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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这是初稿,等我过了零点回头再修。
我发现和敖登、窦英比起来,纳仁略显弱鸡,是我笔力不足,给她的剧情都太平了不能突显人物,等我往后面边写边把前面的某些细节和设定替换掉。纳仁性格也比较要强,但是她现在还不懂稳定情绪,也没有啥治国的才干,只是空有一身心志,日后的练级就是这个方向,没事,信王府是强者培育基地,出来的各个都是个顶个的高手。<hr size=1 />
</div> 又是一日天光好。
纳仁呆愣楞地躺在床榻上,枕边放着小叠翻疏的识字书,足以见得已是学过许多遍了。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素帐的倾垂而勾勒出的纹路,一条一条数着,好似全然无事,唯有余闲。她合上眼,两手附于身前,麻木地嚼着酥糕,甜意在味蕾漫开,豆沙合着糕渣成了一团甜糊黏在喉头,她由是直起身来呛得不停,用力地捶了好几下胸口才罢。
疼痛与窒息感混在一同,让她的心绪愈发烦乱。
春桃正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早便听闻人的咳嗽声,切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纳仁见房门被打开,日光照进来时,心底的所有杂乱沉淀的情绪倏然如干草被点燃,她蹙眉冷声道:“关上。”
春桃放了手中托盘,闻她冰凉语气不禁一怔,纳仁素来乖巧,纵然时而娇纵了些,也不常动怒,想来当时昨夜知晓温氏原委后多有情绪罢。
春桃轻步将门阖上,给人倒了盏冷茶端去,“怪我,昨夜不该同你说那些糟心事……”
纳仁“嘭”一声又躺回床榻,扯过被褥来盖住面庞,两条腿扑腾了几下,敲得床板咚咚作响,不消一会又没动静了。
“要不我去取早膳来,你用过再睡。”春桃轻轻扯了扯她的被褥,“郁结于心会生病的,温娘子。”
纳仁全然没有心情,强烈的不安感再度如浪翻涌。
温氏被仇家血洗,真的只是江湖争斗吗?
她不信,当初险些被妇人刺杀,不就是证明布日骨早已将通缉散入大晏。
她以为温氏会是退路,她以为她至少能得到庇护,而时至今日才像突然被一盆凉水泼醒似的——布日骨会掐断她的命脉,哪怕是逃入大晏,他的爪牙也遍布。
近来太过安逸的日子让她放下戒备,就像马儿疾驰在雾中,明明前边就是万丈深渊,而它全然不知,当双足一旦空落,山谷连闷响都不会传来,只有马儿的嘶鸣哀叫与无存尸骨。
出逃的恐慌感如一张数罟密网,将她华美的羽翼包裹摧折,好不容易以断喙的代价凿出了缺口,却仍然没有挣脱的希望。
明明都这么拚死拼搏,明明都熬过了那么多个心惊胆战的日日夜夜,可是这种折磨却永无止境,甚至没有丝毫的希望。
纳仁露出头面,肿着一双杏眼,眼下一片青黑,面上已经惨白得全如病重,声音喑哑,“我不要待在颂阳。”
但她有无国可奔,无路可走,无家可以归,远身一个杀人贼,近身一个他国王,被逼得是亲友之众无人可靠,被逼得是日夜之长无处可寝,被逼得是这天下何茫茫,却无立锥之地可容身!
她竟再落不下一滴泪来。
……
纳仁的思绪再次飘回过往。
她记得在自己八岁那年,为庆祝与晏国达成弭兵协议,父亲特地举行了祝祷仪式,王城万人空巷,所有臣民都集聚郊野。
惠风和畅,日光下照,茵茵的草原苍莽无垠,赤旗与经幡飞扬接天,场地嘈杂,马匹的嘶鸣声与百姓的笑语混杂一同。
铁汉角抵,勇士驯马,欢呼如浪奔。
眼见一匹七尺骊骒一个立蹬,将健壮妇人甩落马下,直至套马翁磨破了一双皮鞋,才将其堪堪勒停,随后几人上前才将其彻底制服。
场面焦灼,无人敢再上前驯马。
“可汗!骊骒不可制,请示下。”
可汗闻言环视,如鹰的目光最终落在布日骨身上,手捋白须,因长久受中原文化,气质颇为儒雅,“布日骨,你可驯得?”
布日骨表性刚烈,拱拳道:“若要此物归服,当需三物。”
可汗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儿子,“哦?”
“一为鞭,二为锤,三为刀。鞭打其不服,则以铁锤击之,若还不能顺从,当予斩杀。”
上位者面上的笑渐渐凝着,后方叹道:“儿甚勇,然佳节见血怕是不妥。”
纳仁拂开敖登拽着自己袍子的手,高举手臂呼喊道:“儿能制之!”
他微微转过头来打量红衣卓卓的女儿,戏谑笑道:“此马身高七尺,恐你难及其项背。”
父亲说的不假,她这会尚是细胳膊细腿的娇小体态,若甩落马下,怕是也躺上十天半月,要是气运不好遭了一蹄子,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纳仁吃了两口马奶酒,面上已显微微酡红,甚是精神,“阿兄既可驯得,我又驯何不得?阿耶就是听多了中原儒生的虚言,切莫要偏心儿女!”
可汗抚掌大笑,只道:“非也非也。你身子尚小,经不住如此颠簸折腾,不如顺匹小驹与你。”
“何须多言?”纳仁昂了昂头,气概丝毫不亚于旁人,“此次事成,彩头便定那把绿宝石匕首,阿耶且先备下,儿去去就回!”
然言语不比事实,纳仁才出到圈外,便见伤者众多,正在被搀扶着往回走,而骊骒处除却马夫无人肯近。
她轻轻拿过敖登递来的一捆甘草放到马匹嘴边,见它渐渐稳定不动了,这才轻步近身,吩咐左右道:“不要吓着它。”
马儿许是太紧张,吃草很慢,时而还摇摇头,发出喘气的粗声,纳仁虽夸下海口却并不急于表现,反是耐心而又轻柔地抚摸它的脑袋与脖颈,安抚了大约一刻,待见其颤抖的腿渐渐立稳,她方叉着腰长呼一口气,笑着打量着它——
看来并没有那么难搞,这不挺乖的。
因此马尚未驯服故而未加鞍具之类,纳仁被人扶着上马,拿过鞭条来,下令道:“松开。”
左右一松,马儿异常乖静,纳仁骑着行了两步,正要欢喜,谁料骊骒倏然甩着头原地跳转,复低头向远处猛冲,她霎时心惊,勒紧缰绳与其一番纠缠。
远处的可汗已走到高台之外,认真瞧着纳仁的一举一动,他比纳仁还要激动心惊,时而唤人套马,时而又拍手称快。
而在台中,布日骨斜眼瞧着外边一举一动,兀自喝着酒。
“哎呀——快快快!松开呀!”可汗焦急的声音传来。
原是纳仁已被骊骒甩落一半,却仍然紧拽缰绳,马腿一会高抬一会低跪,纳仁的指尖已充血都不松半点。
她耳边徒留萧萧风声与马蹄起落声,她腰膂发力,想要正正身子,谁料马儿一个转弯直接把她甩落,电光火石之间,纳仁稍趔趄了一下,又随马跑了两步,饶是紧拽缰绳的掌心已然苍白,指尖充血都不肯松去半点。
驯马危险,纳仁算是深刻领教了,与它厮缠不知多久,马儿才减轻了甩人的幅度,渐渐地渐渐地,许是体力不支,奔驰的速度也下了些许,却不至于十分缓慢。
纳仁还是不敢松懈,酸疼的双腿仍死死夹住马背,随着它的步伐而上下提坐。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骊骒才终于在驯服与抚慰中认下纳仁,不再甩人,反驮着人在草原飞驰。
马儿强健俊美的体态一览无余,黑色的鬃毛如旗帜翩飞,光滑的毛像丝绸一样美丽,而驾驭它的人,头戴宝石红布方冠,长长的冠带束于下颌下缘,一袭红袍猎猎,衣带飘飞,自然是万众瞩目。
马蹄踏过浅而清澈的湖泊,水珠如雨逆流一般,颗颗飞扬在空中,映射着日光,将她笼在一片金辉之中。
御马天河,逐日而生。
幼女的身影在发光,她扬起手臂,感受着风与大地对她的呼唤与爱抚。
人声渐渐隐匿不见,她的眼睛装下了辽阔的草原,耳边只留下呼呼的风声。
过了许久,纳仁才御马回来,渐近人群,直着嗓子喊道:“取我弓来!”
敖登闻言,即刻解下弓来扬手扔去,桦皮弓在空中回旋十几下,最终稳稳被握在纳仁手中。
纳仁早笑开了花,回首道:“敖登!等我射下彩头送你!”
草原骑射为上,既有聚会,少不得比试射艺,只见一布球被高悬于门洞之中,在风中还左右摇摆,门洞十丈开外便设了围栏不能接近,只得与场外远射。
她驱马赶到栏外,松开手中缰绳,尽靠腿夹紧了马背,挽弓如满月,合上一只眼来,右手背拉着弦紧贴在面侧,闻箭镞鸣声与弓弦颤声一同响起,而不过几息功夫,布球在空中飞了些距离才缓缓坠地停下。
最终,她跨着那匹连布日骨都没有驯服的烈马,在这草原驰骋,看这天地宽广,万物蕃息,那日夜星河皆围绕自己而运行。
多么挥斥方遒,多么热血沸腾啊。
她的耳边又回响起一句句称赞。
“此王姬生得螓首蛾眉、龙睛凤颈,当是一代英雌啊。”
“我瞧你如此勇气,当是连王椅都做得。”
“纳仁,你生来便属于大地。”
……
不,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一个弱如软草的声音在心头回荡,被纳仁紧紧攥住。
她从回忆中猛然回神,缓缓坐起身来,胸口起伏着,喘息着,正如久溺之人浮出水面。
“怎么了?”春桃绞着衣袖切切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纳仁紧紧抓住她温暖的手,正如当初紧紧拽着缰绳一般,眼眸微微亮起光来,“我要见他。”
春桃这会怎忍心再拂她意,暖着人的手,只轻轻应下声儿来,又哄着人起来将膳食用了,倒不料纳仁似全然无事般,竟又拿起书静静读起来。