多,但眉眼间的意气风发却是一样的。
满身是刺骨的骄傲。
吕仲在灵堂前,脸色非常不好看,像是自己快蹬腿一脚挂了似的。
氛围像山里凌晨四点钟的坟墓一样死寂。
南宫楚依旧沉默不语,只用刀一般的眼神扫向吕仲,而躲在旁院的吕一盛,也莫名有些紧张。
吕仲喊道:“来人呐,这哪儿来的疯婆娘,快把她拉出去!”
杨沐音站起来,拽住南宫楚的胳膊,指着吕仲说道:“是李管家带我来的!他们要给吕浩天办冥婚,简直丧心病狂!公子,你可得救救我!”
南宫楚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肃然道:“吕尚书,人证物证具在,莫狡辩。这事若是传出去,父皇最不喜文武百官做伤风败俗之事,伤筋动骨必然少不了。”
吕仲看事情败露,而南宫楚又最是不喜他人撒谎,只好换了副可怜兮兮的面孔:“三皇子,浩天从小与你一同长大,更是和你同年同月同时生,我做这件事,完全是怕浩天在底下孤单啊!你就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